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之間,李石雲揚起了手,不禁地摸了摸自己的頭,一如那情那景。


    麵孔幹淨地秀氣儒生,仰天俯山地說著那豪邁地語句:“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那日是李石雲第一次見塔,那座塔便是如塔高般身材的安吾鄉。


    李石雲不禁熱淚盈眶,不知哭笑地對著地上躺著的宋敏說道:“敏兒,我別無選擇,你可不要怪我。”


    即使他看得再深情,宋敏也不可能會對她的話便是懷疑,亦或者反對,可能也正因為如此,李石雲心裏的愧疚,正如螞蟻在心尖尖上爬行那般“摸又摸不得,不驅趕又不行”的難受感覺。


    但是奇跡之所以被稱為奇跡,就是因為它不可捉摸,執掌。


    因此,奇跡便發生了——宋敏的手指略微的彎曲了,李石雲也看到了。


    這一指尖彎曲,猶如深山中的清泉,讓心裏感覺快要被灼燒得幹涸地李石雲,又有了喘息的時間。


    李石雲正了正衣冠,釋然地說道:“那我們就一起走吧,這樣黃泉路上,我也能背著你一起走,走向來世,來世若相見,一生不負卿。”


    一行清淚也從宋敏的臉頰處流了下去,李石雲彎下了腰,將那抹淚水,給抹得一幹二淨,麵帶羞愧地道:“這一世,是我對不起你,我為了道義,負了你,來生即使是做一個小人,我也要護你周全。”


    寒冬九月,雪落紛紛,空中卻有了半點暖意,像是在為這對即將成為亡命鴛鴦的兩人,送上自己的一點祝福。


    在李石雲看來,這抹陽光,是一種解脫。


    他緊緊地望著僅離自己有著一臂之遙的清秀輪廓,想要將這張臉牢牢地印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這樣上黃泉路時,還能認得出她。


    隨後,李石雲彎腰低俯在那張輪廓的一旁,從懷裏慢慢地掏出了那柄陪伴了自己很久的小短刃。


    刀光乍現,透過已經明亮的晨曦,李月首先發現了過來,一瞬間,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腦海裏都清晰了起來。


    “難怪,石雲哥會露出那樣久違的柔和笑意。”


    “難怪,石雲哥囑咐自己每個清明都來這大槐樹下看一看。”


    “難怪,石雲哥根本不好奇那青袍道士究竟是善是惡。”


    “原來他竟然是想帶著敏兒姐,一起赴死。”


    李月一邊向著李石雲跑去,一邊隻覺得胸腔之中心跳聲猶如將士擊打皮鼓,咚咚地敲打著自己,還一臉怒意地吼道:“王三郎,你個蠢貨,還打什麽打,再打下去,就是兩條人命了。”


    “什麽?”王三郎疑惑地扭頭也看到了李石雲掏出那柄匕首的手,一時間也反應了過來,抽身而退,向著李石雲奔去,狂怒不已地說道:“你李石雲敢,你以為這樣死了,我就不殺那個該死的北莽人了,你做夢,你敢死,我必定將他千刀萬剮。”


    在王三郎身後不遠地林北,也正馬不停蹄地趕向那李石雲一聽王三郎這話,瞬間傻眼了,說道:“喂你個黑胖子,這裏麵還有我的事?”


    王三郎雙腳向前奔,說:“今日你不死也得死,該死的北莽小兒。”


    李石雲的匕首終於是揚了起來,而對於李月,或者是王三郎的勸說,他選擇了充耳不聞,論感情的事情,如果講得多了,心就會軟了。


    隨即,他仰天一笑,豪邁地說道:“安先生,我李石雲不愧你學生之名,今日舍生而取義也。”


    說著,手裏的匕首就向著宋敏的心髒插了去,可就在要插出的瞬間。


    那本來自己不知道怎麽就坐下了的青袍老道,突然站了起來,清了清那喝了酒的嗓子,吐了口唾液,說道:“有些東西沒了,就是沒嘍。”


    聲音飽含著一種名為惋惜的感情色彩,讓人聽起來覺得很是動容。


    這動容在前額已經蒼白了的李月臉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已盡泣血地喊道:“石雲哥,你怎麽要如此尋短見,你這樣做考慮到我們的感受嗎,難道是要我們愧疚一輩子嗎?”


    李石雲聽著那來自不同地方的夾雜著沉重腳步聲的話語聲,泛起了淚光。


    至於那不知道什麽身份的人高袍長的老道修士的提醒,在李石雲的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


    “舍生而取義者也。”


    沉思了這麽片刻,林北與王三郎二人一前一後已經離李石雲不過兩三步的距離。


    見狀,王三郎鬆了一口氣,可還沒有等到他的這口氣完全落了下來,手腳麻利的李石雲手中的匕首已經離宋敏的心髒不足一寸。


    王三郎喜極而悲,大罵道:“李石雲你真是個畜牲。”


    罵是如此罵,但是腳步不停,還是想要竭盡全力地去將這兩條命給挽救迴來。


    李月也是口中不停地勸說,痛罵。


    這兩人如此反應,都是在預料之中,但是林北竟然也開口阻止起了李石雲的舉動,道:“李少俠,何至於此,肯定有更好的辦法的,你這樣做雖然救了我,但是會讓我愧疚眾生的,你先停下來,我們再好好跟那老道士理論理論,總會有一個兩全的辦法的。”


    雖然勸阻的人不少,但是李石雲明顯誰都沒聽,沒有準備偃旗息鼓,仍舊一往無前地向著宋敏的心髒刺了下去。


    此時若是仔細盯著那可憐巴巴地躺在地上的宋敏看得話,就會發現她的睫毛跳動了一下,但是很明顯誰都沒有察覺到,包括快要取了她性命的李石雲。


    當那匕首的刀尖快要落入宋敏的心髒的時候,王三郎地步伐停了下來,臉上一陣悲痛與憤怒,道:“這個蠢貨。”


    這蠢貨明顯指的就是那愣頭青的李石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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