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公的府邸在帝都中並不算大,沒有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反倒顯得有些樸素。


    但賀從龍知道,這位鄭國公的家財可謂是深不可測。


    其父初代鄭國公常無敵,也是開國六公爵之一,一生征戰,功勳卓著,卻也嗜殺成性,尤喜屠戮俘虜。


    坊間傳聞,常無敵就是因為殺俘太多,折了福報,故而英年早逝。


    而這位初代鄭國公喜歡的可不僅僅隻是殺俘,掠奪宮殿、搜刮財富的勾當也沒少幹。


    在這個年代的將軍都如此,隻不過這位初代鄭國公做得更過,手段更狠辣些罷了。


    常無敵死後,長子常磐繼承爵位。


    這常磐也是軍旅出身,雖無赫赫戰功,卻也並非紈絝子弟。


    他雖襲了爵位,卻未掌兵權,反而約束族中子弟,行事低調。


    賀從龍隨常磐一路來到鄭國公府。


    常磐毫不客氣地下了馬,徑直入了府,獨留賀從龍一人站在原地。


    看到常磐這個態度,賀從龍就知道來者不善。


    然而賀從龍倒也沒什麽可怕的,除非這位鄭國公腦袋有問題,否則不可能對自己這個奉將下手。


    賀從龍輕甩披風,拾級而上。


    台階兩側,幾名身著粗布衣衫,腰挎佩刀的家丁肅然而立。


    從這些人身上的氣質,賀從龍一眼就看出,他們絕對是軍旅出身的老兵。


    常磐不在軍中擔任實務,那這些的身份就唿之欲出了。


    肯定是隨常無敵南征北戰的那批親兵,現在是常家的部曲。


    幾名百戰精兵扶著刀,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若是個膽子小的,怕是已經嚇得不敢動了。


    賀從龍卻神色如常,昂首闊步,在眾人注視下踏入鄭國公府。


    果不出他所料,這些常家部曲看似兇悍,實際上並不會對自己做什麽。


    一路穿過前院,諾大的國公府內也沒什麽豪華的裝飾,隻能算得上幹淨整潔。


    踏著青磚鋪成的道路,在一名國公府下人的帶領下,賀從龍來到後院。


    後院很大,還是沒什麽裝飾,連個假山都沒有。


    周圍安置著兩排兵器架,還有打熬力氣的石鎖、石板,倒像是一個縮小版的軍營。


    常磐穩坐兵器架中,手中長柄斧閃爍寒光,眼神如鷹隼般鎖定賀從龍:


    “擅長使什麽武器?”


    賀從龍一怔:“嗯?”


    “本公問你擅長什麽兵器?”常磐聲如洪鍾,帶著一絲輕蔑,“奉國的將領也是和契丹人打過仗的,不會不通武藝吧?”


    賀從龍皺了皺眉,開口道:“長刀。”


    常磐點了點頭,隨手從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鳳嘴刀,淩空擲向賀從龍。


    賀從龍單手接刀,腰身一沉卸去力道,刀鋒挽出一道寒芒,穩穩立於地麵。


    常磐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僅此一手,便知這奉將並非泛泛之輩。


    “鄭國公這是為何?”賀從龍問道,“末將受邀前來做客,並無和您比拚武藝的心思。”


    常磐冷笑一聲:“軍中兒郎,刀劍便是見麵禮!”


    話音未落,常磐身形暴起,手中長柄斧化作一道黑色閃電,直取賀從龍麵門。


    賀從龍揮刀蕩開這一斧,手中傳來的反震力讓他不由得握緊刀柄。


    心中暗道,這鄭國公雖是二代,卻也膂力驚人,沒有數年苦功難以練就。


    “鄭國公當真要動武?”賀從龍奮力壓下常磐的攻勢。


    “少廢話!本公今日便要替陛下掂量掂量奉王麾下將領的斤兩!”


    說罷,抽出長斧,一個後撤讓出距離,雙手蓄力橫掃一擊。


    賀從龍身體前傾變招,長刀擋住的同時,跑位到常磐的攻擊範圍外。


    感覺到常磐戰意已決,賀從龍也不再多說,四肢百骸有血氣上湧,開始動用真功夫。


    在奉軍高層中,賀從龍算不上最能打的。


    無戰事時,將軍們閑來無事,也會在校場上比武對練,賀從龍的戰力也就算個中等。


    但,馬克思他老人家告訴我們,辯證地看待問題。


    賀從龍強不強,要看他的對手是誰。


    奉軍裏的那都是什麽怪物?


    胡強、越雲、楊璿,都是當世一等一的猛將......


