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戶紙透出來的燭光,昏暗無比,幾乎算是黑燈瞎火的狀況下,胤禑也看不清康熙的臉色。


    但是,僅聽康熙粗重的唿吸聲,胤禑就知道,老頭子的胸膛內,蘊藏著衝天的怒氣!


    出乎意料的是,康熙不僅沒有火冒三丈的當即下令杖斃章嬤嬤,反而努力調勻了唿吸,漸漸平靜了下來。


    胤禑心裏透亮,康熙對老十八,確實是真愛。


    現在派人衝進去,拿了章嬤嬤,康熙擔心嚇著了年幼的老十八。


    老十八對皇權沒有任何威脅,又聰明伶俐,康熙可以隨心所欲的寵愛他。


    而康熙對胤禑的信任和重用,更多是因為,他是唯一有真性情的那個皇子。


    天家人,個個都有七心八竅,張嘴就是假話連篇。康熙聽了幾十年的套話、假話和空話,早就聽膩了,也看煩了。


    而胤禑的真性情,卻是天家極為稀有之物,可遇而不可求!


    說實話,胤禑也早就看章嬤嬤不順眼了。隻是,礙於她是老十八的乳娘,又是宮裏登記在冊的嬤嬤,這就無法動用私刑,斷然處置了。


    朦朧的光線之下,康熙扭頭深深的看了眼吳什,吳什當即打了個手勢。


    很快,老十八的臥室周圍,就被大內侍衛們,嚴密的控製住了。


    康熙親手整理了一下衣冠,又借著窗內燈光,仔細的檢查了一遍,這才帶著胤禑,去見老十八。


    胤禑在康熙示意下,主動上前,輕輕的推了推門,卻不料,門被反閂了。


    “十八弟,還沒睡吧?”胤禑站在門外,用往常的語氣,唿喚老十八。


    “大哥,你來給我講孫猴兒的吧,太好了呀。”屋裏傳出老十八異常興奮的歡叫聲。


    屋外的人,都聽見了,康熙自然也不例外。


    緊接著,屋內傳來“噔噔噔……”的小跑聲。


    “嘩嘩……”屋內的門閂,從裏邊拉開了。


    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徑直撲入了胤禑的懷中,扭著小腰肢,撒著嬌的懇求道:“大哥,孫猴兒二打白骨精之後呢,不聽完,我真的睡不著。大哥,求你講完了嘛,求求你了。”


    胤禑摟著老十八,心裏感慨萬千,這孩子,真沒白疼啊,對他可黏乎了。


    “珍哥兒!”就在這時,康熙親熱的喚了老十八的小名。


    胤禑暗暗好笑不已,廣有萬裏河山的康熙,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居然起了和他爭勝的醋意。


    老十八從胤禑的懷中,探出小腦袋,兩眼像雷達似的掃描胤禑的身後。


    幾乎眨個眼的工夫,老十八便鎖定了站在兩盞燈籠邊的康熙。


    “汗阿瑪……”老十八當即撇開胤禑,張開兩條小胳膊,歡快的奔向康熙。


    “慢點,慢點,你跑那麽快幹嘛,千萬別摔了……”康熙主動矮下身子,大大的張開兩臂,嘴裏嘮叨個不停。


    老十八縱身一撲,一頭紮進了康熙的懷中,摟住他的脖頸,親昵的抱怨說:“汗阿瑪,您總也不來看我,哪有那麽忙啊?”


    康熙心都酥了,摟緊了老十八,連哄帶騙的說:“以後啊,汗阿瑪隻要一有空就來看你,真的,不騙你……”


    這一刻,誰還看不出來,康熙對老十八是真愛,必是大蠢蛋,不配在宮裏混!


    當晚,康熙抱著老十八,坐在熱炕上。


    胤禑就沒這麽高的待遇了。


    隻見,胤禑就坐在三尺外的炕沿上,繪聲繪色的給老十八,講三打白骨精的精彩故事。


    胤禑從小受劉蘭芳、袁闊成、田連元等評書名家的熏陶,他講的孫猴兒,活靈活現,驚險刺激,連康熙都聽進去了。


    講了大約一個時辰,正是緊要關頭,胤禑忽然說:“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不嘛,不嘛,我還要聽,還要聽。”老十八不依不饒的開鬧。


    胤禑故意拉下臉,沉聲警告說:“你明兒個還要早起讀書,汗阿瑪也要處置軍國大事,都不能耽誤了,你趕緊閉上眼睛,乖乖的睡覺覺。”


    鬧了一陣子後,胤禑故意把老十八折騰累了,這孩子眼皮子太沉,很快就在康熙的懷中睡著了。


    胤禑不敢在屋裏久留,便說:“汗阿瑪請安寢,臣兒去外邊守著。”


    誰料,康熙也許是心情倍兒棒,爽歪歪了,擺著手說:“外頭冷,你就在炕邊打個地鋪即可。”


    “臣兒……”胤禑還想告退,康熙卻把臉一板,斥道:“你哪來那麽多廢話啊?”


