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兒,等進到煉丹室,一切要聽師祖吩咐,不停運轉師祖教你的功法,千萬別因為運轉失敗而停止。」江秋月再一遍叮嚀江潛。


    江潛應了個是,他雖然才十三歲,已經曆了從萬眾矚目的天才到一個甚至不能成為武者的平凡人這個過程,心智遠比同齡人更成熟,他知道師祖、師父、師丈為了幫他成為正常武者費盡一切心思。


    「我一定要成功!」江潛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他雖然沒表現出任何不安,因為不想讓師父擔心,心中卻還是非常忐忑,他沒看過一向沉穩的師父這樣重複交代一件事情,他知道自己現在要走的是一條前人沒走過的道路,他如果不想當一個平凡人,就隻能冒險去嚐試,所以當師祖提出這個方案時,他沒太多考慮就答應了。


    進了煉丹室,江潛一方麵還是感到緊張,一方麵他還是少年人的心性,對於第一次參與煉丹也充滿了好奇。


    流雲真人和藹的摸了摸江潛的頭,在江潛看來,師祖流雲真人就是一個慈祥的長者,但他完全看不出來這位師兄師姐們口中無比敬畏的老祖已經是好幾百歲的年紀,流雲真人修道有成,外表就一副仙風道骨中年人的模樣,江潛想起師祖道號東海仙劍,真的是很貼切。


    江潛思緒紛飛的同時,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


    「潛兒,你可知無求道訣追求的是什麽?」流雲真人看到江潛情緒平穩後突然問了一句。


    江潛愣了一下,無求道訣上篇他已經背的滾瓜爛熟了,但其內容非常深奧,盡管他的心智遠超同齡人,仍無法融會貫通其涵義,師祖突然問起,他才開始深思這個問題。


    流雲真人也沒催江潛,靜靜的等著江潛迴答。


    「弟子以為,無求道訣不隻是一篇對敵的功法,敵人之力可以借為己用,那萬物之力也能借為己用,無求道訣所追求的,是不是駕馭萬物?」江潛深思了一會後迴答。


    流雲真人聽到後眼睛一亮,似乎沒想到小小年紀的江潛會講出一個有趣的答案。


    「很好!很好!能迴答出這個答案已經很不錯了,但駕馭萬物豈是功法能達成,就算比師祖的境界更高,也無法做到駕馭萬物,這世間有沒有人能做到都未可知。」


    流雲真人並沒有把江潛當成小孩,認真替他梳理了想法。


    「這世間還能有人能比師祖更高境界的嗎?這樣說來駕馭萬物終歸隻是夢想。」


    江潛很直覺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這話由一個成年人口中說出,可能會給人逢迎拍馬之感,但江潛語氣中充滿真摯的惋惜,他是真的在感歎原來修練還是有其極限存在。


    「傻孩子,這世界大的很,你要記住,永遠不要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盡頭。」流雲真人頓了頓,繼續說道:「無求道訣所追求的,雖不是駕馭萬物,但和這個答案確實接近,叫做萬法隨心。」


    江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流雲真人知道這孩子悟性很高,又補充道:「世間一切都有其定律,這些定律就是法則,要能兼容世間的法則,才能納為己用,無求道訣的重點在無求二字,因為無求,才能兼容。」


    「因為無求,才能兼容嗎?」江潛聽著流雲真人的說明,一邊喃喃自語,深思這句話。


    流雲真人笑了笑,繼續說道:「師祖創這無求道訣,目前創了兩篇,除了上篇外,另一篇叫做中篇,等你長大一點也會傳給你,師祖自己也還沒領悟出下篇,所以隻能用來對敵,並無法真正做到萬法隨心,或許以後你可以替師祖完成下篇。」


    江潛突然若有所悟,感激地看著流雲真人,他明白為什麽師祖在開爐前要跟他講這段話了。


    無求道訣不隻是一種功法,也是做人的道理。


    萬法隨心是一個理想,連師祖都做不到,他自然更做不到了,但他可以忘乎成敗,因為無求,才能兼容,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隨心而至,靜待最終結果。


