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的,這要不能看,還有什麽能看?連小爺的便宜老爹秦始皇都看迷了,小爺還有什麽好說的?


    “甚好。不過,”胡亥稍稍轉了一下話題:“我對摩訶陀國的樂舞也很有興趣。”


    “那襄姬就專門為陛下把摩訶陀國的樂舞分離出來,單獨為陛下一舞。”


    “嗯,這個不急。”胡亥轉頭對燕媼說:“育母,襄姬的宮院定下來沒有?要選一個有大一些主屋的地方,院子也要大,好讓襄姬能夠編排樂舞。”


    “陛下放心,臣已有安排。”燕媼微笑著迴答。


    “襄姬,嗯……你曾為先皇帝七子……我將你從華陽宮移出來,可有什麽想法?”畢竟涉及到倫常,胡亥有點吞吞吐吐。


    襄姬展顏一笑:“襄姬應該謝過陛下。華陽宮對襄姬的安排很周到,隻是先皇帝遺妃甚多,所以不會有很大的居所。襄姬從小習舞,感覺華陽宮施展不開呢。襄姬對名分沒什麽想法,隻想有個地方能讓襄姬盡情而舞。”


    “我聽聞你樂舞很好,所以召你過來的一個想法就是,要你去樂府,教習西域樂舞。你要知道,作為先皇帝妃,按禮法你是不能再離開華陽宮了。現在育母將你帶出來,並給你更名,你知道為什麽吧?”


    “陛下寬心,襄姬知道輕重。”看起來襄姬對能離開華陽宮是真的很開心,臉上都笑出花兒了,“以後沒有七子胡舞了,隻有陛下的舞姬襄姬。”


    “不過,我既將你帶來,也不能對你有所虧負。”胡亥轉臉對燕媼說:“育母,襄姬的日常支用、宮人配使,按八子的規格供給。”


    襄姬連忙直身一拜:“襄姬謝陛下厚待。”


    燕媼一麵答應著,一麵心裏暗笑:“這娃兒啊,跟他父皇一樣,也是抗不過這個胡舞的西域樂舞魅惑。不對,已經比他父皇強多了,並沒有把襄姬直接寵幸了……也許,小公子的能力還不行?也許……需要試探一下。”


    胡亥現在這個小身子還是年幼,所以還不像那些火力十足的年輕人,一旦上火,不擼不消。等燕媼把襄姬領出大殿,他的火氣就開始消退了。


    他也不是不想把襄姬就地正法,隻是他畢竟來自後世的時代,實在不習慣當著宮人的麵顯露出急色的樣子,所以拚了老命也要把麵子端著。


    其實在這個時代,這種帝王私事,誰又敢置喙?尤其宮人和內侍,一是見慣不怪,二是敢說點兒什麽就是殺頭之禍。不止是宮中這些隸奴,就算大戶人家的奴仆,也不會敢說什麽,也無需說什麽。


    秦國一向被其他六國貶為蠻人,所以秦人對這些事情更是無所謂的態度,何況對皇帝呢。且不說秦風古樸,就算千年之後的宋代,宋太宗幸小周後的描寫中,都有“身憑五侍女,兩人承腋,兩人承股,一人擁背後,身在空際”,五個強壯的宮女把小周後架起來由宋太宗寵幸。


    咱們這位由後世而來的胡亥,實在是太害羞了一些。


    秦二世元年六月二十八日。


    胡亥雖然扛住了襄姬肚皮舞的誘惑,但是早上醒來,嗓子……啞了。


    這小嗓子,前些天在帝陵對著幾千秦銳軍暴喊了一通,也隻是稍稍有點啞,沒幾個時辰就好了。這迴又是為啥?昨兒看肚皮舞火太大了?


