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縣令撓頭,蕭何覺得時機已到,就建議縣令把劉季找迴來,說此人在豐沛交遊甚廣,威望極隆,他要是迴到沛縣,可以協助縣令征召鄉民為卒,共守豐沛,就不用擔心張楚軍的攻掠。


    縣令被蕭何說動了心,就讓已經做了縣兵五百主的樊噲來招降。所以,官麵上樊噲是受了縣令之托,私下裏則是受了蕭何之托,本心裏他就是劉季的兄弟,自然是興高采烈的來找大哥大了。


    樊噲不是一個人來的,當然不是說他帶著兵,而是帶著劉季的老婆呂雉來的,還有周苛、周昌等幾個兄弟。


    呂雉(前241年-前180年),通常稱為呂後,或呂太後等,單父(今山東單縣)人。漢高祖劉邦的皇後,高祖崩,尊皇太後,是中國曆史上有記載的第一位皇後和皇太後。同時呂雉也是秦始皇實行皇帝製度之後,第一個臨朝稱製的女性。


    呂雉比劉邦小15歲,絕對老夫少妻之典範。至此時,劉邦已經47歲左右,呂雉也嫁了劉邦十多年了,已有32歲左右。這十多年,呂雉堪稱賢惠,劉邦不過一痞賴,整日除了泗水亭長公務外,就以一幫狐朋狗友吆五喝六,三天兩頭不著家稀鬆平常。呂雉在家供奉公婆,農桑針織,養育兒女,自食其力撐起家業。


    劉邦躲藏到芒碭,距離沛縣二百多裏,呂雉隻能趁著蕭何、曹參準備好接濟劉邦的糧秣等物時,偷偷跟隨送糧商隊來會一會自家老公。上次陳平來送物,因為不是豐沛自家鄉裏之人,所以呂雉沒來。這次樊噲前來等於是接劉邦迴家,呂雉便與樊噲一起來了。


    你說什麽?孤男寡女同路二百多裏地會不會有故事?你真想多了。


    像呂雉這種在家紡織、在外田耕的勞作女子,可不是燕媼芙蓉那種從享福小夫人到宮中公子奶娘的女人,這時代美容保養之事也不是呂雉這樣需要勞作家境之人所考慮的,所以呂雉此時真的可稱“呂媼”了。


    另外,樊噲還是呂雉的妹夫(其妹呂媭嫁與樊噲),劉邦又是樊噲的大哥大,必然不會有任何故事發生。


    本來蕭何與劉邦有一些聯絡方式,例如在什麽地方做一個標記,然後自有劉邦的人經常來察看一下。可是由於張楚軍之亂,就算芒碭山道上也經常有不同的人馬通過,弄得劉邦時不時就要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躲一躲。


    這不,就在樊噲一行人到達聯絡標記點時,恰逢劉邦又不知藏哪兒去了,樊噲隻能留下標記,然後帶著隨行的二十縣卒準備擇地紮營。


    “噲。”忽然呂雉叫了正準備轉身的樊噲一聲。


    “嫂有何事?”樊噲立即又轉迴身,望著呂雉。呂雉卻沒有看他,而是望著天在想什麽。樊噲以為自己聽錯了,正準備再次轉身找地紮營,又聽得呂雉叫他。


    “噲,不用紮營了,我知道季在那裏。”呂雉向著一個方向一指:“咱們向那邊走。”


    樊噲沿著呂雉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不出有什麽標誌或記號。他用蒲扇一般的大手撓了撓頭:“兄嫂,那邊……那邊沒什麽標記啊,嫂如何知大兄在彼?”


    “你看天上。”呂雉又指了一下。


    樊噲瞪大牛眼向天上看了半晌,搖了搖頭。


    呂雉笑了:“你看不到?我看到天上有一團赤色含金的雲氣在那裏,想必就是季的所在。看著似乎也不遠,不過二三裏,過去看看吧。”


    樊噲嘴裏嘀嘀咕咕的嘟囔了兩句讓人聽不清的話,然後一揮手,那些縣卒就隨著呂雉和樊噲一起向“雲氣”的方向走了過去。


    秦二裏路換算到今天的路程不到900米,隻是在山中找路走比較費時間,所以走了也有半個時辰。一行人正在石間蹦著,百步外的樹後轉出一個人,衝著他們大喝一聲:“止步!再向前就放箭了。”


    樊噲站住了腳,仔細看了一眼就破口大罵起來:“陳賀,你這犬豕,認不出乃翁(你老子)了?”


