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哈哈一笑,靠在椅背上,擺手迴道:


    “那倒不至於——”


    “你一點都不用緊張,真的,這就是閑聊。”


    “再說了,你哪裏還有十年給你判?”


    他張了張嘴,半晌後才開始問我:


    “哥,我這······真那麽嚴重嗎?”


    我吸了口氣,衝他點了點頭,語氣也嚴肅了起來:


    “別喊我哥,叫我警官就行。”


    “另外,我發現你這是天天守著行規,怎麽就不願騰出點時間看看法條啊?”


    “自己幹的就是這勾當,提前翻翻刑法了解了解,沒壞處啊。”


    他低下了頭,臉有羞愧。


    “別急,我給你普下法。”


    他睜大眼看著我,看著是真慌了。


    “你們這種情況啊,是按照情節輕重來量刑。情節一般的呢,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沒收財產,處罰金。”


    他的臉又瞬間放鬆,唿吸也平均了很多。


    但我沒給他太多的時間,繼續講道:


    “但你這個不能算是情節一般了,應該算是相當嚴重了。”


    我坐直身子。


    “我給你縷縷你這個事兒啊。”


    “組織者組織賣淫人員,累計達到十人以上,你有多少個?”


    他沒講話,我幫他迴答:


    “治安隊那邊的資料,這些年來經過你手的賣淫人員,高達一百三十七餘人。”


    “這還隻是目前查到的,還有沒查到的呢?接待次數那就更沒準數了,那簡直太多了。”


    “再一個,組織境外人員在境內賣淫。”


    “這個你別不承認啊,你那裏有幾個洋妞,我親眼看到了,你別說人家生下來就長了頭黃毛兒。”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委屈道:“何警官,她們真的是生下來就長了一頭黃毛。”


    我一愣,也急忙糾正道:“是,是黃毛,但你就說是不是外籍吧?”


    他又低下了頭。


    我迴憶了一下法條,繼續給他講:


    “還一條是這樣,賣淫人員中有未成年人、孕婦、智障人員、嚴重性病人員,累計達五人。”


    我指了指他:


    “這條你也占了。”


    “獲利方麵,你已經遠遠超出一百萬了。”


    “至於造沒造成被組織賣淫者自殘、自殺等其他嚴重後果,咱一點點來查。”


    “但就這幾條下來啊,知道怎麽量刑嗎?”


    他臉已經黑了,一直在扣著手指,低著頭不看我。


    我吸了口氣,打破了他最後一絲幻想:


    “這是十年有期起步,最高能判到無期。”


    我拿出了氣勢,一改剛才柔和態度:


    “你不用低著頭,我明確地告訴你,你身上還藏著事。”


    “放心,我們會查的,咱一點點查,這賬一點點跟你算,遲早能給你算到死刑。”


    “你要不想在裏麵待一輩子啊,就少給我打馬虎眼。”


    “我是一點沒嚇唬你,你如果不信,我就去找看守所這邊的民警要本刑法,一條條和你對,看最後對出個什麽結果出來!”


    師姐見時候差不多,換她唱起了白臉:


    “李浩,何警官這是給你機會呢。”


    “如果現在不爭取立功,等移交到檢察院就全完了。”


    “而且你這些事,你不說我們也能查得出來,隻是時間問題。現在問你,也是想把機會留給你。”


    我看向李浩旁邊站著的,負責維持秩序,和保障安全工作的看守所民警。


    就衝他擺了擺手,申請道:


    “給他拿瓶水,多給他個吸管兒。”


    李浩終於抬起頭來看向了我:


    “何警官,是這麽一迴事兒。”


    “那主意是我出的,我讓李未未承諾他,和他處對象,過年跟他迴家。”


    我攤開資料,暗示他繼續說下去。


    “那天晚上我和李未未完事後,李未未給我說。”


    “說有一個顧客,服務的時候說想和她過日子,問李未未能不能跟他走。”


    “我一聽就有火,這挖牆腳都挖到我身上來了,我養的打手是白養的嗎?”


    “我就找了倆人跟著他,先弄清楚他的底細,想著再揍他一頓,讓他長個記性。”


    他接過民警放在他跟前的礦泉水,咬住吸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但是後來發現這是個光棍,也攢了不少錢。”


    “因為大家都說他是啞巴,而且他長得也不行,肯定是找不到媳婦的。”


    “他覺得李未未是賣的,不幹淨。就得像是古代青樓那些女子一樣,天天渴望被贖身。”


    “然後他就能英雄就美,然後倆人結婚生子。”


    “但李未未不這麽想,李未未是站在我這邊的。”


    “而且李未未還欠著債,還談了個男朋友。說是這個男朋友好賭,因為還不上賭債,還讓人給切了個小拇指頭。”


    “當然,這不是我幹的,我也沒見過,我就是聽李未未說了。”


    我點了點頭,讓他繼續說。


    “你說那個姓趙的家夥也不實在啊,不僅挖我牆角,還又啞又不啞的,簡直就是腦子不正常。”


    “他這個人,除了身體好些我羨慕,其他的就沒有能讓我看得上的。”


    “我和李未未就商議了個主意,他既然想跟李未未過日子,那就讓李未未許諾和他一起過日子。”


    “等幹到過年,就跟他一起迴家見親戚。”


    “反正李未未一直都是接待熟人,出去沒人知道身份。而且李未未的模樣拿出去,也是給他這個殺豬的長臉。”


    “他很開心,那段時間繼續是每天晚上都來。”


    師姐這個時候問了一句:


    “那你們真計劃吃他一輩子?”


