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眠心裏滿是疑惑,一麵喃喃自語,一麵看著那布懇老和尚的時候。


    在天地的某個角落裏,曲沃卻是雙手來迴搓了搓,仰頭望了望遠處那片若隱若現的重山疊巒,雲霧迷蒙。


    群山已經披上了一層乳白色的雪。南朝,青城,劉蘇們還在等待入秋,而這裏卻是已經脫了秋,入了冰天雪地的冬天。


    見到這樣的白色山脈,曲沃的紫棠色的臉龐,也是僵硬的鬆了一鬆,臉上的冷漠也褪色了幾分,多了幾分柔和,而後臉上肉眼可見的多了一絲悵然,眼睛裏流淌著難以掩飾的高興和激動。


    在外長期漂泊,仿佛隻有來到這裏,他才可以全身都處於一種愜意的鬆弛狀態。


    片刻後,曲沃依舊閉著眼睛,久久迴味,難以自拔。


    雪散落在曲沃的肩上, 雪與人在這片天地的這個角落裏相遇,又交融到了一塊。


    有的人過著死後方生的生活!曲沃便是這樣的人。


    隻見身材挺拔的曲沃,歎了一口冷氣,說道“我還是來了,我朝思暮想的家…”。


    正當曲沃意猶未盡,還想道幾句,以解思鄉之情時,卻是閉口不言,用手鬆了鬆肩膀之上的包裹,不作聲,不動,繼續迎著風雪看著這漫山雪景。


    他應當是意識到了某種不對的,難道是他不應該開口嗎?誰知道呢。


    不過連說話也需要承受代價,那這也太沒天理了吧。


    若有外人聽到曲沃這般感慨,一定會覺得心裏疑惑,也不見高樓聳立的城池,怎麽就成了曲沃的家了呢!


    莫非這曲沃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天當被子,地來做床。


    不過大概能這樣度過一生,大多數人應當也是覺得十分瀟灑快意的,自然也是樂意的吧。


    雪地中有塊巨大的青色石塊,在青石之上放著一柄花槍,在飛雪的映照下,槍鋒閃爍著鋒利的光芒。


    這竟然是一件上等的寶物!


    曲沃卻是解下了包裹,不再迎著那冷人的雪,彎下腰,拿起了這條鋒芒逼人的花槍,把包裹往那槍尖一套,再把花槍扛在肩上,向著這蒼茫遼闊的山脈走去,一會又一會兒後,人影逐漸消失在了雪地裏。


    雪花漫天飛舞後落在地上,便連能證明有人從這進入山脈的痕跡也給全部抹除了。那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碎在了雪地裏。


    這裏莽莽蒼蒼都是遠古森林山脈,群山峻嶺間,天地萬物各有千秋。


    走了好幾個時辰的曲沃雖有點疲勞乏力,但那雙眼睛裏卻是浮現出了這樣的景象。


    龐大如象的猛虎追逐著,奔跑著的喘息聲引的大地微微顫動,怯弱的巨鹿不停的狂奔著,離得老遠,都能聽到那鹿心在砰砰狂跳,踩踏泥地濺得泥漿四散,還有蒼木之上有著狡猾的紅尾狐狸立在枝丫之間,如寶石般的紅色眼睛,靜靜地等待著。


    這裏是哪裏呢?


    “哎呀,誰曉得呢?”


    隻曉得山脈深處有一山穀,山穀很小。然天下雖大卻也是作於細。小是一切的開端。


    山穀之外一層翻卷的霧氣,猶如海上的波濤,層層起伏不定。


    這裏凜凜的霧很濃,不停在空中遊蕩著,向穀口望去,裏麵什麽都看不到,一片混沌,也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


    山穀之外,卻是一片晴空萬裏,乳白色的山巒,經過陽光這麽一暖融融的。


    千山雖然都是雪,可仔細一看山穀內,穀內沒有雪,隻有一層層的霧氣。


    而除了這片幽靜的山穀,其餘都沒有濃霧,更反常的是這霧在陽光的照射下,非但沒有散了些許,反而更加濃鬱了幾分。


    這山穀可真是個乘涼的好地方!


