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求生出愧疚的同時,課室之中,對蕭北夢心有意見,以為蕭北夢端架子的書法院弟子們,見到蕭北夢如此誠懇地道歉,心頭的芥蒂也慢慢地消退。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蕭教習,你也是無心之失,不必自責。”


    何求語氣柔和,隨即對台下的弟子們說道:“你們誰去給蕭教習搬一張椅子過來?”


    “何院長,我去!”


    蘇沐沐第一個起身,不待何求同意,便步伐矯健地出去了。


    這是要玩哪出?何求的突然轉變讓蕭北夢甚是疑惑,認為後麵很可能還憋著更大的壞。


    很快,蘇沐沐迴來了,帶迴了一張高背椅子,上麵還墊著棉坐墊,靠牆放好。


    “蕭教習,請入座!”何求麵露微笑,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蕭北夢拱手道謝後,快步向著高背椅走去,同時,他的心中在打鼓,因為實在搞不清楚何求到底要玩什麽花樣。


    在入座之前,蕭北夢仔仔細細地看了一下椅子,檢查椅子腿有沒有被動手腳,棉坐墊裏麵會不會藏著什麽東西。


    認為安全後,他才緩緩地坐了下去,心情忐忑。


    好在,何求並未在椅子上動手腳。而且,椅子坐著還很舒服。關鍵是,椅子夠高,視線夠好,課室裏的那些漂亮女弟子,全在視線範圍之內,一百八十度無死角。


    待到蕭北夢坐定,何求便開始授課。


    蕭北夢聽得很認真,很仔細,並非要學習教學經驗,而是擔心何求給自己挖坑,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但是,臨到授課結束,何求都沒有再對蕭北夢展現出任何的敵意。


    蕭北夢因為聽得認真,對何求的這堂課深有體會。


    也因為如此,他不得不承認,在書法方麵,何求的確有著極高的造詣,遠不是靠著多讀書、自學成材的蕭北夢所能比擬的。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要與蕭北夢較勁,在授課結束之前,何求讓弟子取來了文房四寶,擼起袖子,直接在講台上揮毫潑墨。


    不過,何求惜墨,隻寫了兩個字:冰釋。


    字雖少,但筆酣墨飽,筆走龍蛇,氣勢氣象俱全,技藝已經是爐火純青,書法院院長,實至名歸。


    課室的弟子們顯然是見多了何求的書法,並未表現出多少的震撼,但蕭北夢看到何求的書法,當即自歎不如,不論是技法還是底蘊,差距明顯。


    同時,何求在收筆的時候,刻意抬眼看向了蕭北夢,並指了指紙上的冰釋二字。


    冰釋,冰釋前嫌,蕭北夢自然懂其意。


    “看來,我的格局還是小了,人家老何才是拿得起放得下。”蕭北夢暗自感歎後,臉上露出了淺笑,並對著何求點了點頭。


    化敵為友,手刃仇敵,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應對敵人的方式。


    對於何求,能夠化敵為友,蕭北夢自然是高興的。


    何求主動求和,蕭北夢自然也不能小氣,授課結束的時候,蕭北夢主動找到了何求。


    “何院長,先前之事,是我魯莽了,在此,我向您,……。”蕭北夢想要道歉。


    何求卻是連連擺手,道:“先前,也是王自在那個老東西沒把話說明白,讓我以為你是想走後門進書法院。若是早知道你在書法上有如此造詣,我絕對不會一副俯視態度地去見你,指不定,你兩年前就進了書法院,不會等到現在。”


    蕭北夢笑而不語,那個時候,蕭北夢一心要在藏書館中找到解決寒毒的辦法,即便何求再如何折節,他估摸也是不會進入書法院的。


    走出書法院的大門,蕭北夢正要趕迴去修煉,卻聽到身後有人在喊自己。


    他迴過頭,看到蘇沐沐正大步跑了過來。


    “蕭教習,實在不好意思,你的那幅字我給忘在了居所,沒給你帶過來。我看你今天似乎挺忙的,改天你再來院裏的時候,我一定給你帶過來。”蘇沐沐一臉歉意地說道。


    “不用改天了,我今天其實不忙,可以等一等,你趕緊迴居所去拿。”蕭北夢微微一笑。


    蘇沐沐神情一滯,她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蕭北夢離開書法院的時候出現,自然是想一拖再拖,將蕭北夢的這幅字據為己有。


