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路的糧商店鋪,此刻門庭冷落。


    賈環踏入店內,一股黴味混雜著糧食的陳腐氣味撲麵而來,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店鋪深處,糧倉大門敞開,堆積如山的麻袋幾乎觸及房梁。


    鼓脹的麻袋仿佛一個個吃飽喝足的富翁,嘲弄著城外饑腸轆轆的災民。


    賈環眸光一凜,心中憤懣如岩漿翻滾。


    他徑直走向櫃台後,那正悠閑品茶的張糧商。


    張糧商肥頭大耳,一身綾羅綢緞,與這滿倉的糧食一樣,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富貴氣息。


    “張老板,生意興隆啊。”賈環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張糧商抬眼,瞥見是賈環,肥膩的臉上堆起虛偽的笑容:


    “喲,這不是賈三爺嗎?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城外災民嗷嗷待哺,張老板的糧倉卻囤積如山,不知是何道理?”賈環開門見山,語氣淩厲。


    張糧商放下茶杯,故作惋惜地歎道:


    “賈三爺有所不知,如今這世道,糧食可是比金子還貴!我也是小本生意,不容易啊。”


    “不容易?”賈環冷笑一聲,“城外災民易子而食,張老板卻坐享其成,這叫不容易?”


    “賈三爺這話說的,我這也是為了保本啊。現在這糧價,一天一個樣,萬一跌了,我不也是血本無歸?”張糧商眼珠滴溜溜地轉,打著如意算盤。


    “張老板,我此來是想以合理的價格購買糧食,賑濟災民。”賈環盡量壓製著心中的怒火,試圖與張糧商談判,“還望張老板能夠體恤百姓,行個方便。”


    張糧商肥厚的嘴唇一咧,露出貪婪的笑容:


    “賈三爺,您也知道,現在這糧食緊俏,我若是低價賣給您,豈不是虧大了?這樣吧,一口價,每石糧五兩銀子,如何?”


    賈環心中一驚,這價格比市價高出三倍不止!


    他強忍著怒火,說道:“張老板,你這價格未免太高了!難道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張糧商不以為意地笑道:“天譴?賈三爺,這世道,有錢才是王道!我隻要賺了銀子,還怕什麽天譴?”


    賈環的目光如刀鋒般銳利,直視著張糧商,一字一句地說道:


    “張老板,你可想清楚了,有些銀子,是賺不得的!”


    張糧商眼中的貪婪之色更甚,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說道:“賈三爺,我意已決……”


    賈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晃動,茶水四濺:“張老板,你……”


    賈環及時閉上了嘴巴。


    他沒有繼續與張糧商糾纏,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內翻湧的怒火。


    與這種唯利是圖的奸商多費口舌,不過是浪費時間。


    他轉身,頭也不迴地走出糧店,留下一臉錯愕的張糧商。


    張糧商愣在原地,肥胖的身軀微微顫抖。


    他原以為賈環定會繼續和他討價還價,沒想到這賈府的三爺竟如此幹脆利落。


    他心中暗罵一聲:“裝模作樣!”


    在他看來,這賈環不過是虛張聲勢,想要壓價的計謀,最終還不是得乖乖地迴到自己這裏。


    賈環走出糧店,刺眼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眯起眼睛,心中已有了盤算。


    他並未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張糧商身上,早在來之前,他便已安排賈芸前往其他地方聯絡糧商。


    他相信,總有人願意在這亂世之中,伸出援手。


    幾日後,賈芸風塵仆仆地趕來,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喜色。


    “三爺,成了!我聯係了幾家外地的糧商,他們願意以略低於市場價格出售糧食給我們。”


    賈環聞言,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他拍了拍賈芸的肩膀,讚賞道:“好,好!你做得很好!”


    很快,一車車糧食運進了城,堆積如山的糧袋,散發著誘人的米香。


    城外的災民們看到希望,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也漸漸有了光彩。


    他們伸長脖子,


    賈環站在高處,看著忙碌的人群,心中湧起一股豪情。


    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接下來的路還很長


    “三爺,糧食都準備好了,什麽時候開始發放?”小紅站在賈環身邊,輕聲問道。


    賈環點了點頭,目光掃過遠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不急,等李德全來了再說。”


    李德全,皇宮的太監總管,此次奉旨前來督辦賑災事宜。


    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皇家的態度。


    若是能夠得到他的支持,賑災之事定能事半功倍。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賈環麵前。


    車簾掀開,露出一張略顯富態的臉龐,正是李德全。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賈環,語氣平淡地說道:“賈大人,咱家奉旨前來,這賑災之事,可還順利?”


    賈環恭敬地行了一禮,正欲開口,卻被李德全抬手打斷。


    “賑災之事,茲事體大,可不能馬虎。”李德全的目光在糧袋上掃過。


    停頓片刻,意味深長地說道:“賈大人,咱家聽說,戶部的支援,遲遲未到啊……”


    賈環躬身施禮,將李德全迎下馬車,語氣恭敬卻透著無奈:


    “李公公,賑災糧食已備齊,隻待戶部撥款,便可開倉放糧,解救災民於水火。”


    李德全踱著方步,繞著糧山緩緩走了一圈,撚須笑道:


    “賈大人果然年少有為,辦事效率令人欽佩。隻是這戶部流程繁瑣,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撥款下來。”


    “流程繁瑣?”賈環心中一沉,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早料到戶部不會輕易放款,卻沒想到竟會如此拖延。


    他抬頭望天,萬裏無雲,陽光卻仿佛蒙上了一層灰色的紗,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


    而城外的災民,卻等不了那麽久。


    李德全輕咳一聲,說道:“賈大人,賑災之事,刻不容緩。如今糧食雖已備齊,但災民眾多,秩序混亂,若是處理不當,恐生變故。”


    李德全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賈環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


    他明白,李德全話中有話,這賑災之事,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貪官汙吏的貪婪,災民的絕望,都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給他致命一擊。


    “李公公所言極是,下官定當竭盡全力,妥善處理。”賈環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擔憂壓下。


    他知道,此刻他不能亂了陣腳,必須盡快想出應對之策。


    “如此甚好。”李德全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馬車,“賈大人,咱家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賑災之事,還望大人多多費心。”


    目送李德全的馬車遠去,賈環心中的壓力更重了。


    他明白,這賑災之事,不僅僅是簡單的施粥放糧,更是一場與貪官汙吏、與時間賽跑的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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