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天樞殿後眾人又互相寒暄一下,楊疾、張鐵衣、楊晏、江秋月、蕭無情、沈嵐也先後抵達。


    江秋月雖不是臨淵七子,但楊晏夫妻一向同進同出,臨淵眾人也早已習慣,流雲真人也把江秋月視為半個弟子。


    眾人分主客之位落坐,江潛因為輩分最低,便乖巧的站在楊晏夫妻身後,倒是韓飛揚雖然年輕,但已是武王修為,先天武者有師徒、親子關係者是私下的稱唿,在外時皆以同輩視之,因此韓飛揚也坐在位置上,隻有江潛和兩位灰袍青年是站著。


    灰袍中年似乎理所當然般,向流雲真人抱了一拳,在主方臨淵宗眾人麵前第一個開口:「自無名前輩在白江立宗,因相距甚遠,我玄武宗一直沒機會前來祝賀,今日洪長勝就代表玄武宗向無名前輩和諸位師兄恭賀了。」


    「洪兄客氣,七十餘年前周正揚周兄和三十餘年前杜淺杜兄,都曾路過煙炎山,當時臨淵宗也有盡地主之誼招待二位玄武大德,可能二位在宗內沒特別提起這事,倒叫洪兄費心了。」


    龍湘不慌不忙的迴應,乍聽之下頗為客氣,實則隱含深意,一是在說臨淵宗不是沒跟玄武宗接觸過,二是龍湘並沒稱玄武宗之人為師兄,而是用周兄、杜兄、大德帶過,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江潛這時才知道灰袍三人為玄武宗之人,大吃一驚,江潛看過無數典籍,自然知道玄武宗的來頭。


    在上古時期天地靈氣消散之時,各宗門都麵臨傳承危機,此時有一聖極宗,率先適應天地靈氣消散的巨變,開創出如今的武學體係,成為武林道統。


    聖極宗越發壯大,逐漸形成一強大帝國,是為聖極帝國,聖極帝國最強盛時期,勢力範圍幾乎包含目前所有典籍所知的地區,而由於聖極宗帝國化,也不再以江湖宗門自持,其道統散布到各宗門,任其自行發展,終於讓沒有天地靈氣的江湖武林重現一片欣欣向榮,修練者輩出。


    但在聖極帝國傳承了數千年之後,終於出現異變。


    聖極宗本為宗門,轉為聖極帝國後,聖皇由原聖極宗宗主出任,因此聖皇自然修為高深,也很長壽,第一任聖皇就在位超過千年,但轉為聖極帝國後,聖皇之位改為世襲傳承,修練者境界再如何高深,也無法保證子孫後代能達成同樣境界。


    因此幾代傳承之後,擔任聖皇者已並非修為最高者,一方麵武林各宗門雖是傳承自聖極宗,但各自發展後又陸續有大能開創變革,逐漸佛道魔三係脫穎而出,成為江湖中的三大道統,武學發展比聖極帝國皇氏更為興旺。


    最後兩代聖皇,便越來越倚賴佛道兩係的支持,兩大支撐聖極帝國皇氏的佛道宗門,天覺寺和羅天教都以天為名,可見當時其影響力有多大。


    但另一方麵,聖極帝國為維持自身的統治力,也有自己的武力機構,最高武力機構即為武堂,盡管聖極帝國本身武學傳承逐漸沒落,然而武堂中也有來自佛道以外各大宗門人士,其實力並不下於天覺寺和羅天教多少,武堂和佛道兩係素有衝突,一直不讚成聖皇靠佛道兩係支持來維持統治力。


    終於到三百多年前,當時已號稱天下第一兩百年之久的武堂堂主東方玄發難,率眾一舉鏟平天覺寺和羅天教總部,並以江湖人治江湖事為號召,殺進皇宮脅持聖皇宣布退位,解除聖極帝國國號。


    事後東方玄表示他無意再建另一帝國,如今修練界並不需要帝國存在,東方玄也廢武堂稱唿,以自身之名改製為玄武宗,以江湖宗門自居,成為這三百年來名符其實的天下第一宗。


    但修練者對玄武宗看法兩極,有一派視玄武宗為真正傳承的天下道統,但這隻是少數人,佛道兩係宗門和玄武宗原本就站在對立麵,魔係宗門更是從頭到尾都不買任何人的帳,自成一係發展。