    對麵那人一聽,放下了手中的弩,注目看了一眼,臉上立即笑開了花:“兄噲,啊呀,兄嫂也來了。抱歉抱歉,是小弟眼拙。”


    說著就跳著山石快步蹦了過來,先衝著呂雉行了一個禮,接著就抓住樊噲的兩臂使勁搖著:“聽先生說你做了縣兵主將,怎麽會有時間跑到這裏來?”


    他看了看身後的縣卒,吐了吐舌頭,“兄噲還帶著卒啊,這是……”


    樊噲捶了陳賀一拳,差點兒沒把他打個趔趄:“閑話少敘,快帶我去見大兄。”


    陳賀揉著肩膀怒目而視:“狗屠,你知道你有多大勁兒,骨頭都快給打碎了。大兄就在前麵裏許,跟著我走吧。”


    有陳賀領頭,他是走熟了這裏的山道的,所以沒用多久一行人就來到了劉邦新的藏身之地。


    劉邦看到樊噲和呂雉,非常驚異:“某不過兩個時辰前才避到此處,你等是如何這麽快就找過來的?”


    樊噲先向劉邦大咧咧的行了一揖:“大兄,非是狗屠之能,乃兄嫂說此地有赤金之氣於頂,帶著我們找過來的。”


    劉邦更加驚異了,看了一眼已經靠到身邊的呂雉:“夫人,噲所說的這是……”


    呂雉輕聲說:“剛才妾確實看到此處有雲氣盤繞,妾想起夫君踏七十二痣、酒後有龍護佑之事,妾認為這是夫君的龍氣,就向這方向找過來了。”


    “可是,”劉邦有些疑惑:“前幾次你來時,並未提及龍氣。”


    呂雉說:“其實前幾次來,也看到了,隻是很淡,總覺得是妾眼花了。此番至此,則雲氣赤色很濃並時現金色,所以妾就比較認定夫君在此了。”


    劉邦臉上一抹喜色一閃而沒,依舊平靜無波的拉起呂雉的手:“好啦,不要在這兒站著說話了,噲,讓你的人就在附近紮營,咱們進內再說。”


    兩口子這幾句對話聲音不高,但此時山中無風非常安靜,所以很多人都聽到了,看著劉邦的眼神中增加了許多敬畏。


    所謂“進內”,不過是倉促間剛剛紮起的一個略大的樹枝窩棚,頂部枝丫間還能看到藍天點點。到了棚中坐定,樊噲把此番前來的目的向領導大哥匯報了一下,這可真的讓劉邦的驚喜之色溢於滿麵了,立即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前往沛縣。


    當晚,劉邦讓人把一直舍不得吃喝的肉幹和酒都拿了出來,讓跟隨自己過了幾年苦日子的鐵杆兄弟們和樊噲帶來的人一起共謀一醉。


    芒碭山其實山也不高,方圓地域也不大,隻是秦時山周邊很大範圍內都是灌木叢生的密林,進出不便,劉邦這路“盜匪”也沒多少人,對周圍鄉亭也不騷擾,隻有那麽幾支“商隊”報過劫案,也沒死過人,危害甚小,所以碭縣官府也沒特別來剿滅過劉邦。


    也因為劉邦人少,真來剿滅,這些人隨便在灌木林中挖個坑就無影無蹤了,不值得。


    劉邦等人把曆次蕭何、曹參等朋友送來的好吃的,酒肉之類,都藏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實在饞狠了才拿出一點打打牙祭。這迴反正就要迴家了,這些東西長途帶著也是累贅。


    第二天天還未亮,所有人都起身收拾停當,準備向沛縣出發。昨夜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劉邦,所以這酒也喝得多了一點,一睜眼頭還在發迷糊,索性又喝了好幾碗還魂酒,感覺略略好了一些。


    此番要去沛縣,就這些芒碭土匪身上稀爛的衣服穿著出山顯然不行,好在跟著樊噲的縣卒給帶來了士卒裝束的衣物,劉邦這兒也沒幾個人,每個縣卒隻需帶一套就足夠劉邦換裝的了。


    雖然這次是沛縣令要求劉邦出山的,不過謹慎的劉邦想到,如果走大路,就需要經過碭縣附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開官府還是盡量躲開,所以在出山時依舊鬼鬼祟祟的走上了自己這夥人已經很熟悉的小路。