    隻是,她沒有料到,蕭北夢洞若觀火,早已識破了她心中的小九九。


    “那個,……,蕭教習,我的居所離著這裏還比較遠,我走得又慢,怕是會耽擱你的寶貴時間呢,……,我還是改天拿給你吧,……。”蘇沐沐極力尋找著合適的借口。


    蕭北夢看到蘇沐沐略略有些無措的神情,嘴角上翹,道:“算了,不逗你了,既然你喜歡那幅字,就暫時放在你那裏。”


    “真的麽?”蘇沐沐驚喜不已。


    蕭北夢微微一笑,轉過身,快步遠去。


    ……


    時光悠悠,轉眼就是十天的時間過去,鳳離約定的時間到了。


    蕭北夢一大早就心情忐忑地在自己的小院裏等著,等著挨揍。


    隻是,從早上等到晚上,鳳離都沒有出現。


    實在頂不住內心的劇烈煎熬,蕭北夢離開了居所,主動去找鳳離,主動找虐。


    令他意外的時候,鳳離並不在居所,他又去找了一趟吳空行,得知鳳離五天前便離開了學宮,去了怒風原。


    “好你個鳳離,約定好了要肉搏,我這段時間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你倒好,直接把這事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蕭北夢悻悻地迴到了居所,心中輕鬆的同時,竟然還有些許遺憾。


    轉眼,寒假來到。


    無需隔三岔五跑一趟書法院,蕭北夢徹底地清靜下來,開始全力修行。


    隨時可能去青葉城,能多提升一點實力,斬殺田雲鶴的幾率自然會大上一些。


    這一日,蕭北夢正在院中修煉,門外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他有些意外,這個時間段,按理說,不應該有人來找他。


    把門打開,他意外地看到,蘇沐沐竟是站在了門外。


    “你沒迴聖城麽?”蕭北夢詫異地問道。


    蘇家乃是聖城之中的大族,近在咫尺,此際已經是寒假,蘇沐沐應該迴聖城,與家人團聚才對。


    “要迴去的,明天就迴去。蕭教習,我今天過來,是想邀請你參加我的二九生辰,再過六天,就是我的生辰。”蘇沐沐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臉色微微有些發紅。


    蕭北夢先是一愣,隨即說道:“恭喜了。何院長他們也去麽?”


    蘇沐沐點了點頭,道:“張教習和方教習放假之後,就離開了學宮,我邀請了何院長,何院長恰逢當日有事,他去不了。”


    蕭北夢心中猶豫,不太想參加。


    蘇沐沐看出蕭北夢有拒絕的意思,連忙楚楚可憐地說道:“蕭教習,我的二九生辰,若是書法院沒有一位教習參與,家中長輩鐵定會以為我在學宮頑劣,不受教習們喜歡呢。


    蕭教習,你就當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蕭北夢看到蘇沐沐可憐兮兮的模樣,當下心一軟,道:“好吧,到時候,我會走一趟。但是,我事先跟你說好,我不會停留多久。”


    蘇沐沐當即喜笑顏開,連連點頭,隨後連蹦帶跳地離去了,長腿細腰,背影妙曼。


    “長這麽開了,竟然還不到二九年華啊,年輕真好啊!”蕭北夢一直看著那美好的背影遠去至消失不見,喃喃自語。


    六日後,天公作美,天氣晴好,寒意寡淡。


    蕭北夢離開了學宮,去到了聖城。


    前往蘇家觀禮,自然得帶上一兩樣禮物。蘇家乃是聖城大族,帶的禮物還不能輕慢了。


    若不是趙燕雄送來一萬兩銀子,蕭北夢今日去蘇家,說不得還得開口找墨梅要銀子。


    故而,對於趙燕雄這個散財童子,蕭北夢是心存感激的。


    嚴格來說,趙燕雄送來的是九千九百兩銀子,風淩意作為賭注的見證人,生怕銀子跑了似的,提前拿走了一百兩。


    逛了幾家首飾鋪,蕭北夢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了一顆品質不高不低的東海蚌珠,當做禮物,不輕不重,剛剛合適。