    臨淵宗雖非道門,也無意以道門傳承自居,但流雲真人一脈本是修練道法武技居多,因此在臨淵宗看來,玄武宗自然算不上正統傳承,隻是屠佛滅道的劊子手而已,便不會以師兄弟稱之。


    隻是玄武宗勢大,即便是佛道各宗也不欲與之衝突,東方玄以正道自居,也沒有繼續追殺佛道兩係,隻是讓兩係的影響力在無形中被削弱,因此三百年來,大家倒也相安無事,雖有衝突卻也沒再發生武堂滅天覺寺和羅天教的大宗事件。


    而書中沒記載、江潛也不知道的事情是,玄武宗看似瓦解聖極帝國後就收手,實為武堂當時的實力並不足以與佛道兩係全麵開戰,天覺寺和羅天教隻是佛道兩係最強盛的一支,但天下佛寺道觀何其之多,玄武宗隻是改為以蠶食的方式慢慢擴散其影響力。


    龍湘和公孫立之所以一見玄武宗之人出現在臨淵宗便充滿戒心,是因為他們已得到消息,在武學極為昌盛的晉陵地區有七個像臨淵宗這樣的大型宗門,這七個宗門又組成七晉聯盟,七晉聯盟傳承自各種不同道統,但彼此間合作發展形成獨特勢力,本是鐵板一塊,近年卻有風聲七晉聯盟有內部成員傾向支持玄武宗。


    原本因為七晉聯盟的存在,玄武宗無法將影響力擴散到晉陵以南,也包括了白江地區,現在七晉聯盟鬆動,又看到玄武宗的人出現,這當中含意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哈哈,龍掌門所言極是,不過周師兄和杜師兄可能是以私人身分來訪,今日洪某便以玄武宗寅堂執事的身分向諸位正式恭賀一句。」洪長勝說到這刻意一擺長袍,繡在灰袍上的五爪金龍格外顯眼,似乎在強調他玄武宗正使的身分。


    也不等龍湘迴話,洪長勝繼續往下說道:「今日洪某來到天樞峰適逢貴宗大比,算是躬逢其盛,實為有事前來相商。」


    龍湘看了流雲真人一眼,見流雲真人沒做任何表示,便說道:「不知洪兄所為何事而來?若臨淵宗能協助的必不會推辭。」


    龍湘這話也清楚暗示,臨淵宗做事有自己的原則,不違反臨淵宗原則的再拿出來談。


    「龍掌門無需過謙,兩件都不是什麽難事,還是天大好事。」洪長勝假裝不懂龍湘話中暗示之意,繼續往下說。


    「一是玄武宗已和楓林道韓氏結盟,特來告知貴宗一聲,還望日後能透過韓氏和貴宗有更多武學上的交流。」


    聽到這裏,龍湘知道擔憂之事成真,玄武宗已想把手伸進白江地區,隻不知那號稱千年封閉傳承的韓氏怎會和玄武宗搭上線。


    「武學如何交流姑且不論,敢問洪兄第二件事為何?」龍湘想先聽完洪長勝的完整來意。


    「二是特為韓氏這新盟友來向無名前輩說項。」說完這句洪長勝轉向流雲真人一拱手,繼續說道:「韓氏天驕韓飛揚已內定為下任族長繼承人,欲與貴宗結秦晉之好,求娶玉衡峰弟子江婷為妻。」


    江潛在旁聽到洪長勝提到韓氏時已微感不妙,現在果然來意如此,楊晏和江秋月聽到也眉頭一緊。


    洪長勝當沒事人般,繼續往下說道:「江湖上多個朋友總是好事,韓少也是難得的修練奇才,不算辱沒貴宗,想來無名前輩不會拒絕才是。」


    洪長勝這話已經算挑明著說了,臨淵宗想當玄武宗的朋友或敵人,全由臨淵宗自己選擇。


    流雲真人看了一眼楊晏,見其眉頭緊皺,便微笑說道:「這事洪執事倒真難倒老朽了,臨淵宗對於弟子婚配從不幹涉,想來東方兄或任兄也不會介入弟子婚配之事。」


    這次換洪長勝眉頭一皺,暗歎薑還是老的辣。


    流雲真人看似不問世事,卻還是心如明鏡,一看楊晏反應就知道他並不讚成,雖不知原因為何,但流雲真人自然優先護短,短短幾句話點明一件事實,他流雲真人乃是和東方玄及玄武宗另一地位尊崇的大長老任狂同輩之人,你洪長勝隻是小輩,還輪不到你亮出玄武宗的招牌威脅。


