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蘇若清神色愈發複雜。


    雖然心中已經做好了打算,但他討厭這種被人拿捏住的感覺,於是冷笑著問道:“你就那麽肯定孤會答應?宋辭這般行徑,你覺得孤會管她嗎?”


    “您當然會。”


    百躍毫不猶豫的接道,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笑意。


    “不然,您就不會來了。”


    “……”


    聞言,蘇若清忽然笑了起來,但眼中卻閃過痛色。


    他知道他此舉對不起死去的百姓,但……


    “你想讓孤怎麽做?”


    他聽見自己這樣說道。


    ……


    終於等到了……


    聽到蘇若清的這句問話,百躍眼眶瞬間一紅,重重磕在地上。


    “草民無意為難殿下,隻是想為他們謀一條出路而已。這些年,他們跟隨草民做過太多錯事,若在之前,因主動歸降或許還能保命,可現在卻不行了……”


    說到這裏,百躍眼中閃過痛苦,但卻沒有悔意。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因為草民拖延賑災糧,江州死了太多的人。他們雖然被瞞在鼓裏,但沒有人會在意這個,因為在他們眼裏,他們就是幫兇……”


    事實確實如此,所以蘇若清並未出聲反駁,而是靜靜聆聽著。


    “你說的不錯。你想讓孤怎麽做?直接出麵保下他們?”


    他試探著問道,眼中閃過打量。


    百躍搖了搖頭,抬眸望向蘇若清,神色嚴肅道:“草民說過,草民無意為難殿下,隻是想為他們謀一條出路而已。”


    蘇若清聞言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有罪當罰。如今他們沒有功勞在身,投降後自然難逃一死,但若他們有功呢?”


    蘇若清接道:“有功自然當賞。”


    “是了。”


    百躍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篤定道:“所以,隻要他們有功在身,朝廷便不會殺他們了。眼下挖水渠正需要人手,草民懇請殿下能讓他們加入進去,將功折罪!”


    語畢,他再次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聽到水渠二字,蘇若清心中一驚,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他本就有此打算,所以在聽到後雖然心中驚詫,但並沒有別的反應,隻是有些疑惑。


    如今江州正值亂勢,想要立功有千萬種方式,如捐糧賑災,找出疫病良方,收留落難百姓……為何他單單提到了水渠?


    雖然挖水渠需要人手,但嚴銘謹已經征了不少人來,因此旁人並不會往這方麵去想。為何他單單隻說了這個……


    唯一的可能就是,宋辭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了他。畢竟,他隻與她說過這個打算。


    想到這點,蘇若清微微皺了皺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問道:“就不為自己求點什麽嗎?”


    百躍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悲傷,抬起頭對上蘇若清的目光,認真迴道:“草民要的都已經說了,除此之外,草民別無所求。”


    蘇若清聽後並未說話,靜靜看著他,仿佛在思索他話中的真假。


    百躍神色坦然,任由他打量。


    他其實心裏也沒底。


    宋辭說挖河道需要人手,但前段時間已經征了不少人。他也私下裏托人打聽過,但從未有人說過還要征人一事,因此他也不免有些懷疑消息的真假。


    可轉念一想,宋辭深得太子信任,又跟在他身邊那麽長時間,或許真有其事呢。


    畢竟,治水一事確實刻不容緩。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隨著時間的逝去,百躍麵上雖不顯,心卻已經往上提了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蘇若清終於開口了。


    “你確定嗎?”他再一次問道。


    “孤還可以再滿足你一個願望。”


    就當還了你此次對小辭的恩情。


    百躍堅定的迴答:“草民別無所願,隻求殿下能保住無名山的人,肅清江州。”


    見百躍如此,蘇若清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認真迴道:“孤答應你。”


    此言一出,百躍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在地上,臉上也露出了真誠的笑。


    他俯身跪拜道:“殿下仁德寬厚,臣代無名山所有人謝殿下恩情!”


    “起來吧。”


    蘇若清上前將人扶起,兩人重新落座。


    ……


    一連說了那麽多話,百躍早已是口幹舌燥,因此剛一落座便將茶水一飲而盡。


    蘇若清自然也渴了,隻是還不等他碰到茶盞,便被百躍製止住了。


    “茶水已涼,草民重新為殿下續一盞吧。”


    聞言,蘇若清動作微頓,笑著搖了搖頭。


    “無妨。冷茶涼心,正好可以壓壓。這一入夏,心裏總覺得煩悶。”


    百躍聞言神色微頓,暗暗看了他一眼。


    蘇若清並無任何異樣,隻是在喝茶,仿佛剛才的話隻是無心之言。但百躍卻知他這是有話要說,於是靜靜等待著。


    果然,沒過多久蘇若清果然開了口。


    他道:“百躍,你很聰明。”


    聽到蘇若清這般評價,百躍笑了笑,並沒有否認的意思。


    笑話,江州的水那麽深,若是不聰明,他怎麽可能在此立足?怎麽可能深得嚴銘謹的信任、使其屢次與他合作?甚至連劫持賑災糧這種大事,也全部交由他去辦。


    百躍雖然心中這樣想,但嘴上卻謙虛道:“殿下謬讚,草民愧不敢當。”


    “是謬讚嗎?”


    蘇若清含笑問道,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瞧。


    百躍低垂著眉,並未迴答。


    但蘇若清卻並不在乎他是否迴應,繼續說道:“其實,你早就有拖延之心吧。”


    “你隻是在猶豫而已,因為你不敢賭。但宋辭的出現恰好給了你機會,所以你幹脆裝作被她說動的樣子、與她合謀。”


    聽了蘇若清的話後,百躍並未正麵進行迴答,隻是道:“殿下要是這樣想的話,就當是吧。”


    蘇若清笑笑沒有說話,將剩下的茶一飲而盡。


    “天色已晚,孤便不叨擾了。”


    見他有要起身的意思,百躍連忙站起為其引路,一直送至門外才止步。


    臨走前,蘇若清微微頓住腳步,轉頭道:“那個願望一直作數,你可以等想好之後再告訴孤。但凡是孤能做的,一定幫你實現。”


    百躍見他堅持,也沒再推脫,笑著應了。


    *


    等蘇若清再次迴到房裏後,已經過了寅時五刻——天已經快亮了。


    他不敢再耽擱,取出紙筆謄寫了九份名單後就直接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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