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而過,轉眼間江潛已經將滿十七歲,他的知識儲備越來越豐富,但依然無法凝聚屬性之氣,仍無法成為武者。


    現在已經無人在意江潛曾經是臨淵宗最年輕的練氣九層,在絕大多數人眼中,江潛就是一個和玉衡峰有裙帶關係的江氏少爺,以及一個掛名的江秋月三徒,盡管他的家族和師承背景仍足以壓過許多碌碌無為者,但就和許多紈絝子弟一樣,那隻是平凡人眼中的少爺,在臨淵宗,這個身分沒有什麽意義。


    倒是另一個身分,江婷的兄長,是江潛現在身上的最大光環,江婷十五歲突破武師境進入玉衡峰內門,是臨淵宗史上最年輕的內門弟子,現在更是已經武師五階,修練速度依然飛快,臨淵宗雖已開宗百年,且囊括白江地區多數宗族的優秀子弟,但能順利進入內門者仍為少數,大約隻占三、四成,臨淵宗弟子若三十歲時仍無法突破武師,或者改為擔任一些外門執事、或者直接離山。


    江潛在兩年前意外凝聚出了丹火,一開始他驚喜異常,以為自己終於能凝聚屬性真氣,但他再運轉功法來嚐試,無論是火屬性或木屬性的功法,仍都以失敗告終。


    他凝聚出的丹火卻非偶然,自從第一次成功後,江潛開始可以隨心所欲凝聚丹火,但偏偏就無法凝聚屬性真氣,能凝聚丹火而沒有屬性真氣,這是一個完全違反常識的現象,沒有典籍記載過此類情事。


    江潛曾經試探性的問過流雲真人,有沒有可能不靠屬性真氣凝聚丹火。


    流雲真人知道江潛經常異想天開,且一直對煉丹術很感興趣,當流雲真人聽到江潛提問,以為他想煉丹想到鑽牛角尖,也隻能笑笑安慰江潛煉丹術乃是小道,世間還有許多學問可以探索,江潛心知自己這違反常識的情況,流雲真人也給不出更好的答案,便沒再向人提起過這件事,自己默默開始學習煉丹。


    這段時間江潛另一個愛好,就是到臨淵集擂台邊的觀眾席上,默默觀察場中的對戰。


    在煙炎山山腳下,有一處市集是為臨淵集,是臨淵宗開設供各峰弟子交易之用,也有不少外人在此開設店鋪,陳良所在的江氏商鋪即是在此。


    臨淵集設有一繼開樓,由七峰長老輪流坐鎮以維持臨淵集秩序,也是臨淵宗招待外賓場所,另集內中心處設有擂台,臨淵集禁止各峰弟子私鬥,如有紛爭,可向繼開樓長老申請以打擂方式解決,平時亦作為比試切戳之用,任何弟子都可報名,偶爾也會遇到其他門派弟子前來切戳,臨淵集已發展成煙炎山下著名景點,尋常遊客亦不在少數。


    觀戰已成為江潛現在的日常興趣之一,始終無法修練,藏書又看的七七八八,江潛已漸漸失去待在玉衡峰上的耐心,也早已不再前往無名峰,流雲真人和江秋月都心中不舍,卻也無可奈何,便任由江潛逐漸將生活重心轉往臨淵集。


    隻是江秋月要求江潛每個月至少要迴山一天,讓她能檢查江潛體內狀況,江潛知道師父是真心對待自己,也始終沒違反和江秋月的約定。


    在凝聚出丹火後,江潛又發現自己另一個怪異的狀況,他竟然能感受到別人的真氣質量,一眼看破對方境界,照理說隻有修為更高者才能看破較低者境界,江潛以一個練氣期卻能一眼看破武王以下任何人的境界,這種說出去也沒人相信的事,他自然不會告訴別人。


    江潛從不斷觀察別人比武,漸漸他不但能看穿境界,還培養出判斷勝敗的眼界,他雖然不能修練,看過的武學書籍卻沒幾人比他更多,他對各種功法、招式間的相克,了解程度早已遠遠超出一般武者,觀察比武就是江潛對自己眼力的實戰演練。


