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嗎?”


    扶薑衝著滿腦子淫色的榮安微微一笑,不同於從前的膽小怯弱,她聲線清冷,明眸含光,卻是更讓人心癢難耐。


    榮安丟開沈熾,浪笑道:“聽說那日你在雁留山內撞邪了,怎麽,要不要小爺幫你驅驅邪啊。”


    周圍響起一片起哄聲,放肆的渾話不堪入耳,若是從前的小公主,怕是羞憤欲死。


    榮安越看越心癢難耐,伸手便朝著扶薑抓去。


    扶薑眸色一寒,迅速側身躲過,並攥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擰,壓在他後背上,逼得榮安彎下了腰。


    在他的慘叫聲中,扶薑冷笑一聲:“驅邪是嗎?巧了,我也會。”


    她曲肘擊向他的後背,榮安淒慘地嚎叫,摔下去之時又被扶薑踹起,兩顆牙混著血水從他口中噴出。甚至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榮安就被扶薑撂翻在地,腦袋被她的腳按進了池塘邊的濕泥。


    這一番操作驚呆了準備衝上去幫忙的沈熾,也驚呆了圍在一旁看熱鬧的世家子弟。


    榮安不停地掙紮著,試圖去拽扶薑的衣角,又被她嫌棄地踹開。


    他趴在地上,那身招搖豔麗的綠色錦衣帶著不少草屑泥跡,那張臉更是慘不忍睹,血汙混著濕泥,還糊著一團鼻涕,讓準備上前去扶他的人都望而卻步。


    榮安“呸呸”幾下,把口中腥膩的泥土吐出去,怒火燒光了理智,身體的疼痛交織著被壓過一頭的屈辱。


    “扶薑!你竟然打我!”他怒聲大喝,又衝著他的狐朋狗友大喊,“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趕緊幫忙?”


    那群人便要動手,卻被一道冷冰冰的喝聲製住。


    “住手!”


    人群被分開,一名藍衣公子走了出來,身姿挺拔,眉眼稍顯兇色,俊冷孤傲的臉上掛著冰霜,涼薄的眼神如一把寒刀,割得人背脊發寒。


    扶薑同他對視著,搜刮了一下記憶,很快認出了他的身份。


    青陽宗氏嫡次子宗弋,宗媱的弟弟。


    也就是小公主口中的小宗公子。


    雖著男兒袍,但小公主也有一顆女兒心。縱使她懵懵懂懂,扶薑還是從她殘存的記憶裏,找到了一絲傾慕的痕跡。


    小公主喜歡宗弋。


    扶薑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眼神中夾雜著微妙的輕蔑。


    還真是瞎了眼!


    宗弋被她這一記意味深長的目光刺到了,眼眸眯了眯,心頭浮起了一絲怪異。


    榮安不服氣地嚷嚷:“宗弋,你什麽意思?沒看見我被打成什麽樣嗎?”


    宗弋瞥了他一眼,警告道:“別忘了這裏是謝府,你若是想被趕出去,盡管動手。”


    方才還憤憤不平地叫囂的榮安立馬熄了氣焰。


    能來謝氏學堂聽學,不知是多少學子夢寐以求的。若是他因為鬥毆被趕出去,失學是小,丟臉是大。


    榮安丟不起這個臉,但不代表他忍得下這口氣。


    宗弋向前一步,冷眼睨著扶薑:“去了一趟雁留山,膽子倒是比從前大了不少。隻可惜,這裏是大晟京城,囂張的人是活不久的,尤其是你……西梁質子。”


    放下狠話,幾人簇擁著宗弋離去,榮安惡狠狠地盯了扶薑一眼,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抱歉。”一旁的沈熾低聲道,“是我連累了你。”


    “談不上,本來我跟他們就有仇。”扶薑偏頭看他,“倒是你,明明就可以還手,為何要忍著?”


    沈熾攥緊了拳頭,一言不發,憤怒與屈辱在胸腔內無聲燃燒著,又被僅存的理智壓了下去。


    “他們不會放過你的。”臨走之前,沈熾小聲提醒,“尤其是隨安,你要小心。”


    等沈熾也走了,扶薑才低嗤了一聲。


    “一群小破孩!”


    腳步聲逐漸遠去,池塘邊又恢複了一貫的安寧。


    一名青衣少年靠在假山亭上,叼在嘴邊的狗尾巴草一晃一晃的,瑞鳳眼中泛著瀲灩水光,眨著一絲乖戾狡黠。


    “有點意思……”


    他輕笑一聲,單手撐著欄杆準備一躍而下,一顆石子突然射出,擊中了他的膝蓋,謝景鬱右腿一崴,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


    他疼得齜牙咧嘴,兇狠地抬眸看去,憤怒的目光中夾雜著不可思議。


    那正是扶薑離開的方向。


    “這人……成精了嗎?”


    “阿嚏!”


    穿過拱門的扶薑沒忍住打了個噴嚏,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躲在假山亭上的小賊在罵她。


    她揉了揉鼻子,晃晃悠悠地拐了個彎,前麵便是謝氏學堂。


    學堂門前立著石碣,刻著謝氏立身之言,矮鬆蔥蘢,翠竹幽密,廊下的風鈴清脆悠揚,在秋陽下晃出斑駁的光影。


    扶薑跨門而入,幾道不善中夾雜著幸災樂禍的視線齊刷刷地向她投來,唯有坐在角落裏的沈熾,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


    扶薑熟視無睹,走向自己的座位,才發現桌上一片狼藉。


    硯台傾倒,墨水四溢,毛筆被折斷,紙本也被撕得稀碎,還躺著兩隻死不瞑目的老鼠。


    竊笑聲此起彼伏,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扶薑的笑話,除了麵無表情的宗弋,和幾次欲言又止的沈熾。


    榮安揉著發疼的臉頰,笑得格外猖狂:“這人啊,就是得有自知之明,別以為能跟我們一起聽學,就把自己當迴事了。”


    本以為扶薑會就此忍氣吞聲,沒料到她直接揪住了榮安的衣領,拖著他到自己的座位旁,在一片驚唿聲中,強硬地將他按倒在鋪滿了濃墨的桌子上,同死老鼠大眼瞪小眼。


    “扶薑,你找死!”


    榮安暴喝一聲,欲出手反擊,反被扶薑一擰,同時一把折斷的毛筆抵著他的脖子,速度之快,令在場的練家子都為之震驚。


    在榮安驚恐的目光中,扶薑用毛筆輕輕拍了拍他沾滿黑墨的臉頰,眼神冰冷徹骨:“我沒興趣跟你們玩過家家,也暫時騰不出手收拾你們,識相的,就滾遠點。”


    “劉夫子來了!”


    蹲守在門口望風的學子匆匆跑進來報信,學堂內眾人也趕緊坐了迴去。


    在年過五旬的劉夫子走進來時,扶薑也已經坐在了榮安的位置,若無其事地整理筆墨紙硯。


    而在她身後,宗弋滿眼不可置信,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書角,心裏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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