    穀口外有一小道,是一層石子小路。寸草不生、坑坑窪窪的小路上來了幾位遠方的客人,又或者是歸家的遊子。


    小道嘩啦嘩啦的響著,原來是石頭小路上一前一後出現了三個人,嘩啦嘩啦地在這條石頭小路上走著。


    薄霧飄飛,視野朦朧。看不清的不僅僅是霧,還有人。


    路上三人全身上下都被一層衣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連臉上的菱形顴骨和耳朵都被包裹在那一層衣袍之中,腳上則是穿著一高筒靴子。


    此時正十分艱難的在那一層層高低不平的沙礫石小路上前行著。


    全身上下唯一能看到的也就那黑色眼珠子了,皆是盯著三人各自的目的地。


    同一個目的地。


    幽靜山穀,穀口前有一抹綠色的古木,穀口一道石門微微敞開著,一塊紅色的木匾高掛其上,用古樸訴說著它的滄桑,也連帶著這處山穀。


    三人終於走到了路的盡頭,一塊上麵歪歪斜斜的刻著幾個字—“星天外”的木匾。到這後,三人心有靈犀地一起收住了腳步,抬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這“星天外”。


    三人彼此間又相互對視了一眼,移開視線後便彎腰站在那裏。


    看三人這木頭樣子,應該是在等著誰。


    半個時辰就那麽靜靜的站著,沒人交頭接耳,萬籟俱靜下,山穀依舊是山穀,穀口仿佛就沒有站著這三個人。


    一動不動,好像以等待開始,那必定要以等待結束。


    又過了一個時辰,三人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誰也不敢向前稍微走幾步。


    莫非是三個山匪?不像,那為何來這,等的又是誰?


    忽然從山穀的濃霧中緩緩走出一人,說是人,卻更像妖,或者說活死人更為貼近一些。


    來人有著一張消瘦的臉,和一雙灰色的眼球,來迴轉動著。


    臉本就歪斜得可怖,再加上那灰色的眼睛,更是讓人一眼過後更是記憶猶新。


    隻見這可怖之人,宛如行屍走肉一般,毫無朝氣,步履蹣跚的從穀裏走出。


    這老人怎麽感覺像是沒有靈魂!


    恐怖老人右手裏拿著一香爐,香爐中長滿了一叢叢綠草,中間甚至有一棵微型小樹,形狀像極了那青檀樹,四周是肥厚的葉片。


    待走到那彎腰三人的麵前之後,一句苦澀沙啞的聲音從那無神的人嘴裏傳了出來“當歸”


    而後便看到那三人中的一人,眼窩深陷,不過卻炯炯有神,朝著山穀吆喝了一句“熟地黃”


    聽聲音,竟然是曲沃,他怎麽在這裏?


    隻見曲沃走上前去,從恐怖老人手裏的香爐底,抽出了一柱香,點燃以後,又從那萬年青的頂端,往下一插。


    隨後收了手,站到了原來的位置,靜靜的等著。


    那香很快便冒出一陣青色香霧,香霧沒有隨著這山穀的空氣而消散,反而歸攏在一起,一絲一絲的進到了那枯瘦老者的鼻子裏。


    那行屍走肉般的恐怖老人吸收了這香霧,失神的雙眼開始逐漸聚焦起來,幹巴巴的麵部一陣扭曲。


    再次望去,麵前的人仍然是剛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行屍走肉,臉變成了一稚嫩童子的臉了,不再像之前那般令人害怕了。


    隻是那蠕動的過程,依舊見到這一幕的人不寒而栗。


    果然,“啊!”曲沃右邊一五寸身材的衣袍人,尖聲叫了一句。


    那稚嫩童子猛地抬起了頭,臉上該蠕動的還在繼續蠕動著,把那出聲的人瞧了一眼。


    見到這一幕的曲沃,急忙轉頭嗬斥右邊的衣袍人,道,“噤聲!你大驚小怪什麽?”


    這麽令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一幕,在曲沃和左邊二人的眼中卻好像是見怪不怪了。


    那五寸衣袍人知道自己仿佛闖了禍,怯生生的看了曲沃一眼,而後平複了心情繼續看著那恐怖的一幕,彎著腰不再大唿小叫。


    就這樣沒過多大一會兒,三人的眼前便出現了一個稚嫩小孩,小孩相貌奇秀,卻有著一白色細長眉毛,多了滄桑感。


    整個人不再如之前那般的死氣沉沉,多了一些活人的氣息。


    見到這 三人都恭恭敬敬的埋下身體“七爺。”


    那七爺沒搭理三人的恭敬,反而對著那剛才尖叫的右袍人深深看了一眼,問道“第一次來這,嗯?”


