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是什麽時候停的,醒來時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純潔單一,令人遺忘了這片土地發生過和正在發生的罪惡。


    孫映雪花華從小在南京城長大,從未見過如此原始樸質的景致,這使他們想起年幼時無憂無慮的快樂,於是堆起了雪人,打起了雪仗,嬉鬧起來,其餘人自然也難以獨善其身,少不得頭上身上沾了些白。


    靈芝雖無法理解,但也覺得扔雪球的遊戲,在簡單重複中卻有著最純真的樂趣。


    “啊。”忽一聲慘叫,驚破了他們歡快的氛圍。


    無論是誰,都聽得出這叫聲中顯示出的是極度的痛苦,與這純潔的雪地格格不入,使他們迴過神來,意識到這裏不是天堂,而是地獄。


    越往前,聲音就越真切,痛哭聲、尖叫聲、求饒聲交雜在一起,仿佛是一個屠宰場,其中又摻雜著歡笑聲、得意聲、罵娘聲,六人驚詫,走出林子,就見溪穀之中,有九個人正在折磨幾隻雉雞精,一雄一雌被綁縛在樹上,另有三隻雛的,在旁邊被捆成一團。


    那雄雉被打得不成妖形,受盡了折磨,奄奄一息;雌雉則被剝得隻剩遮羞衫,淚流滿麵,痛哭求饒;三隻雛的一個男孩兩個女的,咿咿呀呀,哭成一片,隻是聽不清在說什麽。


    一胖子摸著雌雉的臉,涎笑道:“好滑的皮啊,老子還沒摸過呢,今天也享受享受。”


    另一瘦子道:“師兄,你別說,做妖怪都比咱們做人享受,你看人家,被關在破情界還有心思談情說愛,娶妻生子,自在啊。”


    胖子啐了一口,憤憤不平,道:“我就偏不讓他這麽自在,諸位師弟,咱們輪流來伺候這雌的,晚上再吃烤雞如何。”


    眾人齊聲叫好。


    靈芝再也忍耐不住,道:“住手,快放了他們。”


    孫映雪也叉著腰,指著道:“對,放了他們。”


    那九人轉身來看,胖子有些見識,看了看胡海龍張行雲的裝束,便認出他們的身份,抱拳笑道:“原來是龍虎山和茅山派的兩位道兄,失敬失敬,今日正好,在下捉了幾隻野雞,見者有份,大家一起來吃吧,哈哈……。”


    若是平時胡海龍自然也要交際一番,但見靈芝花華眾人臉色不好看,遂擺擺手。


    張行雲笑了笑,他雖不會對妖魔折磨羞辱,但吃妖喝練鬼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他們可是人呐。”黃芪道。


    胖子一哂,道:“兄台眼拙了,他們是妖模人樣,你是哪個門派的?”


    他慣於從衣著看人,怎麽看都覺得黃芪不是修真之士。


    張行雲道:“這兩個都是我茅山派的,在下張行雲,若沒猜錯的話,幾位應是陸老怪的高足。”


    那瘦子笑道:“原來閣下是上屆魁主,張兄弟名不虛傳,果然有眼光,在下佩服。”


    花華問道:“此次武道大會不是限定每派三人麽?怎地你們卻有九人?”


    諸老怪弟子“哈哈”大笑,樂不可支,胖子道:“我們師兄弟為了此次大會臨時拚湊了三個門派。”九人分出三撥,齊聲道:“沒錯,我們就是令江湖萬千少女意亂情迷、欲罷不能的……。”


    “英俊瀟灑派。”


    “風流倜儻派。”


    “玉樹臨風派。”


    張行雲拍掌叫好,道:“果然是見麵不如聞名,幾位仁兄,給張某一分薄麵,將這幾隻妖怪交給我處置如何?”


    胖子幹笑兩聲,警惕起來,道:“張兄弟想吃獨食,這樣不好吧。”


    瘦子的眼睛在靈芝孫映雪身上瞄來看去,道:“張兄弟似乎貪心了點,守著碗裏的還看著鍋裏的,嘿嘿。”


    花華冷冷道:“請閣下放尊重些。”


    胡海龍聽他話頭不對,惡相陡生,他可不像張行雲那麽嬉皮笑臉,一心想出風頭,況且什麽陸老怪更是聞所未聞,喝道:“都給我滾。”


    這一下翻了臉,那九人齊聲唿喝,各亮出兵器來,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須知我們也不是好惹的。”


    胖子道:“龍虎山欺人太甚,張兄弟,此事與你茅山派無幹,還請不要插手,免得傷了兩家和氣。”


    他知道張行雲法術高強,以九打六,沒有勝算,若九打三,局勢就不同了。


    張行雲一見他們的兵器,就笑了起來,道:“幾位仁兄必是半路才修行的。”


    九人奇怪,問道:“何以見得?”


    孫映雪笑道:“這還看不出來,拿殺豬刀的以前定是個屠子,拿鐵鏟的必是廚師,殺威棒是衙役,扁擔是挑夜香,長鞭是趕驢,大剪刀是裁縫,鐵算盤是賬房,棒槌是還俗的和尚,銅鈸是離觀的道士。”


    她多數都是胡謅亂造,但眾人卻越看越像,花華搖著頭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九人脹紅了臉,罵道:“小妮子胡說八道,手上見真章吧。”


    各自揮動兵器,如耍雜般圍攻上來。


    胡海龍如蠻牛一般,身形直衝過去,將九人隊形衝了七零八落,張行雲不能袖手旁觀,赤手空拳加入戰團。


    黃芪不會武藝,心想這九人雖然可惡,卻也沒到拚個你死我活的地步,因此犀照是不能用的,隻好拿著半截劍立在原地。


    花華麵目冷漠,以劍拄地,留意著場上打鬥,盼能學個一招半式。


    孫映雪喜歡看熱鬧,不時的叫著:“打得好,紅眉怪小心了,哎呀,差著一些。”


    靈芝飛身而起,越過打鬥的人群,落在雉雞精旁,手一揮便割斷了繩索,道:“你們快走。”


    雌雉似在夢中,驚喜中有些迷惘,道:“你們是……是人族?”