    一些常在擂台出沒的弟子,也習慣了江潛坐在場邊觀戰,有些熟人還會跟他打招唿,偶爾聊上幾句,常來打擂的弟子多半對自己的實戰有一定自信,大家都知道江潛無法修練,隻是一個永遠的練氣九層,一開始也沒把他當迴事,直到有人不經意和江潛聊上幾句,發現江潛對於武學的見解遠超想象,還能一語道破他們的優缺點,漸漸江潛成為一個擂台邊的異類學究,視他為友的人越來越多。


    來打擂的弟子各種境界都有,也有還在練氣期的少年相約擂台,上場了就是一頓雜亂的拳打腳踢,已達練氣五層的陳良也上台試過身手,但江潛一次都沒下場過,即便是和江潛有說有聊的好友,也都認為江潛就是將觀戰視為一種興趣。


    但江潛真正的想法是,他要看看自己勝不了誰。


    沒錯,江潛確實還不能修練,但他已經有信心,武士境大概已沒自己的對手,即便是武師境低階的內門弟子,自己多半都是能勝的。


    會有這樣的自信,是因為江潛發現自己能將丹火用於實戰,達成類似真氣的效果。


    用丹火來戰鬥不是沒有前例,許多煉丹師都會讓丹火成為一種克敵手段,但丹火的強度也是隨修為而增強,像是要凝聚出玄階煉丹師的丹火,即便還沒到武王,至少也要武侯境才能凝聚,另外丹火本身無招無式,要利用丹火克敵,也要修練火屬性招式,再以丹火替招式增幅。


    練氣期沒有屬性之氣,本無法凝聚丹火,盡管江潛異於常人,不但凝聚出丹火,甚至已提升至黃階中期煉丹師的丹火水平,不過他沒有功法武技輔助,總不能站在原地等人衝過來自焚吧?


    在江潛這三年持續不斷的煉丹過程中,他意外發現讓丹火自成招式的辦法,就是利用炸爐的原理。


    「一爐鬼神驚,二爐恰如形,三爐開富貴,四爐掃門庭。」是煉丹師成丹率公開的秘密,以歌訣的方式朗朗傳誦讓求丹者不要做出不合理的要求,每開十爐煉丹,隻有三成能煉成丹藥替煉丹師帶來富貴,有二成也能成丹但隻是外型相似,卻沒有該丹藥應有的功效,在市麵上出現的假丹就是這種,另外四成會直接失敗化為煙塵,一成則是引發炸爐。


    當然若煉丹師重複煉製同一種丹藥,成功率必然能增加,降級煉丹成功率也極高,比如玄階煉丹師去煉製一至三品丹藥,而有經驗的煉丹師,即使煉丹失敗了也能控製不會炸爐,歌訣隻是說個大概,並非必然如此。


    江潛一直無法成為武者,卻因凝聚出丹火而生出不下武者的希望,他便設法操控丹火來戰鬥,煉丹隻有一成會炸爐,是因為煉丹師皆以成丹為目標,但若以炸爐為目標呢?


    經過不斷練習,江潛能控製到十成。


    江潛自然不可能帶著一堆丹爐當武器,但炸爐的原理,是丹火失控後隨著高溫氣旋亂竄,造成丹爐受熱急遽增加,最後隨著氣旋衝出而炸開,所以江潛要控製的,是產生加熱的氣旋,這個氣旋衝開之處,便會產生足以炸開丹爐的巨大的衝擊力。


    至於江潛創造加熱氣旋的方法,則是在已成形的丹火上,再凝聚新的丹火,為此他已熟練雙手都能隨時凝聚丹火,他將右手凝聚的丹火推向左手由左手暫為控製,右手再凝聚新的丹火後,將左手的雙重丹火推向右手,雙重丹火推向右手後便會失控產生氣旋,右手將氣旋扔出即能攻擊敵人。


    江潛這幾年早已冷暖在心頭,背後的議論他心知肚明,但他畢竟還是少年心性,現在他終於有了不輸正統武學的自創招式,便特意將施展方式練習的更加圓融,彷佛武者發動絕技的姿態,默默等待著名揚臨淵的時刻。