    正是菡萏當值的時辰,覺得皇帝嗓音不對,小丫頭直接去把太醫找了一個來。太醫望聞問切的診斷了一番,得出了結論:青春期變聲。


    當然啦,太醫的原話肯定不是這麽說,而是說陛下春秋將旺,嗓音將轉為深厚。


    也是,胡亥的小身子也是十三歲了,發育早一點的男孩是該進入變聲期了。


    看來這個太醫水平不錯,後來菡萏告訴他,傳說這個太醫是秦越人弟子子陽的多少代傳人,診病最準。


    秦越人,那就是扁鵲嘛。


    扁鵲是春秋戰國時期的神醫,他在遊曆列國時,不分貴賤都一樣醫治,而且大多都能痊愈。扁鵲也招收了眾多弟子,其中一個弟子叫做子陽,精通望聞問切判斷病症。這位太醫如果真的是子陽的醫術傳承,那自然判斷胡亥的毛病就很準確了。


    而且,這位太醫還說,陛下心火較大,所以還開了個方子讓吃幾劑藥。


    神啊,胡亥心想,這太醫也太牛了。昨兒被襄姬激的,心火能不旺嗎?於是請教了太醫的名字,太醫很激動地告訴胡亥一個名字:醫知。


    可胡亥也想不出這時代除了百年前的扁鵲外,還有啥名醫了。於是很和藹的用半尖半啞的嗓音讓韓談賞了五百錢給醫知。


    變聲就變聲吧,這玩意兒一旦開始,就要半年一年的,急也急不得,日子還要過。尤其,今兒咱們小皇帝是滿心打算著要去逛街了。


    不過逛街之前,皇帝的工作還是要做一做,每天總有一些奏疏是要批閱簽可的。


    時辰尚早,胡亥於是拿出樂府令獻來的幾個大小不一的塤觀賞了一番,然後挑出一隻,放到嘴邊吹了起來。


    在所來自的時代裏,他是一個還算不錯的音樂愛好者,比較喜歡吹奏類的樂器,如笙管笛簫之類。曾經去西安出差,閑暇閑逛時買過一個塤。這東西不容易吹,但他似乎和塤有緣,很快就學會了。


    恰好,他買的那個是個六孔塤,前三後二加吹孔,當時還覺得挺別扭的,專門去找吹奏的方法,費了挺大力氣,才終於摸到門路。此時看了樂府令敬獻的幾個塤,材質各有不同,黑陶、紅陶、竹、木、玉……但共同點是,都是六孔塤。想必這時代正好發展到六孔吧。


    真正的胡亥記憶中肯定是沒有這類樂器痕跡的,那就是個小玩童。不過這個替身胡亥對音樂雖然談不上精通,但總是愛好過,所以稍稍熟悉了一下這隻塤之後,一曲優美的江南名曲《慢六板》就在塤中悠然而出。


    韓談正從殿外走進來,聽到這曲調就是一愣,小公子以前從沒碰過這種東西,怎麽會吹奏的這麽順溜?不過做奴仆要有做奴仆的自覺,不該問的絕對不能問,尤其是皇帝的奴仆。


    胡亥看到韓談進來,停止了吹奏:“今日的奏疏還沒送來?”


    “稟陛下,丞相府那邊說,今日沒有需要陛下簽可的製令。”韓談一躬身。


    “哦?哈哈。”胡亥興奮起來,“把曹穿和吳子水叫來,本公子終於可以逛街市去了。”順手拿起一塊帛帕把塤一包揣進懷中,看韓談似乎要說話的樣子,馬上又說:“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到時候你話多。”韓談本來是想勸諫一下,一下就被皇帝堵迴去了。


    _


    公子嬰的燕宮-郎中令府內,後部小院門一開,一個興高采烈的小郎君橫著晃著走了出來,接著就是十幾個高高矮矮的隨從跟著魚貫而出。一夥人直接大搖大擺的直穿過府邸走到門前,門仆不但沒多話,還早早的就顛顛兒的打開了大門。


    郎中令昨天已經傳下話來,前兩天在府裏出現的小郎君是他的妻弟,誰要是說錯了,那就等著倒黴吧。這幫人當中的一位看門仆這麽機靈,丟了一串錢在他懷裏,沉甸甸的。門仆悄悄看了一眼,足足五十個大錢!