    樊噲是駕著輕車來的,劉邦就讓他帶上來時的縣卒依舊駕車並帶著呂雉迴去,可樊噲和呂雉都不願走大路先行,於是樊噲就讓兩名縣卒駕車先迴沛縣,並把兩馬輕車卸了一匹馬給呂雉乘騎。


    劉邦大大咧咧、晃晃悠悠的走在最前麵。樊噲一直想要走到劉邦前頭來保護這個酒意未去的龍頭大哥,都被劉邦扒拉到後麵去了。理由嘛,當然是樊噲不熟悉這山中的小路。


    確實,小路隻夠一個人寬,走到岔路口還是要讓劉邦來找路,所以樊噲也沒有爭。四十來人就這麽拉長成了一道線,而實際上劉邦、樊噲、陳賀以及另外七、八個兄弟跟著劉邦走的稍快,其他人則護著乘馬的呂雉後行。小路不易行,很多地方橫生樹杈,所以呂雉也不是全程都能在馬上,這一來慢慢就被劉邦的“前隊”落下有百步左右。


    劉邦正走著,突然樊噲在身後扯了他衣袖一下:“大兄,前麵那是什麽?”


    劉邦向前一看,前方十步的地方有一個方圓約五步的林間小空場,一條碗口粗的大蛇正橫在道路中,通體白色帶花紋,在接近空地邊緣的蛇頭因聽到了動靜正在昂起,氣勢洶洶的望著這邊的一小群人,紅紅的蛇信不時吐納著。


    樊噲前後看了看身邊這十來個人,每個人臉上都顯出畏懼之色,自己也有點發虛,於是對劉邦說:“兄長,不如我們另外找一條路走吧。”


    劉邦心中也有些害怕,但心裏飛快的盤算著:“昨兒還和夫人公開說有龍護佑,現在要是怕了這條蛇,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臉?旁邊這幫兄弟也都看著呢……”


    仗著酒勁兒,他伸手抽出銅劍,也不管後麵的人咋樣,自己直接衝了上去。


    白蛇看到劉邦衝了過來,蛇頭一旋立了起來,發出威脅一般的噝噝聲。清晨的朦朧中,後麵的樊噲等人感覺那蛇從頭開始變粗,由碗口粗細脹大到了酒壇粗細,而且還在膨脹,不由得大叫:“兄長小心,這是條妖蛇。”


    也不知道劉邦聽到沒有聽到,反正他毫不減速的衝到蛇跟前,銅劍一揮就向蛇頭斬去。白蛇晃頭一躲,避過劍鋒,蛇尾橫著就向劉邦的膝蓋高度抽了過來,夾帶著地麵的沙石,氣勢驚人。


    劉邦奮起一跳,蛇尾帶著風聲從腳下掃過,劉邦落腳不穩,一個趔趄摔倒在空地一側,而那條蛇則盤到了另一側。


    劉邦趕緊爬了起來,弓起身子持劍繼續與蛇對峙。樊噲此時也抽出了劍,想要上前,可被劉邦瞪了一眼,隻好站住,繼續緊張的注視著,隨時準備衝上前解救劉邦。


    看劉邦不再向前,白蛇略略一凝就猛然向劉邦衝了過去,整個蛇身快速的畫著s卷向劉邦的腰腹。劉邦揮劍橫著向處於直立狀態的上半個蛇身側劈,白蛇中部倏然一頓,蛇頭和蛇尾向劉邦圈了過來,這要被圈住,劉邦就會給擰成麻花。


    劉邦一劍沒有斬到蛇身,反而把自己帶了個跟頭,一個栽歪衝向蛇身,腳下被蛇一絆,撲到了白蛇原來的位置,和蛇來了個移形換位。隻是沒等他再次爬起來,卷空了的白蛇淩空一擰,張開蛇口就向劉邦咬了過來,兩支匕首一般的大牙閃著寒光。