    蘇家位於聖城西南方位,是一座占地百畝的大宅子,高牆大院,氣派非常。


    蘇保乃是蘇家家主,膝下一兒一女,長子蘇星,次女蘇沐沐。


    蘇星與蘇沐沐年齡相隔近二十歲,蘇保算是老來得女,故而對蘇沐沐極是溺愛。


    蘇沐沐的二九生辰,自然得大辦特辦,風風光光,熱熱鬧鬧。


    一大早,蘇家大宅便是披紅掛彩,人人臉上喜氣洋洋。


    離著生辰宴席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就有賓客登門,迎賓的蘇家管事,大聲唱喏著賓客的名字以及賀禮。


    這些賓客,無不是身著綾羅綢緞,非富即貴。


    “貴客,敢問尊姓大名。”門口的胖管事在蘇家已經十餘年,聖城之中的達官顯貴,不說已經認全,但十之七八應該是認識的,但眼前麵貌英俊,氣態不凡的年輕人,著實有些臉生。


    先頭的那些賓客,隔著老遠,胖管事就能將他們認出來,高聲唱喏來賓姓名的時候,不忘帶上他們的頭銜和封號。


    認不出賓客,這對胖管事而言,是工作的失誤。


    “蕭北夢。”


    年輕人正是蕭北夢,他換下了學宮教習的服飾,收好了腰間的身份玉佩,穿著一身談不上樸素,但也不顯華貴的衣服,與他今日所送禮物相得益彰。


    胖管事有些犯難了,他沒有聽說過蕭北夢這個名字,但是,能來蘇家參加生辰宴會的,可沒有身份簡單的人物。


    “蕭公子,敢問,您在聖城之中官居何職?”胖管事笑意盈盈地問道。


    所有賓客都是帶著頭銜唱喏的,自然不能缺了蕭北夢。


    “我來自學宮,受蘇沐沐小姐之邀,來參加她的生辰宴會。”蕭北夢輕聲說道。


    “原來是學宮弟子,失敬了。”胖管事朝著蕭北夢微微一拱手,正要唱喏的時候,看到遠處有一位玉簪束發,身披雪白厚氅的黃臉年輕人前唿後擁地過來,當即便舍了蕭北夢,笑臉迎向了黃臉年輕人。


    “二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胖管事向著黃臉年輕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而後高聲唱喏了一句:“二公子駕到,錦州龍硯一方!”


    天下硯台推錦州,而錦州硯台當中,錦州龍硯為最上品,百年難得出一方。


    蕭北夢當然知道錦州龍硯的大名,能送出錦州龍硯的人,背景簡單不了,他不由多看了二公子一眼,看其眉眼,與軒轅山河有幾分相似之處。


    於是,蕭北夢猜到,這位二公子,十有八九便是軒轅山河的兒子,軒轅亮。


    軒轅晉為軒轅家大公子,軒轅亮自然隻能屈居第二。


    軒轅亮淡淡地掃了胖管事一眼,眼神睥睨。


    胖管事當即一哈腰,親自給軒轅亮領路。其他的賓客,胖管事都是讓手底下的人引領。


    蕭北夢正好站在了前麵,胖管事還沒有說話,跟隨在軒轅亮身邊的一位生著一臉橫肉的漢子便大步而出,向著蕭北夢伸手扒拉,要給他的主子清出一條道來。


    胖管事臉色一變,在他看來,蕭北夢的地位雖然遠不及軒轅亮,但好歹也是學宮弟子,被人如此無禮對待,怕是少不了會有一場衝突哩。


    今天可是小姐的生辰,他萬萬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胖管事正要開口,蕭北夢卻是在漢子就要扒拉到身上的時候,主動往後撤出幾步,把路讓了出來。


    “還挺識相。”