    賀從龍在他們當中能排個中等,放在遊戲裏至少是武力值超過90的一流武將。


    兩人酣戰數十迴合,常磐漸漸氣力不支,動作遲緩。


    反觀賀從龍,氣息平穩,目光如炬,越戰越勇。


    常磐怒吼一聲,手中長斧如雷霆萬鈞般劈下。


    賀從龍提刀上撩,一斧一刀對碰在一起,發出一片絢麗的火花。


    隨後,兩人各自後退數步。


    賀從龍隻是退了兩三步,便定下了身子。而常磐則是不受控製地連退七八步,手腳發麻,甚至有些握不住兵器了。


    常磐默默放下長斧,看著賀從龍咧嘴一笑:“不錯,還真不是水貨。”


    賀從龍豎刀而立:“國公可要再戰?”


    常磐搖了搖頭:“不打了,到底是上了歲數,比不過你們這些沙場宿將。”


    賀從龍聞言也是鬆了口氣。


    他也不想打下去了,畢竟兩人學的都是沙場殺敵的功夫,不是江湖上的把式。


    再拚下去,怕是必須有一方見血,才能分出勝負。


    當然,見血那一方大概率是這位鄭國公......


    常磐將手中長斧一丟,大口喘息地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可知本公為何找你?”


    賀從龍也放下長刀,搖了搖頭:“末將不知,我應當未曾冒犯過您。”


    “你是沒有!”常磐吹胡瞪眼,“你家殿下可太冒犯了!”


    賀從龍不解:“我家殿下在關外,如何會惹到您?”


    常磐緊緊盯著賀從龍,見他麵上的疑惑不似作假,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如此看來,還真不是奉國君臣將自家女兒擄走的,八成是那她自己跑出去的,那瘋丫頭能幹出這種事來。


    “我問你,我常家女可在奉國?”常磐問道。


    賀從龍瞪大眼睛:“怎麽可能?”


    “我女名凝雪,今年十七歲,你仔細想想,再迴答我!”


    賀從龍眼睛瞪得更大了:“常凝雪是您的女兒?!”


    常磐一拍凳子,怒道:“這瘋丫頭,果然在奉國!”


    賀從龍也被這消息驚得不輕,他知道常凝雪應該是從某個大家族中跑出來的,但沒想到這麽大......


    堂堂國公之女啊?跟著殿下跑到關外去了,也怪不得人家鄭國公急成這樣。


    “你認識我女兒?”常磐又問道。


    賀從龍沉默了一下,還是如實道:“我們是同......同誌。”


    常磐也不是大字不識的粗鄙武夫,自然知道‘同誌’的含義,不由得驚道:“你們奉國讓女子當官?”


    “不對不對!凝雪都在奉國當上官了?!”


    得到的消息一個比一個炸裂,常磐都有點懷疑人生了。


    賀從龍認真道:“她現在是奉軍醫護營統領,負責操練醫護營女兵,隻比我低了半級。”


    常磐隻覺得頭痛欲裂。


    自家女兒的確從小舞槍弄棒,身手也算不錯,三四個軍漢不得近,教些個女娃娃倒也勉強。


    可他之前完全沒想過會是這種情況啊,本來因為自家女兒是去刺殺奉王,然後被關押起來了呢。


    結果人家不僅混入奉國,而且還混得風生水起。


    “本公不管什麽醫護營,什麽統領。”常磐索性放棄思考,“趕緊把人給我送迴來!”


    “不行!”賀從龍嚴肅道。


    “你說什麽?”常磐虎目微張,一股悍勇之氣油然而生。


    “末將說,不行!”賀從龍不卑不亢。


    “常統領是奉將,來去由不得您,也由不得她,需得殿下說了算。”


    “若是殿下允許,末將自是沒有意見。可此刻殿下不在此地,末將不可能答應您!”


    “好好好!不愧是奉王之愛將,果然忠勇。”常磐怒極反笑,“我也不為難你,你迴去給奉王帶個話,我隻給他兩個選擇!”


    “要麽把我女兒送迴來,本公看在他為國開疆拓土的份上,既往不咎。”


    “要麽......”


    常磐眼睛轉了轉,話鋒一轉。


    “我女兒正是待嫁之年,失蹤了這麽長時間,原本的婚約也作廢了。”


    “奉王要向聖上求婚,迎娶我女兒做王妃!”


    “如此,不僅之前之事本公不再追究,常家也會全心全意站在奉王的一邊,甚至助他爭奪那個位子!”


    。。。。。。


    賀從龍從鄭國公府中走出,臉上還帶著茫然。


    門後大門關閉,發出一道沉悶的響聲,這才把他喚醒。


    迴頭望了一眼,賀從龍輕輕搖了搖頭。


    這算什麽事啊,自己是來經商的,不是來當紅娘的。


    鄭國公雖然態度蠻橫,但還是明事理的,知道此事為難自己也沒用。


    協商不成,隻能將自己放走。


    但在言語中多暗示,希望自己能勸說殿下,同意這門親事。


    賀從龍哪敢替李徹答應,隻能答應自己會如實匯報,至於殿下這麽做,他就不知道了。


    “唉。”賀從龍歎了口氣,“不過殿下也是該娶個妻子,誕下子嗣。常統領有如此身世,也的確般配。”


    “不過我記得,殿下似乎不喜歡這種類型,反倒是對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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