    旋風轟炸,這是江潛用丹火炸爐原理自創招式的命名。


    今天江潛又來到擂台邊,場上突然出現一個江潛熟悉的身影,江潛不禁咦了一聲。


    來者一身黑衣,手握黑鐵長槍,正是天權峰年輕內門弟子程剛。


    程剛並非江潛歸類在朋友的一員,和江潛幾乎沒有交流,江潛之所以對他熟悉,是因為程剛連續讓江潛看走眼三次,這三次的對手都是和江潛最聊得來的哥們曾亦真。


    曾亦真是開陽峰內門弟子,武師四階修為,而程剛不過武師二階,曾亦真實際上的戰力比賬麵修為更高,因為他具備特殊風屬性的血脈,修練的又是開陽峰鎮峰功法無情訣。


    開陽峰首座本名蕭冠英,年輕時整個家族遭到仇家屠戮,蕭冠英因外出辦事逃過一劫,迴來後看到包括妻兒在內全族三百多具屍體幾欲瘋狂,從此變得極為嗜殺,流雲真人念其遭遇,收之為徒後傳以奇功無情訣,無情訣既稱無情,壓抑七情六欲亦包含負麵情緒,蕭冠英修練有成後親報大仇,便改名蕭無情,留一姓氏紀念親族,從此再不問世上愛恨情仇,一心修練求道。


    江潛自無法得知無情訣修練法門,但他曾在流雲真人手劄中看過,無情訣共分七層,非但是一套可修練至超越武皇境之完整功法,更是層層遞進威力倍增,實乃曠世奇功。


    無情訣亦有弊端,壓抑七情六欲後對於世事會越加淡薄,因此蕭無情也隻傳過兩徒,曾亦真雖修練天賦極高,但生性跳脫,無法專心,蕭無情授以無情訣是希望曾亦真能定下心來,壓抑情欲後也隻是和常人一般,負麵影響有限。


    然而江潛和蕭無情都沒想到的是,曾亦真生性跳脫的程度,連無情訣都壓抑不了,曾亦真是一個天生的自來熟,跟誰都能三句話交心換肺,也因為如此他才會和江潛成為鐵哥們。


    程剛為金屬性血脈,修練功法天罡龍虎功隻是大路貨,唯一優勢是習有天權峰五大槍訣之一的鋼霸槍訣,但鋼霸槍訣完本早已失傳,天權峰首座張鐵衣所持者也不過是殘卷,因此也隻能排五大槍訣之末。


    在程剛和曾亦真第一次交手時,江潛判定程剛在鋼霸槍殘卷六招最多走完兩輪即會落敗,沒想到曾亦真連一輪都撐不過,程剛隻用了四招就將曾亦真擊飛。


    再次交手,江潛事前指點曾亦真以其靈蛇劍法的刁鑽劍招和程剛周旋,不用硬接一往無前的鋼霸槍,曾亦真銘記上次失敗教訓,不敢以修為更高就硬接,上了場也真和程剛耗上,但程剛耐力極強,別說兩輪,程剛六招鋼霸槍來來迴迴使了七輪,終於在約四十招時以力破巧,一槍劈的曾亦真吐血跌落場外。


    曾亦真原是不記仇的個性,然而兩度敗於修為不如自己的程剛,也打出真火來,傷好後主動與程剛約戰,這次江潛交代曾亦真不能隻是拖著戰局,在和程剛換招時要積極搶攻,避開和鋼霸槍硬碰但要劍走要害,隻要程剛氣勢中斷,修為和招式不足的差距自會浮現,曾亦真貫徹江潛戰術,上場就一劍直取程剛咽喉,沒想到程剛不閃不避,一個側身讓靈蛇劍刺在肩頭,這次一槍就把曾亦真打飛。


    江潛隻能徒唿負負,莫非這無情訣買到假貨?你刺在人身上波紋不動,別人槍背一掃就四腳朝天,如果這是真的廝殺,隻怕曾亦真現在已走過奈何橋了。


    江潛也發現,是自己太低估了這個程剛,不僅曾亦真不敵,江潛多次看到程剛和武師六、七階弟子對戰,依然一副無敵英姿,隻是也因為如此,漸漸沒人願意再對上程剛,修為更高者贏不光彩,輸了更是顏麵掃地,因此程剛已數月沒出現在擂台。


    程剛此時出現,江潛才感到驚訝,難道又有不知死活之人要挑戰這個煞星?


    當另一頭一個瀟灑的身影翩然躍下,江潛差點當場昏厥。


    曾亦真,你怎麽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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