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通典當行汪老板,送上象牙壽桃兩隻,鬆鶴延年圖一副!”


    “德茂洋行劉經理,送上紅玉血珊瑚一座!”


    “泗安於順於老板,送上……送上……”


    禮物清單和拜帖的念誦聲忽然停了下來,並且久久再沒有聲音。


    不光是外院的一些人,就連身在內院齊良英都親自走了出來。


    自己壽辰上竟然出了這麽大的紕漏,他真想把管家找來,狠狠的踢上幾腳……


    這不是讓在場的賓客看他的笑話嗎?


    看到齊良英親自走了出來,莫文斌連忙在李岩的耳邊輕聲嘀咕道:


    “組長,這個就是齊良英。”


    “哦……他就是?”


    李岩眨了眨眼睛,把杯子裏的酒水一飲而盡。


    隻見出現在院子中央的中年人兩鬢斑白,個子很高,渾身上下都帶著些殺人放火的兇戾之氣。


    “怎麽迴事,怎麽不念了?”


    “老……老爺……


    這上麵……”


    原本的一個穿著長衫戴著眼鏡的老管事看到齊良英走了過來,連忙哭喪起了一張臉,像是死了親娘一樣。


    看到這老管事的模樣,齊良英知道,這禮單上麵多半是寫了些挑釁自己的話。


    他幹脆瞪大了眼睛,向老管事揮了揮手:


    “你盡管念就是了,我看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挑事!”


    老管事被他這麽逼著,也隻能顫抖著聲音:


    “泗水於順,送上棺材一副,壽衣一套,花圈一頂……”


    說完這一句話,老管事像是丟了半條命一樣癱軟下來。


    整個院子更像是開水裏丟下一顆白菜一樣,嗡的沸騰起來。


    所有人都在討論齊良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隻有齊良英自己捏著下巴,滿臉黑線,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麽。


    就在前天,他親自帶人去了一趟泗安,結果了一個小子……


    他本來以為,一條人命就能搭上英國人的線,這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但現在看來,這個家夥能讓他搭上英國人的線,顯然也不是平常人物,英國人怎麽會做虧本的買賣?


    砰的一聲巨響。


    忽然,一顆手雷在院子裏炸開。


    人群先是傳來一陣尖叫,緊接著就是四散奔逃。


    大家都是萍水相逢,關鍵時刻怎麽可能有人去管齊良英的死活。


    不等打個招唿,外院的上百個賓客就一窩蜂的衝了出去。


    聽到院子裏的爆炸聲,大門外的護衛們馬上就知道發生了意外,他們第一時間想要進門,但是看到上百人擁堵在大門口,卻是根本連擠都擠不進門。


    好在,這一動靜驚動了內院中的青幫弟子,沒一會兒,韓泰就帶著幾個槍手來到了齊良英的身邊。


    “良英,這是出了什麽事情?”


    到底是經曆過大場麵的,齊良英直到這個時候也仍然沒有丟掉風度,而是給韓泰行了一個抱拳禮:


    “師父,請恕弟子招待不周。”


    說著,他瞥了眼亂作一團的大門,目光冷峻:


    “今天這是遭了賊子小人,請給弟子點時間,一定把這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敢在太歲的頭上動土,看來這些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哦……是嗎?”


    忽然,一個聲音傳入了院子,緊接著砰砰一連串的槍聲過後,韓泰身邊幾名舉著槍的槍手就應聲倒在血泊之中。


    直到這時候,內院中才走出了一個戴著麵罩的黑衣人。


    隻見對方收迴冒著煙霧的駁殼槍,便隨便蹲下身子,找了一個屍體擦拭起手中匕首的血跡。


    看到這一幕,齊良英還抱著幾分僥幸,但韓泰的心中卻徹底的涼了。


    他作為青幫大佬,平時不知見過多少大場麵,這個人既然從內院裏麵走出來,那就基本說明……內院的青幫弟子,大概已經全部殞命了。


    這樣的頂尖殺手,完全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取走自己和齊良英的性命。


    但現在,既然這個人這麽做了,就隻能說明……自己和對方已經結下了深仇大恨。


    “能讓我死個明白嗎?”


    韓泰終於歎了口氣,徹底的放棄了抵抗,而齊良英看向自己的師父,則是欲言又止。


    “老莫,門外的幾個家夥交給你了。”


    李岩終於喝完了這一壺添了酒的水,慢悠悠站起身來。


    “是,組長放心,卑職一定把他們都送迴老家。”


    對於這些根本沒接受過專業訓練,隻把槍當成擺設的所謂“護衛”,莫文斌再了解不過了。


    這些家夥不把槍打到自己腳麵上就不錯了,至於打人,還是洗洗睡吧。


    “你們這些地痞流氓,平時欺男霸女,販賣鴉片,我不想管。


    但是,當英國人的狗,公然殘害自己的同胞,是不是真當我軍情處無人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韓泰和齊良英連忙轉過頭來,卻看見一個穿著長衫的年輕人已經走到了他們麵前不遠處,緩緩摘下了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


    他們這才發現,原來院子裏竟然還有其他的人存在。


    “你是軍情處的,你可知道我師父是什麽人?”


    齊良英聽到李岩的話,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沒錯,小兄弟,我想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當初戴處長在上海的時候,我和他也曾經多有聯係。”


    不同於齊良英這個沒腦筋的,韓泰還是采取拉近關係的手段,就算是真的要殺,殺齊良英一個人就夠了,他又沒有參與這家夥的醃臢事情。


    然而,這兩個人都忘了,李岩之所以敢摘下墨鏡,不正是因為已經給他們二人判了死刑嗎?


    李岩沒有一點理會這兩個家夥的意思,隻是低頭看了眼手表,距離爆炸已經五分鍾了,再拖下去,巡捕房的人就該到了。


    他直接從腰間拔出勃朗寧手槍,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了兩人:


    “誤會也許有,但是兩位想要解釋的話,還是去下麵慢慢解釋吧!”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韓泰和齊良英終於不甘的倒在地上。


    李岩帶上墨鏡,看著門外已經將幾個護衛解決的莫文斌,高喊一聲:


    “事情了了,走!”


    聽到李岩的話,守在門口作掩護的莫文斌也趕緊跟上了李岩的腳步,兩個人一路向北,沒幾分鍾就渡過了蘇州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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