    且流雲真人句句在理,像玄武宗此等宗門自不會去做那強娶之事,即使有做過也不會承認,隻是這話聽在洪長勝耳中自是覺得老奸巨猾,東方玄和任狂的弟子都至少是臨淵七子之輩,早已聞名天下,真要談婚論嫁也無需東方玄和任狂出麵。


    此時韓飛揚卻插話進來:「在下已詢問過蒼林千塢江氏和玉衡峰江師妹尊長,幾位都無反對之意,隻說江師妹尚且年幼,不急於一時和在下成婚。」


    江潛聽到這心中暗罵,這韓飛揚看來可以跟曾亦真結拜比誰臉皮更厚了,可以把話這樣說嗎?任誰都聽得出來江婷年幼之說隻是讓你知難而退的軟釘子,這不急於一時成婚,和不急於一時和你成婚,差別大到比你江少和你的修為差距更大!


    「洪兄也隻是向在下提議不如先訂下名分,以示兩家之好,婚期可以再議無妨,還請流雲真人勿見怪洪兄。」韓飛揚繼續說道,先以理還理,再拉出玄武宗的名號做為憑借。


    流雲真人聽韓飛揚如此說,倒是微感詫異,看向楊晏,似在詢問楊晏是否說過此類話語。


    「啟秉師尊,弟子是曾說過江婷年幼,隻是…」楊晏聽到韓飛揚說法也和江潛一樣心中暗罵不已,但他又賴不掉自己親口拋出的軟釘子,正欲向流雲真人解釋,突然門口一聲嬌叱,隻見一亮麗身影邊說邊走了進來。


    「我還想說韓氏和玄武宗怎麽走在一起,原來是圖謀幹這強娶強嫁之事!」


    那一直待在長春門中的美貌少女突然出現,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流雲真人等人吃驚,是以他們的修為,竟沒發現門外有人偷聽談話,而一看來者不過是個武師二階的少女。


    無悲道人吃驚,是想說這小姑奶奶怎麽主動露麵了。


    江潛吃驚,是對這聲音非常熟悉,就是他昨夜在天樞峰後山跟蹤的那黑衣女子!


    那個揚言要把他擒了的武師二階!


    「小女娃胡說八道什麽!臨淵宗諸位長輩在此,玄武宗豈容你這小輩出聲汙蔑!」還不等流雲真人等主人詢問少女來曆,洪長勝先出聲怒斥,他以為少女為臨淵宗之人,藉由指責少女暗指臨淵宗失禮。


    「怎麽?玄武宗敢做還怕人說不成?還自以為這天下就玄武宗說了算嗎?東方玄也不過是二皇之一,把煙炎山當萬極城嗎?」


    萬極城乃原聖極帝國皇城,玄武宗立宗之地,臨淵宗眾人聽少女這樣說,心中都覺得所言極是,但就不知這少女是哪峰門下,怎這麽大膽敢當著尊長麵前直斥洪長勝。


    江潛倒是第一次聽到二皇這個詞,心想書中都把這東方玄說成天下第一,難不成還有人能與其比肩?


    「你是臨淵何人子弟!叫你師長…」洪長勝聽少女越說越過分,當下便要發怒,要看是哪個臨淵七子讓弟子在這胡言亂語,不過話還沒說完,倒是先被和他同一陣線的韓氏三長老喊住。


    「洪兄且慢!先別動怒!」


    三長老見多識廣,已聽出不對之處,若少女是臨淵宗之人,應該不會有二皇的說法,別說臨淵宗不會稱東方玄為皇,另一皇對臨淵宗來說更是諱莫如深,整個白江地區恐怕都不會有人稱其為二皇。


    「敢問姑娘是否為臨淵弟子?貴姓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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