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如胡海龍所言,破情寺果然破落得很,三四間草廬搭建在山坳之中,圍成個四合院的樣子,北首是一間禮佛堂,有一尊泥塑的如來;院子中間則是一口鏽跡斑斑的銅鍾,依稀可辨“大唐貞觀”字樣,據傳是當年太宗皇帝賜給少林寺的禦物。


    如今隻有這鍾,還能讓人想起禪宗祖庭以往的風采。


    茅廬上都貼滿了謄寫的經文,風一吹便颯颯作響,三十幾個僧人,年歲不一,但都瘦的像木頭,袈裟難以蔽體,比之逃荒的難民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遠出乎眾人所料,花華當下便要捐十萬兩,重修廟宇,主持卻不為所動,婉言謝絕,言道諸僧勵誌向佛,甘於清貧,身外一切物皆如夢幻泡影,過眼煙雲。


    花華讓阿虎阿豹和綠蘿留下來,因人數有變,孫映雪獨木難支,隻好宣告“金山菩薩派”滅亡,加入“龍虎天師派”,胡海龍則以“秦天龍”的姓名簽,換取了信物。


    這信物原隻是一句話——“生死涅盤,猶如昨夢”,隻有對破情大師說出這八個字,才能取迴《地藏經》。


    主持和四個高僧各持法器,帶著他們來到寺後的山穀中,這裏寸草不生,生靈全無,與四周樹木森森的境況格格不入,好像是一處飛地,沙礫上立了無數的石碑,每一塊都有三丈多高,上麵刻滿了陰文的佛經,有《心經》、《金剛經》、《圓覺經》諸類,風從穀口吹來,在石碑間來迴激蕩,發出沉鬱的唿嘯,乍聽起來,倒似無數的和尚在同聲念經,令人肅然起敬。


    主持和四大高僧占住方位,催動法器,嗡鳴作響,念經聲仿佛織成了一道無形的牆,漸漸壓製住了風聲,接著五僧一起高舉法器,幾道奇光相會直衝天際,眾人驚奇的發現風竟迴轉了方向,似乎被什麽東西給吸進去了。


    “破情界門已打開,快進去啊。”張行雲第一個衝進了碑林,眾人魚貫而入,走不多久,迴頭去看,光芒已消失,山穀還是這個山穀,但五僧卻一並看不見了。


    孫映雪奇道:“這幾位大師腳下倒快,一會兒便沒影了。”


    張行雲笑道:“他們並沒走,隻是境界內外所見不同,在破情境界裏看到外麵的景物都是幻象,不過他們在外頭卻可以看得見我們。”


    孫映雪半信半疑,朝主持原站定處揮了揮手,叫道:“大師,你們快迴去吧,別凍壞了身子。”


    石碑的盡頭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森林,黃芪看了看,四周有些刀砍、劍劈、火燒、冰凍、風折的痕跡,看來這裏也曾有過爭鬥。


    花華著急,道:“我們晚了三天,他們不會已經到了枯木堂吧。”


    張行雲道:“枯木堂在連天峰上,還有幾十裏的山路,有無數的妖魔堵截,他們沒這麽快的。”


    胡海龍笑道:“幾十裏算什麽?花公子,我禦劍飛行,不過一個時辰便可來迴,待我先去取了《地藏經》,咱們便得勝了。”


    花華喜道:“這倒是個好辦法。”


    一旁的張行雲聽了這話,悶著嘴壞笑,孫映雪嗔道:“紅眉怪,你笑什麽?自己不會禦劍飛行,卻笑人家,羞也不羞。”


    張行雲道:“禦劍乃是雕蟲小技,別派的人也不是傻瓜,這主意別人早就想到了,定是行不通的,不然誰飛的快就贏了,哪用得著到這裏來比,也無須看法術高低,直接在九華山來個飛行比試便定了勝負。”


    花華又覺得這話有道理,可胡海龍卻不信邪,念動真言,禦劍而起,道:“我去也。”


    話音剛落,從樹林中飛出無數利箭飛石,徑往他打來,胡海龍身在空中如何躲避?