    流雲真人看到江潛的表情,知道他已經明悟了,微微一笑再次摸了摸江潛的頭,正式開爐煉丹。


    三天後,煉丹室的房門打開,楊晏和江秋月夫婦,看到流雲真人眉頭深鎖一個人走了出來,他們焦急的向內看去,發現江潛靜靜躺在石板上。


    「別擔心,潛兒沒事,他隻是累了睡著而已。」流雲真人先讓楊晏夫妻安心。


    「潛兒的狀況很奇怪,千年柏木的木屬性之氣確實引入他的丹田了,但是一引入卻又消失無蹤,似乎他體內本就有一股屬性之氣,濃鬱程度遠大於引入的木屬性之氣,所以將其掩蓋,但這股屬性之氣又始終偵測不到,在潛兒平穩後我讓他以木屬功法凝聚真氣,即便有我在旁引導都還是無法凝聚。」


    流雲真人頓了一頓又說道:「這引入外部屬性之氣的方法看似不管用了,隻能再想別的辦法,這段時間讓潛兒多來無名峰,我會親自觀察他體內的情況。」


    楊晏夫妻看到連流雲真人的方法都無效,自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幸好沒發生最壞的情況,也隻能先帶著江潛迴到玉衡峰。


    江潛清醒後,固然對結果失望,倒也看的很開,對於無求道訣的無求二字,他算是有了一定程度的領悟,他迴想在煉丹室經曆的三天,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流雲真人煉丹的過程,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別人煉丹,且又是由流雲真人這白江第一人親自出手。


    接下來的日子,江潛在江秋月的授意下,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嚐試修練木屬性功法,從最初階的凝葉心法、到中高階的鋼骨裂碎訣、五峰降魔功,盡管江潛都能運轉口訣,卻始終無法凝聚出木屬性真氣。


    江潛的心態也越來越放平,他並不是放棄成為武者的希望,隻是連天下人景仰的師祖、師父和師丈都沒辦法,江潛知道急也沒用,不用再每天打坐練氣,也沒有進一步的功法能練,他變得喜歡看書,涉獵各種武學以外的技藝,一方麵也是想找找能不能另辟蹊徑,解決無法凝聚屬性之氣的問題。


    盡管引流木屬性之氣到體內的計劃失敗,流雲真人對這個悟性奇高的小徒孫仍非常喜愛,特允準江潛可自由進出無名峰,由於流雲真人的收藏遠非玉衡峰能比,江潛最愛跑去師祖的書房,瀏覽各式書籍,江潛雖不是過目不忘,但記憶力奇佳領悟力又強,他的見識也因此與日俱增。


    江潛還纏著流雲真人將無求道訣中篇也讓他看,流雲真人長年靜修,對於這個經常會找他「切戳想法」的少年,也是第一次體會到別樣樂趣,且江潛一些看似天真卻超越常軌的想法,也的確讓流雲真人經常感到意外,和江潛的相處,對流雲真人來說是真有點教學相長之感。


    雖無法正式成為武者,但江潛也已經練氣大圓滿,經常穿梭於兩峰之間,江潛的體能也遠優於尋常人,他逐漸長高,從一個麵目清秀的少年越發英挺,在人人習武的臨淵宗,江潛反而培養出一股獨特的書卷氣息。


    江潛為了尋求破解自己無法凝聚屬性真氣的問題,除了玉衡峰和無名峰的藏書之外,他也想看看所謂邪道有無不走常路的修練之法,但臨淵宗自然不會收藏邪道書籍,即便有也不是他能看到的,於是江潛便想到利用江氏的產業幫他找尋,十四歲那年他利用下山審親的機會,以巡查之名到江氏靠近煙炎山腳的一間商鋪。