    漢子冷笑一聲,而後對著軒轅亮諂媚地一弓腰。


    軒軒轅亮淡淡掃了蕭北夢一眼,邁開雙腳,前唿後擁著,在胖管事的引領之下,進到了蘇家。


    蕭北夢淡然一笑,這種事情,乃是紈絝的基本功,太稀鬆平常。當年,他在太安城裝紈絝的時候,可沒少做。


    稍稍不同的是,蕭北夢展現跋扈的對象,是有選擇性的。


    片刻之後,胖管事迴來了,朝著蕭北夢微微一拱手,道:“蕭公子,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無妨。”


    蕭北夢淡然迴應,這些大家族的管事,自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方式,無可厚非。


    “學宮弟子蕭北夢,東海蚌珠一顆。”


    胖管事高聲唱喏了一句,而後對著蕭北夢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隨即,有一位蘇家的下人大步跑了過來,要替蕭北夢引路。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靚麗的身影從蘇家深處跑了出來,腿長腰細,容貌不凡,正是今天的主角,蘇沐沐。


    “蕭教習,您來了!”


    蘇沐沐蹦跳著出來,玉臉微霞,明豔動人。


    蕭教習!


    胖管事驚呆了,他沒有料到,衣著普通、年紀輕輕的蕭北夢竟然是學宮教習。


    學宮教習與學宮弟子相比,身份地位,雲泥之別。


    胖管事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大耳光,他連忙跑了出去,將那位蘇家下人給支開,對著蕭北夢一彎腰,笑道:“蕭教習,我來為您領路。”


    蘇沐沐這個時候已經過來了,她朝著胖管家揮了揮手,道:“你去忙你的吧,我來招待蕭教習。”


    胖管事朝著蘇沐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再向著蕭北夢哈了哈腰,快步離去了,臉色多少有著幾分不自在。


    “蕭教習,你都已經送過禮了,還送什麽東海蚌珠?”蘇沐沐一臉的狡黠笑容。


    “送過禮了?”蕭北夢皺起了眉頭。


    “就是那幅字啊。”蘇沐沐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合著,你今日請我過來,就是想貪墨我這幅字呢。”蕭北夢戲謔地說道。


    蘇沐沐朱唇輕啟,就要說話,正在這個時候,一個稍帶幾分陰柔的聲音響了起來:“沐沐,我找了你一圈,都沒找到你,沒想到你在這裏。”


    隨後,一位身著雪白厚氅黃臉年輕人從蘇家大宅走了出來,正是進去沒多久的軒轅亮。


    在看到軒轅亮的時候,蘇沐沐明顯皺了一下眉頭。


    軒轅亮讓身邊的隨從退去,獨自一人邁步上前,來到了蘇沐沐的身邊,方才還傲氣冷峻的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沐沐,恭喜你了!為了給你的二九生辰禮送上最好的禮物,我曆盡千辛萬苦,給你找到了一方錦州龍硯。”軒轅亮獻寶似的出聲。


    “我方才在裏邊聽到了,謝謝你。”


    蘇沐沐淡淡地說道,臉上掛著敷衍的笑容。


    軒轅亮似乎看不到蘇沐沐的敷衍,接著說道:“沐沐,過兩天,我們去月亮山看冰瀑,好不好?”


    “再說吧,生辰宴會之後,父親還要帶我去拜訪一些叔伯呢。”蘇沐沐婉言拒絕。


    軒轅亮失望地哦了一聲,而後終於把目光看向了蕭北夢,道:“沐沐,這是你的朋友麽,不知怎麽稱唿?”


    蘇沐沐正要說話,蕭北夢卻是微微一笑,道:“二公子,我叫蕭北夢,與你的堂兄軒轅晉,是很要好的朋友。”


    蘇沐沐一臉詫異地看著蕭北夢,她是學宮弟子,自然知道蕭北夢和軒轅晉的兩次比鬥。兩人分明就是死對頭,哪裏是什麽好朋友,還很要好的朋友。


    但是,蕭北夢的臉上掛著真誠無比的笑容,若是換了學宮以外的人,絕對不會對他的話有任何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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