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魏把溫研抱迴屋,屋裏燒了地龍,暖烘烘的。


    他靜坐床邊,盯著她睡顏目光癡迷。


    直到夜幕降臨,魄人的紅眸慢慢失焦,他才移動僵硬的腿,慢慢起身。


    模糊的視線讓他心生躁意,耳邊鬼哭狼嚎的刺撓聲恨不得穿透大腦,從另一邊耳膜插出。


    燕魏隻是眉頭微皺,動作嫻熟地披上暗格裏拿出的黑衣,快步向外走,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仿佛做過無數遍。


    也確實做過無數遍。


    他最後看一眼溫研的方向,小心闔上門,徹底消失在夜色中。


    ——


    翌日清晨。


    溫研迷糊地翻身,半個身體壓在燕魏身上,貼著他的腿輕輕推了推他:“起來做飯,我想吃……”


    “灌湯包。”


    燕魏接上她沒說完的話,眼神越發溫柔。


    女孩睡覺姿勢不好,之前總愛霸占整張床,而他要麽縮在角落,要麽被壓在身下。


    現在,她已經能下意識地留出他的位置,伸出手就能精準環住他脖頸。


    不知不覺中,她生活的世界處處充斥著他的影子。


    這個認知讓燕魏很興奮,本就紅透的眸子又暗沉幾分,連左臂上新增的傷口都不那麽痛了。


    他小心掀起被子,顧不得四周胡竄的寒氣,忙迴頭給她掖好被子,別開貼在麵頰的發絲,在粉嫩的側臉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燕魏滿意勾唇,殷紅的薄唇呈現豔麗的色澤。


    他喜歡和她有關的一切事。


    小到指甲蓋,大到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連他用過的碗筷他都要用一遍。


    溫研似乎察覺了,也似乎沒察覺,總之很縱著他,這也讓他越發得寸進尺不知收斂。


    燕魏像個賢惠的小嬌夫,做好飯菜後溫柔喚溫研起床,再給她擦臉洗漱,才牽著她到飯廳。


    他其實更想抱,但溫研不讓。


    “夫君,你現在要修養,不能做力氣活。”


    “研研不重。”


    “不行不行,我們牽手也挺好的。”


    溫研哄他,費盡心思哄他。


    甚至答應把每月的夫妻活動增加到兩次後,扮可憐的男人才收迴失落的目光。


    今天日頭正好,燕魏搬了個躺椅在院裏,還貼心的備好了瓜果,讓她在這裏算賬,自己則給她磨墨。


    盡管他表現得很正常,但溫研還是看見了他輕微顫抖的左臂。


    “夫君,你身上怎麽這麽香?和之前的香不一樣。”


    溫研湊近埋在他脖頸嗅了嗅,眨眨眼疑惑看他。


    燕魏剝橘子的手一頓,低頭輕輕蹭了她一下,語氣又有些小心:“你不喜歡嗎?”


    沉紅的眸子靜靜看她,仿佛她說不喜歡他就立馬沐浴洗掉所有不討她喜的香氣。


    “不是不是,隻是味道太重了,還有些腥,沒有你原來的冷竹香好聞。”


    溫研隻是隨意提一嘴,並不是逼著他換香。


    “夫君身上的所有香我都喜歡!”


    自家夫君情緒敏感,千萬不能讓他誤會了,到時候又半夜坐床上,紅著眼睛默默看她一宿。


    不能這個話題了,換一個換一個。


    “月末了,我得去收錢了,夫君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嘛?”


    溫研在紙上批注了幾下,才抬頭看旁邊安靜磨墨的燕魏。


    他手又白又直,骨骼分明,斜斜灑下的陽光給它鍍了層柔氣。


    燕魏捏著墨條緩緩蹭著硯台,低垂著眉眼,魄人的眸子倒映在滑出的汁水上,淡淡的一層光影。


    溫研每月都要去巡訪一次店鋪,看看情況如何,有沒有人借著店子幹些見不得人的買賣。


    上次就撞見和相好在成衣鋪裏約會的。


    “夫君、夫君?”


    溫研叫了燕魏兩聲他才反應過來,放下墨條要給她剝橙子。


    “哎呀,我不是要吃橙子,是我等會兒要去看鋪子啦,你一個人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燕魏反應過來,自然地放下橙子:“好。”


    “我會早點迴家的,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溫研囑咐了燕魏幾句後才出門。


    燕魏坐在院子裏看溫研離開的背影,心裏莫名不舒坦,他不想她離開。


    不行,不能逼得太過,研研會走的。


    燕魏告誡自己。


    溫研去巡視鋪子一般都要花一天時間,他起身收拾好院子才又提了水迴房間。


    燕魏沒聽溫研安慰他的話,固執地認為是今天的香惹她厭了,所以她才沒有在出門前給他一個親親。


    完全沒想過她純粹是忘記了。


    他坐在浴桶裏,洗了一遍又一遍,駭人的刀傷沿著左臂蜿蜒往下,冒出的血珠順著水痕滑入浴桶,透明的水染成紅色。


    他還在洗。


    直到腥氣越來越重,他才住手,茫然捂住流血的手臂。


    “不能撒藥,研研對藥味很敏感。”


    “不要用香,研研不喜歡太濃的香。”


    “研研也不喜歡血腥氣。”


    “不能讓研研知道我受傷了,她會生氣。”


    “……”


    燕魏似乎變成了話嘮,句句都是溫研。


    這邊的溫研破天荒戴了個帷幕,混在茶樓裏聽八卦。


    隔壁桌坐著兩年輕人,正小聲說著最近的人命案。


    “聽說沒,陳盟主家又死人了。”


    “這次是誰?”


    “那個奶娘,被扒了皮,血淋淋的……”


    “咦,怪瘮人的,你說陳盟主是不是惹到人了,前前後後都死多少人了?”


    “不知道啊,聽說這次陳盟主差點就抓到人了!”


    “然後呢?”


    “還是讓他跑了,不過陳盟主也沒讓他好過,給他狠狠劃了一刀……”


    再說什麽溫研也沒耐心聽下去了,當即結了帳,鋪子也不看了,轉頭往醫館去。


    原來腥氣真不是她的錯覺。


    溫研著急忙慌買完藥往家趕,走到一半後步子又慢了下來。


    站在上帝視角,她知道燕魏在報仇,但作為被他蒙在鼓裏的人,她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她捏著金瘡藥站在家門口,心情一時很複雜,燕魏瞞著不讓她知道自然有他的顧慮。


    他太害怕了,害怕她知道他的過往就會遺棄他,像丟一隻小貓小狗一樣。


    他也不敢賭,賭她知道一切後依然待他如初。


    說白了就是不信她會愛他,愛全部的他。


    他每時每刻都在偽裝,裝高雅裝溫柔,裝大度裝正常,裝一切她可能會愛的樣子。


    實則他敏感多疑、占有欲強到爆棚,迫切需要親密,最好強勢到侵占他全部唿吸,鎖住他所有口鼻,密不透風地緊緊裹挾他的那種親密。


    在病態的壓抑中徹底瘋狂。


    隻是現在,他快變得不再是他了。


    “官府查案!”


    左邊來了幾個官兵,拿著畫像一家一家對,“兇手一席黑衣,身材修長,左臂帶傷……”


    溫研接過畫像掃一眼,與燕魏六分像。


    她沒說什麽,隻看了幾眼又還迴去,還說有消息會主動告知。


    人走了,她想著也不能這麽算了,於是深吸口氣,推門。


    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屋裏偶爾傳來撩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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