    靈芝不知該如何迴答,隻道:“快看看你丈夫怎麽樣了。”


    雌雉如夢方醒,忙先解開兒女,而後去喚雄雉,可雄雉卻一動不動,眼見是難活了,群雉大慟,靈芝見狀,於心難忍,手摸著雄雉的額頭,運起“靈暝之術”,這是張行雲替她從人參精處學來法術取的名字,以靈換命,倒也名副其實,直截了當。


    片刻,雄雉便輕輕哼出了聲,但靈芝臉上卻滲出越來越多的汗,終於支持不住放下了手,雌雉見丈夫醒轉,真是喜出望外,歡欣得無以名狀,拉著靈芝的手,感激道:“你一定是活菩薩,活菩薩。”


    幾隻雛的也嘰嘰喳喳道:“活菩薩活菩薩。”


    靈芝笑了笑,道:“你們要是感謝我,以後就不要再吃人了。”


    雌雉道:“像恩人這樣的好人我們是絕不吃的,但像他們那樣的惡人,我恨不能食肉寢皮、拆骨飲血。”


    言罷,抱著雄雉,一家人急急的往林子裏奔去。


    “師兄,到嘴的鴨子飛了。”瘦子叫喊道。


    胖子掄著大鐵鏟飛舞,道:“那是雞精,不是鴨精,我是廚子最清楚不過了,雞精用的多味道才好。”


    瘦子道:“師兄,別磨嘰了,晚上都喝西北風啊。”


    胖子笑道:“這還有兩個更美的,怕什麽,夠我們享用。”


    說著一鏟子揚起滿天的雪,趁亂從胡海龍的九節鞭中縱脫出來,使一招“獅子搏兔”往靈芝攻來,兩眼似冒著火,秀色可餐,令他心癢難耐。


    張行雲從袖子裏甩出一條捆妖繩後發先至,纏住了他的粗腿,往後一扯,胖子“嗷嗷”大叫,滾落在雪地裏。


    他爬起來,發現正站在花華黃芪和孫映雪三人麵前,強的打不過,這弱的還不手到擒來,想著這,紅腫的臉不禁大笑三聲,肥肉一抖,擺出關聖人提刀的模樣氣勢,邁步向前,好似手裏握著的不是鍋鏟,而是“青龍偃月鏟”,大有百萬禽類中,取雞鴨狗頭易如反掌的氣概,心下著實對黃芪三人鄙夷了一番:“如插標賣首耳。”


    花華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亦或是看出這胖子法力低微,雙目圓睜,中氣十足,大喝一聲:“兀那賊人,快來受死。”


    胖子震得雙耳發聾,大吃一驚,見花華一身勁裝束服,外披貂皮大氅,紅的像冒火,儀表堂堂,威風凜凜,手裏握的劍也比尋常寬大許多,暗想:“誠不易取也。”


    一扭頭發現黃芪白臉消瘦,衣著單薄,大抵不過窮酸秀才模樣,又冷笑起來,一鏟子如丈八蛇矛刺了過去,就聽“嘣”的一聲,鏟頭折斷落地,他沒看清楚是怎麽迴事,發起狠來,把鏟柄權作了“單股劍”,“刷刷刷”連劈帶砍,黃芪手忙腳亂,一邊退一邊拿斷劍揮動抵擋,胖子的鏟柄越刺越短,最後剩了根“燒火棍”拿在手裏。


    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胖子正為鏟子惋惜時,迎麵飛來一塊石頭,正中臉門,砸落了兩顆門牙,疼得他“哇呀”亂叫。


    孫映雪拍拍手,道:“還不求饒。”


    胖子怎肯認輸,後翻縱起,叫道:“兄弟們,擺起陣來。”


    其餘八人聞聲紛紛撇下對手,聚到一處,疊起了羅漢牆,一個個嘴皮快翻,不知在念著什麽。


    胡海龍喝道:“裝神弄鬼,嚐嚐老子拳頭的厲害。”


    縱身過去,揮拳就打,忽然八人一齊按住人中,從鼻孔中噴出一道白煙來,直撲胡海龍麵門,胡海龍隻覺天旋地轉,立不住身形,拳頭上自然沒了力量,說時遲那時快,扁擔、長鞭、棒子都招唿了上來,胡海龍大叫著滾倒在地。


    胖子笑道:“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張行雲,你有本事就上去啊。”


    張行雲笑道:“我沒那麽蠢。”


    長臂一探,卻是一招“猴子撈月”,胖子猝不及防被他捏在手裏,忙腳往下陰撩去,張行雲在他天靈蓋上輕輕一拍,胖子立時震得全身酥軟,沒有力氣,張行雲把他抱成一團,揉成個球樣,叫道:“走你的。”


    往羅漢陣擲去,那八人的陣勢可攻可守,就是疊在一起行動不便,即時被胖子撞了個七零八落。


    “全中。”花華喝彩。


    張行雲走上前,捏著拳頭,道:“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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