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山是一個與外麵截然不同的世界。


    首先,山上的樹林格外茂密,樹葉遮住了大部分光線,這裏比河穀裏更加陰暗。當外邊還是大白天,裏麵可能就接近黃昏。


    但是雨水可以順著樹幹、樹枝滑落下來,水浸入土壤,被灌木、腐敗的落葉牢牢困住,一點一點慢慢蒸發,所以不管下不下雨,野人山總是濕潤潤的。


    程無雙在野人山感覺格外壓抑,之前她在大青嶺爬的山,不管再陡、再高,總會有幾條密林小徑。那是山民進山采藥、打獵踩出來的路。


    可野人山根本沒有路,也許是野人的傳說太過真實,讓山民、采藥人都對它敬而遠之,讓整座山保持了最原始的狀態。


    在這樣的密林裏前行,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程無雙一手執著砍刀,不斷地削劈擋在麵前的樹枝、怪藤,打開麵前的道路,一手拄著根木棍,撐著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往上爬。實在砍不動時,她也隻能從其他方向繞過去。


    天無絕人之路,程無雙總算找到了一條小徑,這條路是典型的野獸小徑,是由生活在山上的動物走出來的。


    程無雙暫時不用木棍撐著自己了,但砍刀還得繼續揮舞。


    程無雙來野人山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把喪彪引到野人巢穴附近,她想借野人的手殺死喪彪。


    可野人山裏有野人嗎?萬一代代相傳的野人傳授,隻是一個謊言呢。即使不是謊言,這麽大的山,尋找野人不亞於大海撈針,誰又能保證她能找到野人巢穴呢?


    不管如何,哪怕成功隻存在於夢中,程無雙也要去試一試。


    剛從幹爹嘴裏知道野人山的時候,她就先入為主地認定這是無稽之談。但現在,她希望這個傳說是真的,所以路越難走,森林越原始,程無雙的心裏就越高興。


    她並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找野人,野人山實在太大了,之前隻是在山外看看,就已經感慨它的巍峨與雄偉,現在行走其中,體會也更加深刻。


    她隻能不停地往山的深處走,往山的高處爬,那裏應該更安全、更僻靜,野人更可能就在那裏生活。


    可現在,她連山腰都未走到,已是饑寒交迫,累得不行!她借著木棍,直起身子,抬頭迴望了一下走過的路,驚奇地發現之前,就這麽迴眸的一瞬,前麵砍斷的雜草和灌木好像突然發出來了一樣,完全遮住了她行走的痕跡。


    如果是這樣,那喪彪還敢不敢上野人山找她,即使它敢,晚上跟著她的路線,上了野人山,它還能不能追蹤自己?


    程無雙皺起了眉頭,想了一會,她有了主意。


    程無雙把腳上的布鞋脫下,用力擰幹,然後取下腰間的葫蘆,將裏麵的老虎尿倒上,她覺得這樣,喪彪就可以循著老虎尿的氣味來追蹤。


    做完了這些,程無雙轉過身繼續往山上爬去,到底爬到哪裏才算完,到底爬到何處才是頭?她不知道,隻是沿著小路一直向前、向前。


    程無雙覺得整座山就像一個迷宮,而野人的巢穴就是迷宮的終點,她置身其中,毫無頭緒,隻能胡亂摸索。


    林中的光線漸漸地暗了,在天黑前找到野人巢穴的希望也在一點一點破滅。


    突然之間,程無雙眼前豁然一亮,在密林中出現了一小塊平地,外麵的光線毫無遮擋地射入她的眼睛,平地上是一個巨大的用藤條、竹篾和枯葉編成的大鳥窩。


    找到了,程無雙興奮極了,幾步跑到“鳥窩”前。


    那窩足有十五尺長,七八尺寬,用兩根大楠竹交叉作為底座,以藤條和枯葉編製充實,露天而建,沒有遮擋物。


    程無雙又在四周察看一番,發現了一些巨大的腳印,她又爬進窩裏,找到了一些毛發,這些毛發又粗又長,呈現紅棕色,跟猴子的頸部的長毛十分相似,但長度明顯更長。


    這裏無疑就是野人的巢穴!程無雙興奮得怦怦直跳,她擰開葫蘆,把裏麵所有的老虎尿往窩裏窩外灑了個遍,最後把葫蘆也扔進了“鳥窩”裏。


    人事已盡,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程無雙做完這些後,便頭也不迴地繼續沿著野獸小徑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野人山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程無雙已看不清腳下的路,隻能不斷揮舞手中的砍刀,靠著觸覺摸索前進。


    此時,天空還有些蒙蒙細雨,周圍到處還是殘存的雨水,生火是絕無可能的。


    山風徐徐吹來,程無雙打了個寒顫。為了找尋野人,她已經向上爬了很久,她知道低處的氣候要溫暖許多,但此刻已是晚上,她沒有繼續下山,因為害怕遇上尾隨而來的喪彪,她隻能繼續選擇向上爬。


    突然,她隱約覺得手中砍刀吃不上力,於是左右橫揮了兩下,隻有“唿唿”的風聲。


    難道是走到懸崖邊了嗎?


    程無雙放慢了腳步,蹲低了重心,小心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動身體,刀身一直斜伸著貼住地,把刀當作探棒。


    奇怪的是前麵一直有路,當走過一段距離後,山風突然消失了。


    程無雙明白了,她可能走進了一個洞穴。於是,她趕緊放下行李,掏出火絨、打火石和手燈,借著手燈裏微弱的亮光,她發現這裏確實是洞穴,一個幹燥清潔,能遮風避雨的山洞。


    程無雙高興極了,她迅速地往裏緊走幾步,以躲避外麵的山風,可剛抬腿就被什麽東西重重地絆倒。手燈滅了,摔到地上。


    程無雙揉了揉摔疼的腿,在黑暗裏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燈,重新點燃後,她驚喜地發現絆倒她的竟是一截幹燥的枯木!


    程無雙接著燈火繼續查看地麵。好家夥,地上全是枯樹枝、枯竹、枯木,橫七豎八地躺著,都是上好的木柴。


    程無雙一邊撿拾,一邊想:應該是山洪暴發,將衝倒的樹木、竹子一起衝到了洞穴裏,待山洪褪去,它們便永遠地留在了洞裏。


    程無雙小心地架起柴火堆,用手燈點燃一根竹篾,小心嗬護著將蔑條上的細小火苗移到柴堆下。


    青煙冒起,溫暖熟悉的柴火味道充滿著洞穴,火苗越升越高,最後,歡快地跳躍起來。


    程無雙心情大好,她準備脫下衣服,坐在火堆邊將身體和衣服烘幹。


    出於習慣,脫衣前,程無雙環顧四周,以確保洞裏沒有其他人。當她轉頭看向後麵時,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人影,坐在離自己隻有幾步遠的石頭上。


    程無雙趕緊退到火堆後,揉揉眼睛,仔細地看過去。她驚訝地發現麵前坐著的正是自己苦苦尋找的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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