禦書房內,隆慶帝手中拿著有關於劉秉恩的折子在手心上不斷拍動。


    “夏大伴,消息傳出去了嗎?”


    夏守忠一手擎著拂塵,恭敬行禮道:“迴陛下,消息應該已經傳出去了。”


    隆慶帝往龍椅上一靠,眼底是數不盡的疲憊之色。


    隆慶帝確實信任自己的潛邸之臣,可劉秉恩如今是封疆大吏,一但因為隆慶帝的信任而給國家造成不可挽迴的損失那才是哭都沒地方哭。


    隆慶帝之所以明裏、暗裏做出來盲目信任劉秉恩的態度,就是因為時間不對。


    如今是年底,如果大張旗鼓調查一省布政使有所不妥。


    所以隆慶帝幹脆做出相信劉秉恩的樣子,在明麵上將這份折子按了下去,如此既可以穩住劉秉恩,又能避免打草驚蛇。


    隆慶帝暗地裏已經派遣人手去調查了,不需要調查的太過詳細,隻要能證明這份折子所言並非子虛烏有就足夠了。


    估計年後調查結果就會呈在隆慶帝的折子上。


    隆慶帝抬起頭來,隻見偌大禦書房內除了角落裏的幾個小太監和隱藏在暗處的禁衛,竟然顯得十分空曠。


    依稀記得,自己還是太子的時候,在太子府的書房內議事之時,人很多。


    可自從登基以來,陪著隆慶帝一路走過來,如今還能站在禦書房內的人,越來越少了。


    不知怎麽,隆慶帝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無名之火,但又迅速被理智熄滅。


    “夏大伴,你說……朕是不是……老了?”


    夏大伴自然知道自家陛下問的不是這個,而是這位從來不知疲倦的天,終於……累了。


    不到六十歲的隆慶帝,身體甚至不比一些青年人差,可經曆這十幾年風雨,身邊的人一個個接連離開,心態不知不覺幾乎要到達承受的極限。


    這也是為什麽許多皇帝青年胸懷大誌,為國為民,一到老年就開始擺爛的原因。


    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帝們會發現身邊的同道越來越少,漸漸的沒有了朋友,就連枕邊人也不能信任。人終究是群居社會性動物。


    還有些皇帝,前半生固執的認為,貪官汙吏才是禍害百姓的罪魁禍首。可忽然有一天,皇帝終將會意識到,自己就是一切的源頭。自己年輕時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笑話。


    “奴才眼拙,看不出陛下有什麽變化。倒是這些年,奴才身邊許多的人,變化大了許多,變的奴才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隆慶帝笑罵了一句:“你這老貨,是啊,變了,都變了。朕也變了。不過萬幸,朕的兒子有出息……”


    這次劉秉恩的事情,再次讓隆慶帝堅定了六十歲之前退位的想法。


    自己退位之前,必須將一些留下來的問題清理掉!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吃自己當年的苦!


    “啟稟陛下,再有一些日子,便到了各位娘娘省親的日子了。”


    隆慶帝聞言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絲笑意:“嗯,對了賈府的那個石頭快要同夏家的姑娘成婚了吧?”


    “外麵的消息說是,過了年便完婚。”


    “好,把夏家勾結匪盜、行賄買兇殺人的證據準備好。年後朕的內帑也該入些銀子了。”


    ……


    薛府門口處,一大群人正抬著家禽、牲口、野味、山貨、珍珠白米等物品往屋子裏走去。


    這些都是隆慶帝賞賜薛虹的莊子年底過來上貢的人。


    薛虹隻是粗略的掃了一眼禮單,數目和他估算的大差不差,甚至還多了些。


    薛虹是正八經的農家子出身,底下的人要是拿莊稼產量一事騙他,是斷然騙不過去的。


    薛虹將禮單遞給管家,隨後看向莊頭:“今年莊子裏的收成可還好?還有,我記得我說話,這些山禽野獸府裏不怎麽需要,無需耗費人力捕捉。或者你們留在莊子上也就是是了。”


