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馮大人等人都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時候,劉大人內心緊張地站了出來。


    他小心翼翼,道:“神女,我……我這幾日將這批新來的人手仔細看了看,發現有一個小姑娘,她父親原本是個夫子,因吃了神藥將家底都賣了,她怕被父親盯上,便帶著妹妹一起逃來了江州,一路女扮男裝,還挺聰明……”


    黎術看向他。


    有些話,她能直說,但也不能次次都直說。


    總要裝出些為難的樣子來,讓他們去猜,隻有這樣,他們心裏才會緊張,更為重視。


    反正猜心思,累得不是她,她是樂意裝模作樣的。


    “的確挺聰明。”黎術誇了一句,沒繼續表態。


    “我將這小姑娘叫到跟前來問了問,聽聞從前,她也跟著父親讀書,學識很是不錯,這才學不能浪費了,是否可以給她討個職務?”劉大人又道。


    其他人一聽,看著劉大人的眼神充滿了審視。


    這人,莫名其妙!


    他該不會收了人家小姑娘的好處或是看著小姑娘長得好,所以才這麽說的吧?!


    劉縣令厚著臉皮裝作看不懂別人的態度,黎術卻突然變得很好說話:“將人叫過來我看看。”


    劉縣令一聽,立即安排。


    很快,黎術就看到了劉縣令說的姑娘和其妹妹。


    此女姓程,叫程秀,十七八歲的年紀,她模樣並不好看,整體膚色略黑,身上雖有些書卷氣,但因為長途跋涉,那點氣質也被折騰沒了,而且,身體瞧著很是強健,挺結實。


    黎術讓馮大人考考她讀書方麵的問題。


    程秀很規矩,低著頭,但話說的利索,吐字清晰,語術完整,確實是個有真材實料的。


    “程姑娘膽色如何?”黎術直接問她,“倘若,我讓你拋頭露麵,負責酈城戶房之事,你能不能做?”


    程秀詫異抬頭:“戶房?”


    “是啊,在馮大人手下,替他解決這些土地、戶口以及財政和賦稅的雜事,這些事兒也不能整日待在屋子裏頭解決,必要的時候要四處走走,實地查驗,雖然不是個大差事,但也要有一點小小的官威,若你臉皮薄,隻怕做不了。”黎術認真解釋道。


    此人具體能力還不詳,所以黎術隻讓她在酈城辦事。


    “我能!”程秀連忙開口,生怕錯過這個機會,“大人,我願意做胥吏!能養活我和妹妹,這麽好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會拒絕……”


    臉皮薄?縱使她真的膽小怕事,這個時候,也不能退縮。


    她知道,頭領失敗,其他所有一起來的人,肯定都要受罰。


    若遇到嚴苛些的上位者,讓俘虜做奴也是正常的。


    “好,那你以後好好幹。”黎術麵色寬和了許多,然後看著劉大人道:“我果真是沒有看錯劉大人,您這想法總比別人超前許多,心中無男女之偏見,充滿大義,正因為有你這樣的官,我們江州才會更好。”


    “嘿……”劉大人下意識的笑了一聲,“這都是神女您教得好!”


    想當初,黎術在嶧城的時候,身邊就有個小姑娘跟著她忙上忙下的!


    而且比起其他人,黎術仿佛更看重她那個表姐,生怕她表姐能嫁出去一樣,將她當男人使喚!


    所以他思慮一番之後,覺得神女這人,定然不想看見,衙門這邊,一水的都是漢子。


    果然,猜對了!


    馮大人等人還有些愣。


    此時,黎術的表情認真了許多,道:“如果我想要一個和其他地方一樣的江州,何必要費功夫讓人讀書認字,讓女子做工幹活?維持現狀永遠都是最簡單的管理方式!”


    “我知哪怕是你們,對程秀這樣的女子,也會有些偏見,認為她未必能勝任,也不該勝任,但這種想法,你們以後最好不要讓我知道。”


    “馮大人,你好好的教她,我需要她做個表率。”黎術又補了一句,“若是她真的爛泥扶不上牆,到時候再尋別人補上也可,但無論如何,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因她是女子的緣故,故意為難。”


    當然,每月得到的工錢,還是要扣除一些抵債的,一碼歸一碼。


    馮大人一聽,連忙點頭:“是我等疏忽,幾次呈上去的職務表中,未曾考慮過這一點……”


    “你們是挺疏忽的。”黎術直言,“江州這麽大,難道一個能入衙門的女子都沒有?”


    “我不會和東方瞬一樣,我的眼裏,男女沒有強弱之分,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棄一方保一方!衙門的態度代表底下千萬人的方向,我希望以後,幾位大人心中能無偏見,真正的公正行事。”黎術又訓了幾句。


    她以為她這個表率做的挺明顯的了。


    滿月教中的,主事、管事,女子有不少。


    她偶爾還會讓身邊的人去衙門替她辦事,可以說,那些幹練的小姑娘們,常常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晃悠。


    如果他們能自己生出平等相待的思想,對黎術而言,會是個驚喜。


    可惜沒有。


    倒也不是他們太糊塗,而是過往根深蒂固的思想,難以拔除。


    黎術走後,幾人抹了抹腦門的汗。


    其實神女還是很好說話的,從無打罵,便是懲罰也極少,甚至常有獎賞,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心裏對這個女人,就是又敬又怕。


    或許是因為,她每次開口的吩咐,都關係到無數人的生計,有著輕而易舉便能改變別人人生的能力。


    “劉大人……”馮大人眼神富有深意,“您這次,可是出頭了啊?”


    “……”劉大人不笑了,訕訕開口:“諸位大人莫怪,我才留下辦事兒,在沒做出成績來之前,總得先讓神女滿意,才能安安穩穩的留下來……”


    “您與神女是舊識,肯定知道不少咱們不知道事情,下迴……劉大人可不能這麽無情,您提醒咱們一聲也好啊?”房大人咕噥了一句,“不過也是我蠢,前些日子我女兒見我辛苦,還說想來衙門幫我的忙,我責怪了她幾句,早知道這樣……這風頭就讓我出了!”


    馮大人瞥了他一眼。


    該。


    房大人那個女兒,可是機靈得很,若他有那樣的閨女,他根本不會考慮,就算不弄去衙門,也會塞給神女,跟著神女學點本事也好。


    可房大人卻總擔心閨女出頭,怕這閨女名聲不好,難找婆家。


    現在,後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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