    聽到稚嫩童子的問話,左袍人思緒起伏,心裏不知道轉了有多少個小心思,忐忑的點了點頭,迷迷糊糊的說道“是的,七爺”


    曲沃見狀,正要插嘴說幾句話,想來是為那左邊的衣袍人開脫的。


    七爺像是知道曲沃的心思,沉下了臉,說道“小家夥,下不為例,規矩不能破。”


    說著也看了看眼曲沃,頗有一種!“你也是”的感覺。


    曲沃見左邊的衣袍人愣住了,連忙向他遞了個眼色,暗示他說話。


    那衣袍小家夥 像是想通了什麽,也許是看破了一些不可言明的事。


    朝著曲沃會心的點了點頭。


    看著麵前的稚嫩“七爺”,小家夥也來了勁,一邊抬起來了頭,直視著那七爺,一邊迴答道 “七爺,沒有下一次”


    聽到這迴答,七爺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大聲的笑了起來,聲音也緩和了幾分,誇讚的說道“年輕,真是好極了,小家夥,你很不錯!”


    隨後隻見七爺伸手一揮,出現了一個藤椅,緊接著躺了上去。


    也不管眼前的三人如何想,抽出插進自己的這副身體的布兜裏的雙手,背在腦後,往藤椅一靠,聽著耳畔的清風,用力吸了一口這外穀的空氣,一臉享受的道“唉好久沒感受到這新鮮的空氣了,裏麵那鬼天氣,唉,還是人間好,幾葉鵝毛雪,一壺小酒,勝過仙人不白頭,真是留戀。”


    說著說著,這七爺還起點了勁,沙啞的聲音唱著“人間喲那個真逍遙,雪花喲那個白了頭,仙無蹤覓到了那白頭喲,不抵人間一壺酒!”


    話音一落,本來沒有雪的山穀,一片雪花在虛空中悠哉悠哉的打著旋兒,最後像是在風裏舞得累了,呲溜一下,那片白色如鵝毛的雪花就落到了七爺的頭上。


    七爺瞧著這副詩情畫意的景象,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嘴裏還說著“好,好,人間真是好!”


    那縷清風也吹過了正在彎著腰的曲沃,曲沃卻趁著七爺吟詩作賦,無奈的搖了搖頭,像是頭上有什麽東西,要抖落下來似的。


    隻聽曲沃心想“得趕緊說,不然非得被這七爺誤了事。話說怎麽這次見到的是七爺,九爺去哪了。”


    曲沃身旁兩人卻是很安靜得聽著這位不知名的前輩講著他的話。也不知是不是在憋著笑意,所以不好出聲露了相,畢竟衣袍之下,誰又不知道誰是誰。


    出門在外,前輩的話即使沒理,也得聽,不然就是欠揍。


    “七爺?”曲沃咳嗽了一下打斷般的說道。


    七爺聽到這句話,心裏頗為不爽,心想“老頭我難得出來透透氣,這還是趁著小九沒在穀內,我容易嗎”


    有些事就是這樣,本來沒多大點事,可越是想,越容易生氣。


    隻見七爺緩緩起身轉過了頭,朝著三人望去,瞪了瞪曲沃,用冷聲漠然的語氣問道“未到時間,你為何歸來?是發生了何事?”


    曲沃雖然知道這位爺生氣了,也隻得硬著頭皮,站出來說道“納布,有消息傳迴”


    “哪個納布”七爺問道。


    一句話把曲沃也問得愣住了,看著眼前的童子,“唔?”


    話一出口, 七爺自個先尷尬了,但話如水,水逝不可收,又冷硬的問了一句“怎麽?連消息傳出的人都不知道?”


    曲沃迅速迴答道“西域,納布。”


    曲沃心裏暗暗想道,“差點被這老頭甩鍋了,還好反應快,不然又得挨罵了,平時倒也罵就罵了,可現在...”曲沃看了看左邊的小家夥。


    “這麵子哪都能丟,就這,這裏不能丟!”


    “哦,一時迷糊了,你繼續說”七爺挑了挑細長的白眉,說道。


    曲沃低頭伸手解下衣袍上的的腰帶,從腰帶裏一抽,一快白色絲綢,出現了幾人的眼前,隨後恭恭敬敬的向前邁了一步,就要遞上去。


    七爺卻沒有接過信,而是覺得奇怪,不解的道“有事就說”


    曲沃恭敬的彎下了腰,嘴裏傳出了一聲“天上星”


    這迴終於輪到七爺忐忑了。


    七爺訝異的抬起了頭,看著那白色絲綢。


    “天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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