    大門內已經停放好了四輛軺車和一輛安車。胡亥一共貼身帶了十四名甲衛。公孫桑扮作他的家老。一個近衛搏擊排行第三的甲衛,因不願意去做殺手,現在成了甲衛搏擊第一人,名叫智秦,留在安車上隨扈,替他駕車。剩下的十二名甲衛分乘到軺車上,甲衛首領曹穿當先在第一輛車上,把安車前後左右的圍了起來,馳出燕宮大門,一起向著位於鹹陽宮西南的街市馳去。


    而在他們還沒有走暗道到郎中令府之前,盾衛、郎中左騎和二十八名甲衛,已經騎馬或駕車,先行前往鹹陽渭水北岸市井的附近。銳衛和上官甲的郎中右騎,則準備隱於距離渭南章台街市最近的章台宮門附近待命。


    胡亥對自己的小命還是非常重視的,不但布置了全部近衛,自己穿的長衣內還著了一副皮甲。


    鹹陽城,東西十七裏,南北十六裏。城市布局以渭水和秦宮殿群為核心,鹹陽宮在渭水以北,與渭南的信宮遙相對應構成了鹹陽城的中軸線。


    沿著渭水,在鹹陽宮西的渭北靠近渭水一帶為工場區和中低層庶民居住裏巷區,鹹陽宮以東沿渭水的北岸是六國宮區域,渭南則為大臣、貴族和富戶區,於是在中軸線稍偏的章台宮前章台街一帶就成為普通庶民和富貴人家的交界地帶,這一來橫跨渭水構成了鹹陽城唯一的、但非常龐大的高低檔都有的市井區域。


    渭南章台街一帶是高檔街市區,對應的渭北偏西一帶則為普通庶民裏市區,這中間的渭水則成為了商貿物品運輸的主要幹道。


    渭水上原有的跨河橋是從章台宮前順著章台街向北跨河修建,是秦王與大臣和庶民共用的過河橋。但自從秦始皇又修建了另一個從鹹陽宮直通信宮的橫橋後,章台街橋就完全開放給了普通庶民和貴族、富戶。


    章台街橋並不是一座橋,而是一組三座橋。中間寬八步的主橋原是秦王專用橋,兩側兩座寬六步的橋則是大臣、庶民等通過之用。現在三座橋都開放給市民使用,中間的寬橋主要用於車馬通過,兩側橋則用於步行。


    站在章台街橋上向東看,皇帝專用的橫橋巍峨跨立在渭水上。橋寬十步,南北長二百八十步,為廊橋的形製,橋上共分割為六十八間,共有八百五十柱和三百一十二梁。橋的南北都建了石堤並立石柱。


    其實橫橋也不是一座,旁邊並立建有輔橋,供大臣伴駕時,以及平時上朝時通過。


    胡亥要去“體察民情”,又是從六國宮的燕宮出來,自然不會去走橫橋。


    銳衛和郎中右騎先行通過橫橋輔橋進入章台宮,負責保護皇帝在章台街富人街市區的安全。而渭北庶民市井區的安全則有盾衛和郎中左騎在鹹陽宮門外的市井區外圍屯駐,隨時可予救援。


    另外二十八甲衛扮作各類人等散布在胡亥周圍五十步以內,街市上還定時有衛尉巡邏,所以胡亥不認為自己的安全有啥問題。


    夏末卻還炎熱的天氣下,胡亥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不應該披甲,大熱的天氣被一層厚厚的犀牛皮捂住,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於是不顧公孫桑的勸諫,直接在安車上就把皮甲脫了,一麵脫,一麵還在想,看來需要弄一副金絲軟甲才行。


    看武俠小說裏說的很多軟甲用人發編織,其實最強韌的天然纖維是蠶絲,隻是單絲太細,做衣物的蠶絲編織後夠輕薄卻不夠堅韌。如果把多支蠶絲擰絞為一股,再用多股擰絞成一大股,蠶絲相互之間由摩擦力鎖住,其強韌性要高於頭發將近50%。如果用蠶絲絞成頭發粗細的絲線進行編織,編織時加入細青銅絲,想必能做出強度較高的軟甲吧……