    莊頭連忙迴話:“托太太、少爺的福,收成還可。隻不過夏初的時候方圓幾十裏的範圍下了幾場冰雹。打壞了不少莊稼、牲畜。


    若不是少爺您慈悲,免了咱們莊子不少的田租,我們全莊老少恐怕這個年都過不去了。


    至於這些野味,都是莊裏的爺們們自發給府上進貢的。”


    “嗯,你們有心了。這次你們的心意我便領了。隻是府裏鮮有人用這些東西,捕捉這些野獸又頗費功夫,近些年又年成不好。


    以後野味這一項進貢就免了吧。莊子裏的人用心侍候莊稼,多添些丁口過來報我,更勝這些野味百倍。


    另外,我母最是慈悲,莊上若有困難或受了天災可報與我,萬不可行那去口留丁,殘殺拋棄嬰孩之事。


    否則若是被我知道了,那從此以後,莊子的田租一切照舊,即便是災年也不會有任何減免。你迴去告知全莊。”


    莊頭連忙跪下叩頭:“太太慈悲!少爺慈悲。請少爺放心,如果不是實在活不下去,誰肯舍了自己的親骨肉。


    若是家有餘糧,哪家哪戶敢行那惡毒之事,無需髒了少爺的手,莊裏自會拿了他們問罪。”


    “嗯,行了,一路旅途勞累,下去休息吧。”


    薛虹又前往府上的庫房裏去瞧了一眼賬冊,一直是處於上漲的狀態。


    因為簡略水泥的“分紅”,每個月薛虹都有不斷的進賬。


    再加上府裏人少,開銷也少。別說薛虹進賬的地方有很多,就是什麽也沒有,隻靠著薛虹篆刻寫章引,加上朝廷的俸祿也夠全家生活的。


    所以薛虹沒必要去擠麾下莊戶的油水。


    但薛虹願意減免田租,讓他們過好日子是一迴事,可如果有人敢欺上貪汙就又是一迴事了。


    薛虹可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膏梁子弟。


    ……


    “爺不知道啊!今年莊子年成實在不好啊。從三月份下雨,接接連連一直下到八月,竟沒有一次晴過五天的。


    九月份,更是下了一場碗大的冰雹,方近一千三百裏地,連人帶房並莊稼、牲口打傷無數啊!小的……小的實在不敢撒謊。”


    這話如果是老農,或者朝中管著戶部的人一聽就知道純粹是扯淡。


    冰雹是強對流極端天氣,本來就相對少見,更何況是碗口大的冰雹?如果真有這樣的大災,為什麽不上報?


    最扯淡的就是烏進孝說的範圍,方近一千三百裏地,算起來覆蓋麵積快到十萬平方公裏了。


    這麽大麵積的受災,京裏不可能一點動靜聽不到。


    還有烏進孝說的從三月下到八月的雨,真要是那樣,底下的莊子一顆糧食也別想種出來!


    賈珍冷哼一聲:“我本算準了你要有五千兩銀子送來,現在隻有兩千五百兩,你這個老貨又來同我打擂台,真真叫別過年了!”


    寧國府這些年裏沒有別的產業,府裏的開銷也大,早就是負流水了。


    不過還是要比隔壁賈府強了太多太多,因為隔壁府早就是寅吃卯糧了。


    ……


    “再有幾日,娘娘就要迴家了。也讓娘娘看看家裏的小輩們。


    對了,如海和我的玉兒那裏可派了請帖去?”


    鴛鴦眼睛一轉,迴話道:“老太太您不知道。


    元宵節宮裏娘娘要宴請宗室女眷,林姑娘身為郡君也在受邀之列。


    林姑娘倒是想來見一見大姐姐的,隻是皇後娘娘那裏不好推辭。


    至於林大人,已經許久不曾迴過家了,一直在吏部忙著。”


    賈母依舊在努力嚐試修複兩府的關係,隻是破鏡難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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