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越來越多的戍役都聽到並都開始跟著喊,最後形成了整齊的一片:“張楚軍!張楚軍!張楚軍!”


    所有人都充滿了激情。


    陳勝很滿意這個效果,看到所有人都在舉臂高唿,他又跳上輕車,向役夫們四麵團團的拱手抱拳。


    待聲音平息下來後,他才走下車子對屯長們說:“蒙所有兄弟們抬舉,謝過。既然某為大將軍,諸位也都要為軍中將領,也便於領軍。”


    他先看了看吳廣:“本大將軍現在任吳廣為本軍都尉,全權指揮張楚軍。”


    吳廣立即明白了陳勝這是要他先做個榜樣出來,馬上單膝跪地行了個軍禮:“謝大將軍器重。”


    陳勝心中滿意,又看了看屯長們:“爾等暫時皆任校尉。朱防,你暫領陽城那些兄弟,田臧領吳廣那些兄弟,也都為校尉。”


    屯長們趕緊學著吳廣的樣兒參差不齊的行禮:“謝大將軍。”


    陳勝馬上虛抬雙手:“各位都請起,請起。”


    見大家都站直了,他說道:“還是先繼續說兵甲之事。現在我們距大澤鄉亭約五裏,現在雨似乎也小了一些,本大將軍覺得,正好借此機會先殺迴大澤鄉。鄉亭內兵甲不多,估計約數十左右,先取得這些武裝一部份人,剩餘人等可揭竿為兵。”


    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現在這等地方連樹枝都是濕滑的,基本無法使用。”


    一個校尉向陳勝抱拳拱手:“屬將鄧說,陳郡人。大將軍,大澤鄉既然兵器也不足,不知得了大澤鄉後,又當如何?”


    陳勝溫和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家:“現在我等反秦之事尚無人知,我們迅疾拿下大澤鄉後不宜久留。靳縣距大澤鄉不足三十裏,且在偏南,今日雨水皆自北來,向南想必道路尚通。可一鼓作氣,於今日夜黑前拿下靳縣,獲取更多甲兵和糧秣。靳縣基本沒有城牆,縣兵也不過數百,如若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並不難取。”


    聽到陳勝的話,新任校尉們都還沒有當兵的覺悟,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大多都對陳勝的建議持讚同態度。


    “既然諸將都不反對,那就立即行動。”陳勝果決的下令:“都尉。”


    “屬將在。”吳廣抱拳。


    “汝帶呂臣、朱防、張賀、田臧四校尉的人,直接攻擊亭驛,奪取兵甲。”


    “屬將領命。”


    “校尉歸。”


    李歸連忙向前走了兩步:“屬將在。”


    “你和泗水郡的一名校尉,繞行到大澤鄉南,堵住道路,避免我等攻擊大澤鄉的消息泄露。”


    李歸抱拳:“屬將領命。”


    “都尉在校尉歸堵截南部道路後開始行動。其他諸校尉進到鄉亭附近,可找尋大戶者,得其護院家臣的兵器,或取其竹木竿杖先行武裝。”


    陳勝話鋒一轉:“另外諸位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動員庶民加入我們。一軍校尉可領萬卒,你等是否能成為實實在在的校尉,或晉將軍,就看你等可否使更多飽受暴秦淩虐的庶民加入,壯大我們的軍伍。”


    “還有,”陳勝想了想又說:“不要在大澤鄉征集糧秣,現在所負五日糧秣在遇到赤貧者時還可分贈部分,以使其願意與我為伍,真正軍需糧秣可待奪取靳縣後由府庫獲取。對大戶也莫要過於粗野,我等為義師,要講道義,不可不義而富貴。”


    他又略略壓低了一點聲音說:“當下也不宜過於樹敵。”


    看大家都聽懂了自己的意思拱手應命,陳勝滿意的點點頭:“我們既要取靳縣,也沒有太多時辰在大澤鄉滯留。未初都在亭驛匯集,進取靳縣。”


    分派完畢,校尉們散開去找自己的屯隊,陳勝拉著吳廣一起登上輕車。


    上了車才發現一個問題:兩位爺都不會禦車。


    陳勝衝著輕車周圍比較靠近的役夫,應該說軍卒了,喊道:“誰願與本大將軍禦車?”