    慌亂之下,一腳踩空,從劍上直墜而下,虧得身手敏捷,借著樹枝卸了力,才不至於過分出醜。


    “這是怎麽迴事?”黃芪也覺得奇怪,這森林靜謐陰森,怎地一下子冒出這麽多暗器來。


    張行雲道:“這都是妖魔所為,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若是急於出頭,過於顯眼,自然會招來四麵八方的攻擊。”


    花華道:“我明白了,大抵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的意思。”


    張行雲稀裏糊塗,道:“我說的你明白了,但是你說的我卻一句也聽不明白。”


    六人中,隻有張行雲是來過的,其他人都是新手,因此無形的便以他為首,胡海龍原是有心出風頭,可剛才差些出醜,使他也意識到自己的江湖曆練畢竟不如張行雲,此後倒也說得少了。


    不過他剛才的冒失,也讓諸人分辨出妖魔藏匿的所在,張行雲還記得路徑,有意避開了這些地方。


    天很快黑了下來,雪卻越下越大,在地上覆蓋了厚厚一層,生起火,六人把硬如石的幹糧和著雪水煮軟,吃起來味同嚼蠟。


    孫映雪雖全身裹得像隻花貂,但鼻子臉蛋還是凍得通紅通紅,道:“不是說這裏有很多妖怪嗎?怎麽走了半天,一個也沒見到?”


    胡海龍吃得“吧嗒吧嗒”,笑道:“這些妖孽定是被之前的同道殺的怕了,逃命還來不及,哪敢出來?我正技癢,愁沒個練手的。”


    花華道:“若是一個妖怪也遇不上,豈非無趣無聊。”


    胡海龍一拍胸膛,道:“花少爺,你別擔心,妖孽都是禽獸所化,又蠢又笨,到時候我設個陷阱,不怕他們不出來。”


    “黃芪,你看。”張行雲指著陰暗的天空,道。


    眾人都好奇,一齊抬頭望了望,除了洋洋灑灑的雪,並沒有發現其它,黃芪奇道:“看什麽?”


    張行雲笑道:“你看,有隻牛在天上飛。”


    “真的嗎?在哪裏,在哪裏。”孫映雪迫不及待,畢竟會飛的牛那是稀奇事,鵝會飛叫做天鵝,牛會飛是不是應當叫做天牛。


    靈芝見她認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道:“張行雲說的是趣話,你別當真,牛多半是不會飛的。”


    孫映雪道:“那可不一定,牛郎去見織女,不是牛馱著去的麽?還有牛魔王,騰雲駕霧,怎麽不會飛?”


    張行雲歎道:“不用瞧了,牛皮破了。”


    孫映雪無限惋惜,道:“好端端的,怎麽就破了。”


    張行雲聽了這話,忍不住拍著肚子大笑起來。


    一邊胡海龍的臉青一陣紫一陣,很不好看,終於發作起來,叫道:“張行雲,男子漢大丈夫有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損人。”


    張行雲道:“胡兄別生氣,怪我這張臭嘴,不過你剛說的話是大意了,其實從我們一進破情林,就有妖魔在尾隨我們。”


    “真的嗎?”花華問道。


    張行雲道:“一開始我便察覺到了,隻是怕打草驚蛇,所以才沒告訴你們。”


    聽了這話,眾人都緊張起來,忍不住四下裏看,夜晚的森林更顯得陰森恐怖,眾人仿佛都感覺到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但無論多努力的看,都發現不到他們的蹤跡。


    “不要看。”張行雲道,“若被這些妖魔知道我們已發現了他們,我們的處境會更加危險。”


    孫映雪問道:“他們跟著我們做什麽?直接衝出來不是更好?”


    張行雲笑道:“你知道狼是如何捕獵的嗎?它會一直跟著獵物,瞅準機會才下手,這些妖魔也顧忌我們,想等我們精疲力盡,露出破綻的時候下手,這樣更有勝算,所以說妖魔並不蠢更不笨。”


    “你剛才說‘打草驚蛇’,究竟誰是狼,誰是獵物。”花華聽出些玄機。


    張行雲一笑,並不答話,起身從行裝中拿出四個小鈴鐺,分別在東西南北四棵樹上掛著,孫映雪又好奇了,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張行雲道:“這是法鈴,妖魔進入到感應範圍之內,鈴鐺便會示警響起,有這個我們也能睡得踏實些。”


    花華道:“既是鈴鐺,風這麽大怎麽不響?”


    張行雲道:“這是煉製過的,自然與眾不同。”


    接著他又安排男人們輪流值夜,他與黃芪在上半夜,花華胡海龍下半夜。


    然而這一夜十分平靜,鈴鐺寂然無聲,枉費孫映雪豎了半夜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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