    李浩搖了搖頭:


    “那哪能,他哪那麽多家底?”


    “頂多到他沒錢了,把該賣的賣了,也借不到錢了的時候。”


    “嗯······也等到李未未攢夠還債的錢,我把該賺的也賺了,該撒的氣也撒了,再一搬家就不再管他了。”


    他又喝了兩口水,想了半天,再次看向我:


    “何警官,就這些了,我保證。”


    “這個人我接觸不多,一直是用文字交談。”


    “李未未說,是啞巴,但是後來好了,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還算滿意,等著師姐記錄完,就接著問道:


    “那李未未有沒有和他私下見過麵?”


    “經你手的顧客都是拿分成,有沒有可能她想多賺一些錢來還債,就私下接單?”


    他琢磨了一下,不僅沒迴答,反而提出了要求:


    “何警官,給根煙行嗎?進來好幾天了,憋得慌。”


    他語氣是帶著懇求的,其實我能理解,因為我本人也是吸煙的。


    我想事情的時候也總愛點上一根,忍不住。


    但此刻,我搖頭拒絕了他。


    “不行,你習慣習慣吧,日子還長呢。”


    “來,迴答我的問題。”


    他皺了皺眉,使勁甩了甩腦袋。


    “李未未和他私下見麵有可能,私下接單不會的。”


    “我們一直以來都是誠信經營,這一次是那個趙啞巴不仁在先,我們是奔著讓他家破人亡搞的。”


    “李未未是和他直接接觸,有問題趙啞巴找的就是李未未,這一點李未未也很清楚。”


    “如果中間接私單,那就等於李未未背叛了我們,要和我們劃清界限。”


    “我們找不找李未未算賬先不說,但就趙啞巴的事情她也處理不了,和我們鬧掰了,就沒人保她了。”


    在這個時候,師父的聲音從耳機裏響了起來:


    “何遇,問他關於私下見麵的事。”


    我收到命令,便開口問道:


    “李未未和趙元振私下見過幾次麵?最後一次是什麽時候?”


    李浩搖了搖頭:


    “具體幾次我不清楚,但是在7號左右吧······”


    “就是那兩天裏,李未未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趙啞巴邀請她去他家裏坐坐,七裏村。”


    “我給李未未說的是,盡量別去,再考慮考慮。”


    我聽完以後,立馬追問道:


    “那後來李未未去了沒有?”


    他繼續搖頭:


    “當天沒去,當天還迴來接了其他客人。”


    “後來去沒去我就不知道了,9號那天夜裏,她從我這裏借了錢,說是給她爸做手術,打那起就沒了她的聯係。”


    我在心裏對了一下時間,時間上是對得上的,那這麽來看的話,趙元振已經擁有最大嫌疑了。


    但我沒搞懂的是,趙元振有足夠的殺害李未未的時間和動機,但林瑩瑩呢?


    林瑩瑩是死在9月13號的晚上十點鍾,那個時候趙元振又在哪裏,在幹嘛?


    我們幾乎是調查了林瑩瑩一切的關係,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行兇者和林瑩瑩之間大概率是不認識的。


    所以林瑩瑩的案子被擱置了,並案後就從李未未開始查,隻分出一個組還在整理林瑩瑩的線索。


    可是查來查去,怎麽有種把林瑩瑩拋開了那種感覺?


    作案手法是高度相似的,甚至比對待李未未還要殘忍。


    我有些想不太明白,高度相同的兩個事件上,卻又像是擋著一條銀河。


    還在思考的時候,李浩主動地伸頭說了一句:


    “對了何警官,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在查什麽,但還有那麽一個事,不知道對你們來說有沒有用?”


    我沒搭腔,而是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把話講出來。


    “就是說吧,李未未在9號那天拿著我錢離開後,就一直沒了聯係。”


    “然後奇怪的是,那幾天裏趙啞巴也沒再來過,也沒問李未未的事情。”


    “一開始我以為是他倆私奔了,後來發現趙啞巴還在,還和個沒事人似的。”


    “我就發信息問他見沒見過李未未,他說沒有。”


    “然後我猜吧······”


    “下麵要說的是我猜的啊,何警官。”


    他強調了一遍,我點頭後,他繼續開口:


    “我猜的,他應該是見過。”


    我抓了下腦袋,認真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我為什麽這麽猜,是因為在九號,李未未拿錢走那天,有買飯的小弟在門口看到了趙啞巴,但是他沒上來。”


    我見他說完了,就多問了一句:


    “還有其他的嗎?”


    他努力搖了搖頭:“沒有了,何警官我迴去我再想想,這次想到什麽一定告訴管教,讓管教找您”


    我擺擺手,讓他簽了字,結束了這場審訊。


    走出看守所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半小時後了。


    我在門口點上了根煙,想了好一會兒。


    我們這個時候應該要迴市局找師父,把資料提交上去,並進行匯報。


    但現在,我總覺得心裏不太安穩。


    “師姐,要不我不迴去了,你先自個迴隊裏給師父匯報一下。”


    師姐本來拉開了車門,聽完以後就帶著關心問我:“怎麽了?累了?”


    我搖了搖頭:


    “我想先去趟醫院,看一眼陳英琦她們,正好再問一下在七裏村被尾隨的細節。”


    “然後趙元振那邊今晚上還是先不動,趙小雨也是有問題的,我得等下趙小雨。”


    “但江萊她們在那裏盯著我還是不放心,晚上我得過去。”


    “到淩晨兩點吧,你找個咱們組的師兄過來替我,我估計我挺不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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