    這個時代的箭簇普遍為鈍角尖,射中人體時實際接觸麵積比較大,所以這樣的蠶絲加金絲軟甲是有一定的防護力的。


    嗯,迴去就讓少府去幹這事兒。


    想著想著,安車已經駛進了渭北市井區。到了相對繁華市井邊緣時,一個市井混混模樣的人遠遠的對這隊人做了個手勢,車駕都停了下來。


    胡亥下車,吩咐幾輛車去市井南邊靠近章台街橋一側候著,路邊閃出五個人上了車將車駛走,而胡亥就像富貴人家的小郎,晃晃悠悠的走進了渭北市井的閭門。


    這個裏市區是中低等庶民區,所以兩邊的建築很普通,有點兒類似現今南方古鎮,主街一條,橫街數條。商鋪小肆的房屋多為木製,夯土基台,麵向街道的一麵全是敞門,卸去門板後就像一個廳堂,裏麵席地擺放著各種貨品。


    街道不寬,如果有車輛經過,行人都需要避到路邊。不過市井的格局是橫平豎直的,這也是因為秦法所致吧。出售的貨物主要是糧食、菜蔬、鹽醬類,還有生活必須的陶罐、陶盆、陶碗、陶碟、木桶,荊條編的土筐、簸箕、籃子等,間或也有一些廉價的首飾小店夾雜其中,出售一些比較粗糙的銅釵、銅簪、銅手環等物。賣衣服的店裏則是以葛麻衣服為主,價格都很低廉。


    也有買酒的酒肆,裏麵草席鋪地,酒客們直著腿坐在地上喝酒,大聲的喧嘩說笑著,倒是十分的熱鬧。街道上,平民百姓來來往往,大姑娘小媳婦半老婦人,也構成了一道別樣的風景。隻是像胡亥這樣衣著絲帛的人很少,所以他的到來也引起了不少人的駐足觀望。


    胡亥走了一條街,發現這裏賣肉的極少,隻有一個肉鋪賣豬肉和豬大油,也沒有油鋪。想了想,似乎這時代還沒有植物榨油,大豆此時稱為菽,是當糧食食用的。


    胡亥不由得暗想,要不是穿到了皇帝的身上,就算做個庶民,開個油鋪和豆腐鋪,估計也不會餓死自己吧。


    還有就是發現這裏有不少農具小鋪,出售一些如犁鏵、方鏟、扁鋤等。他專門走進一家小鋪看了看犁鏵,覺得比後世看到的要短小很多,而且基本為石製,於是就問了問店主。店主雖然驚訝於一個富貴小郎居然會問這種問題,但還是很耐心的解釋了一番。


    於是胡亥就知道了這時代雖然已經采用牛耕很多年代,但通常都是獨牛拉犁,犁的構造也不太合理,銅鐵太貴且稀少,用作犁鏵一般人買不起,所以耕作的力量與深度都不足。


    看來之前在朝議時要求進行深耕方麵的試行是正確的,難怪當時大臣們沒有反駁說這東西我們早就這麽做了。


    一隊衛尉軍走過,對胡亥這一行人也有點驚異,但隻是看了他們幾眼就過去了。然後幾個市井混混慢騰騰的從旁邊的巷子裏鑽出來,看到胡亥一身綢緞的衣著,眼睛亮了亮就要向前湊,但馬上就有另外幾個同樣是混混裝束的人,有意無意的擋住了那些真混混。


    真混混中有強橫的主兒,想要和假混混撕巴撕巴,結果是被假混混推進巷子,然後就是幾聲哭爹喊娘的聲音。再然後,被打的混混過了一會糾結了另外幾個人似乎要來報複,但馬上就又被人胖揍了一頓。


    不過這些事情都發生在橫街裏麵幾十步之外的深處,所以胡亥並沒有太注意。在人流擁擠的地方也有一些人衝撞過來,其中不乏三隻手的,但都被在前麵走著的兩個像惡奴一樣的人推開了。


    於是這一片市井中的閑民們都知道,這個錦繡的小郎肯定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子弟,帶著健仆,吃飽了撐的跑到平民市井來閑逛了。


    公孫桑對這裏並不熟悉,相反是曹穿對這裏很清楚的樣子,於是公孫桑被推到後麵跟著,曹穿則走在胡亥身後半步的位置,不斷小聲的向胡亥介紹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陰謀天下秦二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抱璞老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抱璞老人並收藏陰謀天下秦二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