    軍卒們立時跳出好幾個:“我等願為大將軍效力。”


    陳勝看到自家屯隊中也有一人出來,就指了指他:“莊賈,某倒不知你還會禦車,就你吧。”


    莊賈笑嘻嘻的行了個禮:“大將軍,仆曾為某戶傭,為其趕車載穀數月,禦車之法已很嫻熟。能為大將軍效力,實仆幸事。”


    說罷,就上了輕車站到駕車的位置上,攏過馬韁一抖,輕車靈巧的轉了個方向,就隆隆的向著來路駛去。後麵,九百新軍卒在新校尉們的鼓動下,也鬥誌昂揚的冒雨大踏步行進起來。


    _


    客卿府,現在應該叫上卿府了。


    在陳平的婚宴上,中常侍韓談宣詔:拜陳平為上卿,假護軍事,領都尉銜,賜金百鎰。育母封號不變,贈陪嫁金二百鎰,仍為永巷令。


    客卿府不過十數日,就變成了上卿府。而陳平也有了實職,護軍都尉。


    胡亥知道自己這個大(小)老板在場,那些大臣們(小弟們)必然拘束,這喜酒是喝不痛快的,所以他隻接受了新人夫婦和三公的敬酒,連九卿的麵子都沒給,就起駕迴宮了,留下一堆為皇帝寵臣捧場的各路大神,吆五喝六的在上卿府盡興飲宴。


    喜宴一直開到了戌末。


    陳平酒量不凡,此時也給灌了個半醉。芙蓉酒量也不小,且善於周旋,所以隻到微醺。送走了客人們,留下一地狼藉給家老和隸仆們去收拾,蘇姬八女簇擁著家主和大夫人走入了正房。


    以蘇姬和樂姬為首,宮賜八女列隊參見新夫人,恭賀家主喜結良緣。


    房中的幾支兒臂粗的紅燭,突突的發出跳蕩的光芒。


    _


    一道鮮血噴濺在白牆上。


    吳廣輕蔑的踢了一腳在地下滾動的靳縣縣長首級,在屍身上抹了一把劍刃上血:“拿去掛於城頭。把這裏收拾幹淨,迎大將軍入府。”


    張楚軍殺迴大澤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以毫不費力的就占了亭驛,殺光了驛使和鄉卒,拿到了三十多套兵甲,雖然兵隻是簡陋的長矛,甲隻是布疊的襦甲。


    另外,他們還得到了幾匹驛馬。可惜衝殺的太急,有兩三匹馬被嚇得扯斷韁繩跑掉了。


    亭長逃了。他與範增早就相識,所以範增離去時隱晦的勸他走走親戚,但不要往靳縣去,他照辦了,也就撿了條命。


    有人還想向靳縣報警,被守住南路的李歸屯隊截殺。


    其他屯隊從與鄉亭相鄰的村鎮大戶人家中,“借”得了總共約四、五十支兵器,有矛有劍,如此一來,張楚軍就有近百人手中執兵。其他軍卒則或“借”或搶,每人手中都有了一根竹竿或木棒,也有搶來木鋤木鏟的,這就是史傳的“揭竿起義”了。


    周邊的閑民幾乎全都加入了張楚軍的隊伍,這些閑民大都因為徭役過多、無法照顧農田沒有收成,隻能賣地求生因而失田,成為流民,也有大量處於失田邊緣的農人滿懷對暴秦憤懣也加入了起義的隊伍。待到未時重新集結的時候,張楚軍已經由九百人擴大到了兩千多人,除了有具體任務的幾個屯隊,其他屯隊都一倍兩倍的擴張了。


    陳勝和吳廣沒有在這個時候去調整,而是立即整隊向靳縣進發,並在戌末到達靳縣並發起攻擊。靳縣破爛的土城牆缺豁處處,此時天已近黑,三百多縣兵隻有不到一百人在縣內和城牆邊巡邏,被兩千多張楚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登時就潰散了。


    吳廣帶著田臧和呂臣的屯卒,輕易地就攻進了縣衙,抓住縣長就地斬殺。


    距離縣衙約兩百步的一個中等院落內,一名家仆站在梯子上,探頭探腦的望著縣衙的方向,當看到幾個暴民提著一顆人頭出了衙門向著縣城西門方向而去時,就悄悄地退下梯子:“主上,縣長被殺了,這些人已經占據了縣衙。”


    院內是一個士子模樣的人,看相貌約四十多歲。聽到家仆的匯報後,撫著下頜在院內來迴走了幾步:“這些是什麽人?”


