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給他道歉。”


    程行瞪向周君傑,壯實的身軀將棠茵護在身後。


    對方嚇得一怵,他可是結結實實挨了幾拳,傷口現在還在疼。


    周君傑咽不下這口氣,威脅道:“不道歉是吧,等我寫封信給我爸,你們誰也別想好過!”


    村長一聽,急了,“哎呦,這可使不得啊周知青,有事好商量。”


    楊芳翠不懂裏頭的彎彎繞繞,但能聽懂周君傑話語中的威脅,她叉著腰上前提議,“實在不行你就打迴來。”


    周君傑冷哼,“那可是便宜他了。”


    程行個子高塊頭大,他的一拳和自己的一拳能一樣嗎!


    他又不是個傻的,可不願輕易放過程行。


    看著幾人僵持不下,棠茵跺了跺腳,愁容滿麵,“怎麽辦呀,程行哥……”


    她拽著程行的衣擺,小臉皺成一團,眼裏起了層霧水,可憐又可愛。


    周君傑看得心都化了。


    他裝模作樣地搓著腦袋,“唉…要我鬆口也簡單,我養傷這段日子,就讓柳姑娘給我送三天飯吧。”


    棠茵點點頭,覺得可行,這件事大家是不清楚,她卻知道是程行在替她出氣。


    不就是送三天飯,總比牽連程行要好。


    狗蛋眼珠一轉,和李叔交換眼色,都覺得可行,過去拍拍程行,“哎,程哥,要不就這麽也行。”


    程行冷眼看狗蛋,“棠茵身子不好,家裏的那口鍋也重,不見得能端得起來。”


    狗蛋撇嘴,做了一個把嘴縫起來的手勢。


    楊芳翠立刻說,“飯我來做,棠茵去送,這總合適吧!”


    村長趕緊說,“就這麽著吧,還得幹活呢,別都圍在這,等中午日頭大了得曬得昏過去。”


    “程行哥?”棠茵拉了兩下衣擺。


    “也行,你去的時候叫上楊嬸子陪你一起去。”程行掏出一把錢,幾角幾塊的都有。


    把錢塞進楊芳翠手裏,“楊嬸子,麻煩了。”


    楊芳翠把錢塞給他,順道給他腦門一巴掌,“哎呦,你這孩子真是,你是看不起嬸子呢,覺得嬸子家一碗菜一碗麵做不起是吧!”


    她家裏還真有點小錢,有親戚在城裏做生意,兒女跟去一起幹活,每個月都能收到三四十塊。


    要是缺錢,肯定不會有閑心在小文村到處晃悠。


    楊芳翠不收錢,程行性子執拗,硬要塞,最後這錢到了棠茵手裏。


    “這些你拿著,要是藥吃完了就用這個錢去買。”


    棠茵又要塞給程行,“程行哥……”


    程行沒接,“嬸子的話你就聽,拿著。”


    眼前這三人親如一家人似的,周君傑“嘁”了一聲,扶著腰顫顫巍巍地起身,“就從今天中午開始吧,我先迴去歇著,柳姑娘記得把午飯送來。”


    周君傑一瘸一拐地下坡,李叔和狗蛋也迴去幹活,村長按著程行的肩頭,語重心長,“唉,不是我嘮叨,你也看到了,周知青家裏有靠山,下次見他別理他就行,這飯啊,就讓柳家姑娘送三天,這事就這麽結束了,行了,趕緊得幹活吧。”


    村長搖了搖頭下坡,程行看著周君傑離開的背影,神色晦暗,眼裏波濤洶湧。


    楊芳翠和一旁玩土的王鐵牛還在場,棠茵背著人,偷偷勾住程行的手指,“那我和嬸子去做飯,程行哥,晚上見。”


    柔軟嬌嫩的手揉搓著他的指腹,程行喉嚨一緊,“好,你等我。”


    兩人從未這般親密,這次還是棠茵主動的,等人走後,程行適才反應過來,莫名感到有些不應該。


    柳棠茵和他一同長大,照看棠茵三年,他一直拿她當妹妹,也沒把娃娃親這迴事放在心上。


    看來以後找到機會得告訴棠茵一下,畢竟男女有別。


    她這麽好的姑娘,以後還是要嫁人的,可不能遭在他這個坑裏。


    程行一直覺著自己沒什麽本事,不討喜也不會講話,棠茵那般靈秀的人兒,就該在大城市裏,被愛她的人捧在手心裏養。


    楊芳翠把棠茵拉進廚房,關上門湊到她身邊,“棠茵,現在也沒人,你老實跟嬸子說,是不是昨天周君傑欺負你了!”