    劉邦正在打滾翻身,看到蛇頭咬了過來,趴在地上把劍鋒立起向蛇口刺去。那白蛇反應也快,看到利劍刺來,蛇頭停住,蛇尾豎立,自上而下向劉邦拍下來。


    劉邦心叫“吾的阿母”,一連在地上滾了兩圈堪堪避開,蛇尾拍到地麵一聲大響。


    劉邦正好滾到了樊噲身前兩步左右,樊噲連忙把他拉了起來。活動活動胳膊腿,劉邦又把樊噲一把推開,弓起身子向著白蛇的方向慢慢走去。


    白蛇看到這邊人多,沒有立即前衝,昂頭吐信在觀望著。一看劉邦又來了,白蛇大怒,蛇頸和蛇尾一起發力,蛇腹在前,彈簧一樣淩空飛了起來,一直撞向劉邦的胸口。劉邦兩手握劍,高舉過頭,也奮力迎著白蛇前衝,隻是腳下虛浮不穩,不知又絆到了什麽,兩腿一軟膝蓋著地向前一滑,蛇身就到了眼前,趕緊向後一仰,把劍舉在眼前,劍身借著白蛇的衝勁一拖,一下把蛇切成了兩截。


    兩截斷蛇正好砸到了樊噲兩側觀戰的人麵前,一聲驚唿幾人嚇得連連後退。斷蛇不停攪動著,斷口噴出的蛇血在天空飛灑。


    劉邦倒是蠻幸運,因為滑到了前麵,身上幾乎沒有沾到蛇血。他不顧兩膝被路麵沙石劃破火辣辣的疼,擰腰轉身就要站起,當看到白蛇已成兩段在地上撲打,心頭這口氣一泄,把劍一丟就躺倒在地。


    樊噲也鬆了一口氣,和陳賀對望一眼馬上就向前去攙劉邦。兩人剛邁出一步,就見地上的劉邦似乎被什麽蟄了一樣,騰的跳了起來,抓起身邊的銅劍,兩眼直勾勾的向空地外的密林望著,眼中現出恐懼之色。


    樊噲和陳賀一驚,以為劉邦發現了什麽,握緊手中的兵刃,順著劉邦的目光看去,卻什麽都沒看到。隻喘口氣的功夫,劉邦迴頭看了樊噲一眼:“快走,離開這裏。”就穿過空地極快的向前麵的小路上走去。


    其他人一見,也不管斷蛇了,都趕緊快速的跟上了劉邦。


    劉邦和白蛇搏鬥的時間並不長,拉在後麵那隊人也聽到了這邊似乎有打鬥的動靜,加快速度趕了過來。隻是後麵這隊人中有呂雉這個女流之輩,所以行進的不能太快.


    所以當他們到空地前時,劉邦已經帶人離開了,他們看到的隻是兩截斷開的白蛇……和一個跪坐在邊上撫摸著蛇身抽泣的老嫗。


    半明半暗的天色中,一個黑衣老嫗、兩截斷蛇、一地血。眾人看著這情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隻有呂雉壯起膽子問:“這位老嫗,汝為何哭蛇?”


    老嫗邊哭邊抽噎著說:“老身之子被殺死在這裏,老身哭子。”


    她說著抬眼看了一眼呂雉,忽然直起身來,一手按住胸口,一手直指呂雉:“你,你你,老身之子就是被爾夫所殺。”


    呂雉嚇了一跳,難道剛才這邊這麽大動靜,就是劉季在斬蛇?嘴上卻說:“汝子如何是蛇?吾夫想必隻是在斬蛇,並不知是汝子。”


    老嫗放下指著呂雉的手,又哭了起來:“吾子乃白帝之子,不過是化為蛇形戲耍,阻了赤帝之子的道,就被赤帝之子殺了,老身好不傷痛。”


    說著捶胸大哭。


    被劉邦指派護衛呂雉的,是跟隨劉邦在芒碭避難的兄弟丁禮和跟樊噲來接劉邦的沛縣兄弟周苛。見此情形,丁禮大喝一聲:“此乃妖孽,大家齊上除掉她。”


    幾個人拿劍端矛形成一個半圓,向著老嫗走去。


    老嫗見他們殺氣騰騰的走過來就停止了哭泣,桀桀的笑了:“爾等切莫張狂。天下紛爭,赤帝子雖害吾兒欲奪秦鼎,若黑龍運衰,此仇隻能二百載後再報(這是指王莽篡漢)。可如今黑龍複起,爾等告訴赤帝子,秦鼎不易得,數載後黑龍或可幫吾報此仇。”


    笑聲一落,老嫗和斷蛇分別化作黑霧和白霧,瞬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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