    就這麽著,康熙抱著老十八,睡在熱炕上,胤禑的地鋪緊挨著炕沿。


    這一夜,居然是父子三人,同臥於一室。


    可憐的吳什,一直手撫著刀柄,就守在胤禑的地鋪旁邊,眼睛都不敢亂眨一下,惟恐胤禑起了歹念。


    淩晨,父子三人起床之後,康熙抱著老十八,溫溫柔柔的說:“我那邊還有點事兒,需要章嬤嬤幫著料理一下,暫時幫你換個嬤嬤伺候著,可好啊?”


    “汗阿瑪,那章嬤嬤還迴來伺候臣兒麽?”老十八不愧是康熙的兒子,一下子就問到了節點上。


    “也許幾個月就迴來了!”康熙很有耐心的誘哄著老十八。


    這一刻,讓胤禑看到了康熙身上的濃濃父愛。


    老十八被康熙逼著去學堂上課了,胤禑剛把康熙送出大門。


    原本滿身慈父光輝的康熙,忽然翻了臉,咬牙切齒的吩咐吳什:“送她的一家子去虎園。”


    此時此刻的康熙,麵目異常猙獰可怖,仿佛餓了十幾天的猛虎一般,真要吃人!


    “嗻。”吳什反而鬆了口氣,答應的格外幹脆。


    以康熙的性子,隻要憋著的怒氣不發作出來,憋的時間越長,越要出大事,那個後果就難以預料了!


    送康熙登車之後,胤禑剛想迴去補覺。誰料,康熙居然撩起車簾,把他喚到了車旁。


    “既然你喜歡狐媚子,那從今往後,她們就都歸你了。”


    胤禑心裏有數,這是他對老十八真愛的獎賞。


    “汗阿瑪,那敢情好,臣兒求之不得啊!”胤禑笑得異常燦爛。


    胤禑又不惦記著皇位,壓根就不擔心從此君王不早朝的罵名,狐媚子美人兒多多益善!


    “汗阿瑪,腿長臀圓腰細膚白肉嫩的狐媚子,臣兒尤為喜愛!”


    有了和康熙同臥於一室的經曆,胤禑說俏皮話的底氣,不是一般的足。


    果然,康熙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眨了眨眼,問他:“滋味兒如何?”


    胤禑知道,康熙問的是年氏那個狐媚子的滋味兒如何?


    嘿嘿,問的如此赤果果,很不成樣子,簡直像是沆瀣一氣的炮友!


    “唉,太不巧了,她居然來了天葵,真是晦氣!”胤禑還是老習慣,盡瞎說大實話,也不怕汙了康熙的耳朵。


    在大清,天葵就是“大姨媽”的代名詞。


    兩日後,輪到胤禑進宮當值的時候,梁九功親自來了。


    “請十五爺大安。”梁九功畢恭畢敬的紮千行了禮。


    此時此刻,再看梁九功這個狗奴才的時候,胤禑真有揚眉吐氣之感。


    想當初,胤禑還是小透明阿哥的時候,想私下見這老小子一麵,比登天還難。


    現如今,胤禑已是紅得發紫的實權皇子,曾經不可一世的梁九功,也被迫低下了高傲的腦袋。


    沒卵子的狗太監,你也有看爺眼色的這一天啊?


    胤禑克製住真實的情緒,不動聲色的問梁九功:“梁老爺,您有事兒?”


    “唉喲喂,我的十五爺啊,您可千萬別折煞了奴才,奴才哪裏當得起啊?”梁九功奴顏婢膝的說,“您若是真瞧得起奴才,就喚奴才一聲小梁子吧。”


    嗬嗬,梁九功這個狗東西,心眼子比蒼蠅的複眼還要多。


    胤禑真喚他為小梁子,這就不是彼此套交情,而是狠狠的結仇了!


    “梁諳達,就這麽定了!”胤禑選了個符合彼此身份的稱唿,既尊重了梁九功的現有實力,又沒有跌了自己的身份,兩全其美。


    梁九功何等精明,他也看出了胤禑的誠意,便默默的接受了。


    在這個世界上,隨著個人實力的變遷,彼此的稱唿也必然隨之更改。


    不會及時調整心態,適應新形勢的人,遲早被排擠出權力核心圈。


    在宮裏,對實權大太監的敬語,按照老爺、師傅、諳達的順序,地位依次倍減。


    但是,諳達這個敬稱,恰如其分的體現了胤禑和梁九功之間的身份變遷。


    方是時,所謂的梁老爺,在胤禑的麵前,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迴十五爺,萬歲爺請您過去議事。”梁九功的一席話,讓胤禑有些詫異。


    胤禑皺緊眉頭,問梁九功:“議什麽事兒?”


    換作以前,梁九功肯定會說,老奴也不知道所議何事。


    現在嘛,就算是打死梁九功,他也沒膽子這麽敷衍胤禑。


    “不瞞十五爺您說,奴才當時隔得遠,也沒聽得太過真切,隱隱聽說是,西北那邊又鬧出妖蛾子了。”


    胤禑一聽就懂,西北那邊的噶爾丹死後,繼任大汗的策妄阿拉布坦,選擇了暫時隱忍不發。


    所以,這幾年的西北邊境,局勢相對平靜。


    但是,西北邊境地區,千人以下的小摩擦,一直就沒斷過。


    跟著梁九功去乾清宮的路上,胤禑一直有些奇怪,西北的軍事問題,康熙找他過去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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