    家仆還未及迴答,街麵上就聽到了吆喝聲:“諸位靳縣的父老兄弟,莫要驚慌,我等不是暴民,乃是被暴秦逼迫得無路可走的戍邊役夫,隻得揭竿起義,反抗暴秦。父老兄弟們,我們都是楚人,在暴秦的逼迫下,我們都越來越活不下去了。都站出來吧,參加我們的張楚軍,一起反抗暴秦,一起把篡位殺兄的秦帝推翻,一起站在大楚項大將軍燕的旗幟下,重張大楚。諸位靳縣的父老兄弟……”


    “主上……”家仆看到自家主人聽到這些話後,隻是稍微一頓,就向院門走去,不由得叫了一聲。


    院落主人迴頭看了家仆一眼,笑了笑:“難得,終於有人敢於起來造反了,某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年了。某去看看這些人的首腦,也許能夠助他們一臂之力。”


    “仆知主上深恨暴秦,可是,外麵這些人不過是一群役夫,能與主上這樣的大楚士族共話嗎?他們能聽主上的建言嗎?”家仆一口氣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無妨。想我蔡氏在楚國雖不算大家氏族,也是小有名號的。如果這個張楚軍的首腦竟然不知,也不能聽進某的建言,那也就是說他們能取得的成就不可能很大,不過是一群泥腿盜匪。真如此,某等了十年,再等十年又有何妨?”說罷,他開門向外走去,家仆連忙跟了上去。


    靳縣縣衙大堂,陳勝靜如山嶽的跪坐在縣長的官案之後,麵前朱防正一臉興奮地向他稟報:“涉,不對不對,大將軍。”


    陳勝笑了:“你呀,改不過口來就先不改了,眼下某這個大將軍也不能為了擺威儀就忘了兄弟。”


    朱防嘿嘿一樂:“大將軍,咱們剛拿下靳縣這才一個時辰,縣城內就有一千多人要參加張楚軍,甚至三百縣兵中除了抵抗被殺的幾十人,剩下就有近兩百人願意加入。還有人要求去縣外鄉亭幫助召集庶民,說如果擔心他們出城報信或者逃跑,可以讓張楚軍卒押著他們去。”


    陳勝內心興奮,外表還要拿著大將軍的架子:“哦?既然如此,你覺得我們是否有必要在靳縣停留一日?”


    “大將軍。”吳廣從外麵大步走了進來一拱手。


    陳勝立即直起身子向吳廣還了一禮:“都尉來了,快快請坐。”


    吳廣也沒客氣,在縣長下首第一的位置上坐下:“大將軍,府庫簡單清單了一下,除了願投張楚軍的縣兵所有的甲兵外,庫內還有兩百套兵甲,是準備擴充縣兵人數而準備的。包括軍中原有的,共有六百兵器,五百衣甲,另外還有十幾件皮甲和十二輛輕車五十匹馬。府庫糧秣應該足夠五千人一月所需。”


    他停下讓陳勝消化一下他帶來的消息,然後接著說:“校尉防剛說的屬將也聽到了,現在張楚軍等於已擴充到近四千人,大將軍說是否要在此停留一日招攬近縣各鄉豪傑?屬將認為,我等接連拿下大澤鄉和靳縣,都在於一個快字,打了暴秦官吏一個措手不及。下一步如何,屬將不知大將軍可有定計?”