    這間商鋪規模不大,卻是直屬於江潛大伯江定乾的產業,因此就叫江氏商鋪,主要是提供江氏子弟在臨淵宗的修練補充之需,鋪內販賣的皆為修練用品。


    此時從江潛練氣九層卻無法凝聚屬性真氣開始已過四年,外人已漸漸忘卻這個曾經驚豔一時的天才,反而妹妹江婷已於兩年前達練氣大圓滿,之後一路順風順水突破武士境,此時已是武士七階,她已經是臨淵宗史上最年輕的武者,預計再過年許還會成為最年輕的武師境,成為江氏真正的門麵。


    不過對江氏內部來說,對這位曾經更天才的少爺仍抱持著希望,盡管背後已經有些小時了了的議論,表麵上倒沒人會怠慢他。


    早熟的江潛對於旁人背後的議論也心知肚明,他想利用江氏的商業勢力尋找邪道修練之法,也無法太過明目張膽,便找來一個在江氏商鋪打雜的小廝,打算暗中行事。


    這個小廝名為陳良,此時方滿十歲,因為家貧自幼協助家計,陳良並沒有八麵玲瓏的個性,反而有點木訥,但勤奮肯幹不計辛勞,也因為經常要收送一些物品,已經稍微識字,陳良是江氏商鋪中最年輕的夥計,在江氏商鋪打雜可以學習基本的練氣之法,如今剛達練氣二層。


    江潛看上陳良最大原因是存在感較低,且心智尚幼適合培養,他並沒有要求陳良馬上辦什麽事,而是想培養成為其心腹,江潛向店主指名要陳良負責操辦自己的修練所需,讓陳良每月上玉衡峰一次,他會將下個月需要的物資列給陳良,隔月再讓陳良帶上來。


    如此重複數月後,陳良也逐漸把江潛視為自己的主子,一個十歲的貧家少年得到江氏少爺的慧眼賞識,自是忠誠度極高,江潛察言觀色之下開始交付暗中收購邪道功法的任務給陳良。


    江潛一方麵繼續尋找破解自身問題的方法,但在他遍讀的群書中,最感興趣的還是煉丹術,可能也是由於流雲真人當初親自煉丹帶給江潛強烈的直觀感受,江潛不知不覺間已經記下了一些市麵上常見的三品以下丹藥的丹方,且看了許多前人煉丹的法門和經驗之談。


    煉丹師分為天、地、玄、黃四階,黃階煉丹師可煉製一至三品丹藥,玄階煉丹師可煉製四至六品丹藥,能煉製七品以上丹藥者為地階煉丹師,至於天階煉丹師則為傳說中的存在,連流雲真人都沒聽說過有煉丹師達到天階,整個白江地區也僅有一位地階初期煉丹師,是為另一宗門長春門的太上長老,據傳隻有拿至寶交換他才會出手替人煉丹。


    煉丹師的存在也和需求有關,一般武王以下適用一至三品丹藥,所以黃階煉丹師也最多,武王境到武皇境適用四至六品丹藥,玄階煉丹師便是專為各大宗門的頂級高手服務,煉丹師本身地位也等同對應武者境界,因此玄階煉丹師已是各大宗門的長老,至於七品以上丹藥要超越武皇境才會用到,整個白江地區也隻有流雲真人一人疑似有到武皇境之上,畢竟流雲真人百年前最後一次正式出手擊殺落霞宮鬼藏法王,展露出來的也隻有武皇後期的實力。


    煉丹首先須凝聚丹火,需以火屬性之氣為基底,輔以少量木屬性之氣,當然武王境以上可藉由引入外部火氣或木氣凝聚丹火,隻是除非像流雲真人這般得道之士,甚少有武王強者會耗費大量時間重修煉丹術。


    身上沒有屬性之氣,江潛自然和煉丹無緣,但他總會不知不覺間一邊看書一邊模仿流雲真人凝聚丹火的手法,似乎沉浸在自己有朝一日終會成為一名煉丹師的遐想中。


    某一日,正在看書的江潛又在無意間擺出凝聚丹火的姿勢,他突然身心一震,指尖感到異樣高溫,他轉目一看,手上竟真的出現了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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