    她知道楊芳翠是熱心腸,就是腦筋少,很多事隻想一半,很容易好心辦壞事。


    但這好心,最是難得。


    為讓楊芳翠安心,棠茵說了個假話,“周知青跟我說他手裏有什麽藥,能治我的病,我一糊塗就跟了上去,進門以後覺得不對,找了個由頭離開了。”


    要是實話實說,楊芳翠絕不會就此罷休。


    楊芳翠聽後仔細想了想,這應該是和她昨晚看的對上了,若不是棠茵提前走,她也不會沒找到人。


    “等會嬸子跟你一起去送飯,你這張臉你是不知道,要不是你身子不好,這小文村裏哪個小夥子不想娶你。”


    說完楊芳翠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拍了拍自己的嘴,趕緊圍了圍裙戴上袖套,指揮棠茵打下手。


    接下來三天的飯,都是楊芳翠陪著棠茵送的,她又大又圓的一雙眼睛使勁盯著周君傑,直到他把飯菜全部吃完,收了盤子和碗,帶著棠茵一起走了。


    周君傑每日才能跟棠茵講上兩三句話,事與願違,氣得吃飯都胃疼。


    直到第三天的最後一頓晚飯,楊芳翠家裏來了城裏的客人,做了菜讓棠茵自己端過去,“我跟程兒說好了,他下地迴來就去接你,你大膽放心去。”


    棠茵“哎”了聲,端著搪瓷盤出門。


    周君傑倚在門框上,見棠茵遠遠一個人來,趕忙迴屋照照鏡子,梳了梳頭。


    棠茵進來後周君傑沒著急吃飯,先給她倒了一碗水,“喝吧,看你嘴也是幹的。”


    棠茵下意識伸出舌尖舔舔下唇,確實有點幹了,“謝謝。”


    喝了兩口水,抬眼,發現周君傑直勾勾地盯著她嘴看,“你盯著我看幹嘛…快吃飯呀。”


    下唇是酡紅,沾上水珠後濕漉漉的,配上她這張羸弱又仙氣的臉,莫名透露出一分色氣。


    周君傑看癡了,隻覺眼前這人怎麽就這麽好看,和小文村其他人一樣穿著最樸實的碎花襯衫,整日紮著兩個辮子,一雙黑布鞋,就是洋氣得很。


    比他在城裏見過穿長裙禮服的小姐還要洋氣。


    周君傑的視線從她的嘴唇上,移動到水靈濕漉的瞳孔,“之前不是還叫我君傑哥,怎麽現在不叫了?”


    棠茵低下頭,半闔眼眸,“那是你哄我的,你說有藥給我,讓我叫你君傑哥,結果你關了燈還脫了衣服,程行哥說你這是想欺負我……”


    “聽他放屁!”


    周君傑拍了桌子,嚇得棠茵一激靈。


    “不是,你別怕,我沒有要兇你。”


    美人蹙眉,周君傑立刻收斂脾氣,“我是真打算給你拿藥的,要不是楊嬸子來敲門,這藥早就找到了。”


    他轉身去衣櫃裏搗鼓一通,拿出一板白色藥片,上麵是棠茵看不懂的文字,“你就喝這個,每日一粒。”


    棠茵想了想還是接過了,“那……謝謝你。”


    周君傑見她這般好騙,輕笑挑眉,“叫聲君傑哥。”


    “君傑哥……”


    棠茵小小聲嘟囔了句。


    周君傑吹了口哨,“哎呦,真甜。”


    那模樣一點也不像個知青,活像個小文村村口的混混。


    怕飯涼了,棠茵催促他趕緊吃,周君傑乖順地坐下,每吃一口就要看她一眼,看得她心裏毛。


    “待會兒吃完飯,我送你迴去。”


    棠茵點點頭,等他吃完收了碗。


    兩人出門時天色已暗,月亮已經亮了,零星點點幾顆星星,太陽最後一點身影掛在山尖尖上。


    周君傑故意貼著棠茵走,走著走著就擠到了路邊的玉米地裏。


    【統兒,程行離我們多遠?】


    【就在茵茵你走的這條路上,差不多三四分鍾的步程。】


    棠茵假裝扭到腳,“哎呦”一聲被周君傑抱進懷裏,手裏的碗和盤掉在了玉米地裏。


    “你…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


    懷裏的聲音嬌滴滴的,尾音黏糊糊的,帶著鉤子似的,周君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棠茵沒有用多大力氣,推他一下,“君傑哥~”


    周君傑唇角微挑,這迴他聽明白了,這白日裏裝模作樣的病弱美人,在勾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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