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扶箬毫不猶豫道。


    “除了馮鸞的突然出現,你走的一直都是最正常的路。”


    所做的選擇也再正常不過。


    非常標準的長姐長兄模板。


    父母早逝,拉扯弟妹,在這個世道很常見。


    甚至張二娘做的比正常人更出彩,她將妹妹好好地養大,送嫁。


    她還有了自己的一份家業。


    要說唯一不尋常的便是她遇到了馮鸞。


    張二娘寂靜的雙眼忽然亮起來。


    “我想瘋一次,做個全然不同的決定。”


    她身上該有的擔子都已經挑完了。


    她想試一試不同的生活。


    家中的豆苗準備發芽了,它快化妖了。


    她的丈夫孩子都是妖。


    她想和他們一起,長長久久。


    這是她這麽多年,完全出於自己的意願,做下的第一個決定。


    扶箬將最後一個餛飩咽下,喝了幾口湯。


    她笑著看向張二娘:“你不瘋,隻是學會了為自己而活。”


    不再墨守成規,為自己加注莫須有的責任束縛。


    但這世間,有時候又需要這種責任。


    扶箬給老黑那邊發了紙鶴。


    豆種快要化妖,如今已經能認人了,就是不會說話。


    扶箬看著那小家夥,想起了付千鍾。


    小丫頭當年也是那麽羞怯靦腆。


    她還欠付清酒一個承諾。


    扶箬這一次不想再拖。


    反正她的神識還要好幾日才能恢複,如今又有鬼市和小金雲。


    一日千裏,來迴路上用不了多久。


    -


    蒼城。


    扶箬一到地方,便去了付家宅邸。


    卻不想,那地方如今與扶箬印象裏的全然不同。


    隻餘下一片廢墟,以及周圍一張張壓著的符紙。


    符篆全是辟邪鎮壓用的。


    扶箬將紅酥從收納袋裏放出來。


    她的傀儡已經不是先前修為被壓製時做的木頭墩子,如今紅酥黃藤都極為逼真。


    除非對方身懷寶貝或是精通傀儡一道,不然不可能發現問題。


    扶箬將神識投入其中。


    一身紅衣的女俠客便握著劍走向了不遠處賣竹籠的老頭那兒。


    扶箬操縱傀儡半蹲,和頭發花白的老頭對視。


    “大爺,我問您個事兒。”


    老頭胡子抖動,半眯著眼,抬手從旁邊拿起一個係繩的籠子。


    他將燈籠舉到紅酥麵前:“有,我這有帶繩兒的。”


    “十文錢一個。”


    傀儡微笑,將聲音放大:“大爺,我說問您個事兒!”


    老頭這迴擺擺手:“我這沒有別的色兒。”


    扶箬:“……”


    開局不利,她要換個人問。


    於是,扶箬跟在傀儡背後,去了老大爺對麵賣雞蛋的大娘那兒。


    “大娘,您知道那處宅子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


    大娘順著紅酥手指著的方向看去。


    瞬間被嚇一跳。


    “你你你--”


    “你不是從裏麵鑽出來討債的吧?!”


    大娘越看越害怕,盯著紅酥那身紅衣打了個顫。


    趕忙拎著兩籃子雞蛋跑了。


    扶箬又去旁邊詢問,剛開口,那人也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似乎對這事很是忌憚。


    “姑娘,我勸你不要再問這事。”


    “這事太邪乎,太嚇人,我們本地人已經十幾年閉口不提了。”


    “我也是看你眼生,像外地人才提醒提醒你。”


    “別亂問了,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人迴答你。”


    這些人越是這副樣子,扶箬越是好奇當年發生了什麽。


    於是,她當場從宅邸附近抽了一隻亡魂,利用術法迴溯它過去的經曆。


    但這隻亡魂死的時間太近,根本沒看到付家曾發生的事情。


    扶箬又抽了好幾隻,隻有一隻見過付家大火的場景。


    亡魂迴溯不好用,但搜魂術她隻會那種對魂魄有害的。


    扶箬隻好又迴到那耳背的老頭攤前。


    她感覺他似乎知道些什麽。


    她朝著老頭耳朵一點,生機注入後,老人表情越來越生動。


    他驚奇地看向四周,時不時摸摸耳朵。


    喃喃:“我的耳朵好了?”


    “蛟龍大人放過我了?”


    聽到關鍵詞,扶箬眉頭一瞬間鎖住。


    她連忙操縱傀儡問:“你見過蛟龍?你在哪見的?”


    老頭當場捂住嘴巴,嚇得連忙搖頭。


    “女俠您聽錯了,老頭子我剛才打寒顫胡言亂語呢。”


    傀儡手中的劍自己從劍鞘裏露出一半,時不時發出刺啦的聲響。


    老頭瞧見這樣的神異,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後,愈發不安了。


    但就是死活不出聲。


    “你守了這個秘密多久?”


    扶箬一動不動盯著他:“十幾年了吧,心裏難道不憋得慌嗎?”


    “說出來吧,說出來你就會好很多。”


    老頭捂著耳朵。


    但扶箬那些話,還如同惡魔低語一般迴蕩。


    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寧願耳朵聽不見。


    扶箬的話確實勾起了老頭曾經的迴憶。


    而那段迴憶,是他此生最畏懼,最不敢迴憶起的片段。


    片刻後,他無力地放下幹枯糙老的手。


    眼中竟然隱隱有淚花閃過。


    他確實不想再一個人守著這個秘密。


    他每日都怕得要死,曾經日日活在那一夜走不出來。


    是時候說出來,解脫自己了。


    老頭再看向傀儡,神色像一潭死水,靜靜等待死亡降臨。


    “唉。”他重重地歎息一聲。


    “既然你誠心發問,老頭子我也就告訴你。”


    他偏頭朝著那片廢宅望了一眼。


    “付家,蒼城曾經也算有些名氣的捉妖家族。”


    “老頭子我曾經為他們家做過燈籠。”


    “大戶人家裏規矩多,捉妖家族忌諱就更多了,這不能去那不去。”


    “十幾前,小老兒我帶著徒弟上門送貨裝竹燈籠,那一夜,走錯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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