    陳勝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看了看大堂裏的人。朱防會意,把大堂內的其他軍卒都趕了出去,自己站到大堂門口。


    陳勝此時才放低了聲音對吳廣說:“叔,某的想法是殺迴陳郡,奪下陳郡我等就站住了腳跟。但現在軍中最初的役夫就有五百是泗水郡人,新招攬到的三千人全是泗水郡人。如果說去攻取陳郡,某擔心這些人會不願前往,還會說某隻是為了殺迴自己的家鄉。”


    吳廣笑了:“縣府外來了一個陳郡上蔡士子,蔡氏名賜,秦滅楚時因帶家臣反抗被緝捕,逃至此地隱居。屬將與其談了一會,他也希望我等殺迴陳郡,並從軍政角度說了一些理由,是個知兵的人。現在他在側堂暫候,屬將想問問大將軍是否願意見一見他?”


    陳勝一聽大喜:“快快請來。”


    有士子來投,可以大大彌補泥腳杆子們目光不夠長遠的問題,還能成為自己的智囊策士。作為一個喜歡讀書、有遠大抱負的泥腿子,陳勝是知道士子的價值的。


    蔡賜一進正堂門,就向陳勝行了一個正揖禮。陳勝一躍而起幾步走到他身邊把他扶住:“先生莫要多禮,陳勝能得先生相輔,乃大幸也,快快請坐。”


    蔡賜見陳勝如此說,頗有些感動,跟隨陳勝走到吳廣對麵的案後坐下。


    陳勝坐好後有些急不可耐的說:“都尉剛言說先生對吾張楚軍有妙計相告,還請先生賜教。”


    蔡賜恭敬地又拱了拱手:“在下可否先請教大將軍,得靳縣後可有他圖?”


    陳勝說:“不瞞先生,某是想奪取陳郡為立身之地,但又擔憂軍中泗水卒多,恐有蜚語。”


    蔡賜微微頜首:“此亦不難解說。泗水郡距離關中要比陳郡遠,首先說若要打關中就不如陳郡便利,若要攻擊關中暴秦,則陳郡為必奪。其二,以陳郡為基,向西南可取南陽以備攻取武關,向西北擊三川直取函穀關。或先向北奪趙地,再西跨太行取太原及代地,也可南向關中,因此陳郡怎麽說都是樞紐之所,遠比泗水郡更為重要。其三,秦於山東的官倉,以滎陽敖倉為最,奪取敖倉就等於扼住了秦師的糧道,而出陳郡取敖倉距離甚近。有此三點,大將軍以為可說服軍卒否?”


    陳勝一拍大腿:“先生一番話,茅塞頓開,先生真大才也。”


    吳廣向前探了探身:“先生,目下張楚軍已近四千,有靳縣人願至縣周各鄉代為招納義民。先生認為我等是在靳縣待一兩日擴大軍力,還是盡快前行攻取陳郡?”


    蔡賜向吳廣拱手施禮:“都尉,這要看奪取陳郡的難度。陳郡為上郡,郡兵應有數千,且秦帝詔令郡治築城,也不似靳縣幾無城牆防衛。在下知大將軍與都尉皆為陳郡人,不知二位在陳郡可有內應之人?如有,則宜快速進軍,沿途擴大實力即可,在陳郡官兵倉促之下,以內應配合,盡快奪取。如無,則可先以擴大義軍規模為主,至擁數萬人時再圍攻之。”


    陳勝和吳廣對視一眼,同時想起了周文,吳廣還想起武臣的家將。


    蔡賜看出了兩人目光中的含義:“既然大將軍在陳郡有可依托之人,不妨派可靠之人先行趕往。明日大將軍可多留半日,盡力招納豪俠。在下有一友,符離人,葛氏名嬰,現居於離縣十裏之鄉,在下可立即讓家仆前去告知,此人好結交豪俠之士,想必也能聚集千人。大將軍去取陳郡不等同放棄靳縣和泗水郡,在下建議可由葛嬰代替大將軍鎮守靳縣,並在泗水郡內攻取各縣,以為大將軍東部的屏障,牽製泗水郡兵增援陳郡。”


    陳勝正有些擔心自己攻取陳郡之舉,會導致周邊各郡的圍攻。他想不到的是,他的造反成為了山東局勢的導火索,當消息傳出去後,各地的各種人都受到鼓舞開啟了自身的反秦之旅,各郡自顧不暇,哪兒有餘力來圍剿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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