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刷!”


    在聽到發生大事之後,所有人都看向了牛平天。


    質疑的目光陡然聚焦。


    牛平天差點應激,心道這些茹毛飲血的畜生真是好生不懂禮儀,連裝都不會裝一下,難怪你們隻能在嶺南這山旮旯裏混呢!


    他很憤怒。


    但又有點心虛。


    隻能理智噤聲。


    方才那個中年人沉著臉:“進來!”


    一個侍衛打扮的年輕人小心翼翼推開門,見到在場這麽多妖官,頓時緊張得身體直發僵:“老,老爺,這是……”


    黃仁沉聲道:“都自己人,直接說吧,什麽大事?”


    這是他派去監視秦牧野的侍衛。


    現在忽然跑過來,怕是要出問題了。


    侍衛有些猶豫:“不適合在這說吧……”


    黃仁眉頭一擰:“讓你說,你就說!”


    侍衛打了一個哆嗦,隻能硬著頭皮說道:“三公子本來跟我一起監視的來著,結果半道他忽然癮犯了,跑到青樓點了七個名妓!”


    黃仁:“???”


    謔!


    在場頓時哄堂大笑。


    朗玉書心髒本來頭提到嗓子眼了,聽到這個消息,陡然放鬆差點暈過去,他忍不住笑罵道:“老黃啊,你家三兒子一天不搞女人就難受啊?”


    黃仁捂臉,隻覺顏麵掃地。


    就在這時。


    “嘭!”


    牛平天怒拍了一下桌子,把眾人嚇了一大跳。


    轉頭望去。


    隻見牛平天目帶厲芒,怒不可遏:“笑?這個節骨眼,你們是怎麽笑得出來的?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一個大頭管不住小頭的人去?真不怕出問題啊?”


    眾人被罵得一陣心虛,脖子縮了又縮。


    牛平天看他們這幅鱉孫樣,剛才被質疑的憤怒頓時泄出去了。


    爽!


    真爽啊!


    我口才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批評他們的時候簡直鞭辟入裏,信口拈來。


    黃仁趕緊道:“牛大人消消氣,都怪我教子無方。”


    牛平天冷哼一聲:“主要這件事太過重要,任何人都不能有半分鬆懈,下不為例!”


    朗玉書揉了揉太陽穴:“牛大人,您還是說說,這次怎麽樣才能保住我吧!”


    “的確有點棘手!”


    牛平天皺眉沉思:“不過你太嶽父不是大妖麽?隻要他願意出麵保你,秦牧野未必敢輕易動手。”


    “那可是秦牧野啊,秦家的莽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也頭疼呢,怎麽偏偏派他來了?實在不行你就住到你太嶽父的洞府,他可為乾國立過大功,隻要你藏進去,讓他不要放人進去,我就不信秦牧野敢強闖。”


    “他不讓我住。”


    朗玉書嘴唇都白了。


    牛平天滿臉不可思議:“親孫女的丈夫,他都不保?”


    朗玉書苦笑一聲:“嘴上肯定說是要保的,他也給我派來了幾個四品的高手,但就是不讓我住到他家。”


    牛平天頓時了然。


    臨行前,二廟祝曾經跟他說過,此行朗玉書能不能保住,主要看其背後大妖的想法。


    隻要大妖願意保,朗玉書就有三成活命的機會。


    不過看樣子,朗玉書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也沒關係。


    扈煥這個大妖親兒子現在都成老嫂子了,你朗玉書算個什麽?


    問題的關鍵,還是鎮宅符的問題。


    他看了一眼同仇敵愾的眾妖,明顯還在商量如何救下朗玉書。


    便哈哈大笑安撫道:“你就放心吧!在座各位,哪個不是嶺南響當當的人物,根本不用老爺子出麵,大家隻要往前麵一杵,秦牧野就不敢動你,他總共就帶了兩三個高手,修為也就是四品巔峰。”


    “真的?”


    朗玉書將信將疑。


    牛平天拍胸脯保證:“自然是真的!其實主要問題,還是鎮宅符的事情,雖說現在時間還早,但我們最好還是早做準備。”


    黃仁嗤笑一聲:“這有什麽好準備的?那位高人的手筆,我們各家高手研究了這麽長時間,都找不到破綻,區區秦牧野憑什麽能發現?”


    牛平天搖了搖頭:“還是小心一點吧,最好把有問題的符紙趕緊銷毀,等秦牧野走了之後再造都沒有關係。”


    此話一出,頓時激起了極大的反應。


    “那怎麽行?你知道那位出手畫符多貴麽?”


    “你這說得也太輕巧了。”


    “有必要這麽慫麽?如此高超的技藝,連製符大師都弄不清楚原理,他秦牧野是個什麽東西?”


    “是啊!那位高人性情極其乖僻,被他知道了,會以為是看不起他,萬一以後不給我們畫符了怎麽辦?”


    一番輪番轟炸。


    牛平天眼珠子都紅了:“你們他娘的……”


    這群自視甚高,茹毛飲血的東西。


    怎麽這麽他娘的短視?


    又是被鄉巴佬氣暈的一天。


    黃仁眼見馬上要吵起來,他趕緊打圓場:“牛大人!你放心,這次要是出了事情,我們自己扛!何況我們背後還有……”


    “愛咋咋地吧!”


    牛平天氣得受不了了:“一群廢物帶不動!我已經盡力了,你們隨意!”


    說完。


    直接轉身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個時候。


    忽然好幾個黑影從四麵八方傳來。


    “不好了!黃氏符店被秦牧野抄了!”


    “崔氏符店也被抄了!”


    “劉氏也遭了!”


    噩耗此起彼伏。


    房間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牛平天的怒容也僵到了臉上,他隻覺得一道道目光如同冰錐一樣紮在了自己後背上。


    這下。


    燭晦也被氣破防了:“牛平天你幾個意思,這就是你說的把秦牧野看住了?大聖廟怎麽就派你過來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一個大頭管不住小頭的妖官辦,真不怕出問題啊!”


    牛平天:“???”


    不是?


    這都我的詞兒啊!


    一時間。


    所有人都生出了對牛平天的不滿,但現在明顯不是責怪牛平天的時候。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他們所有人都懵了。


    飛舟是下午落的地,這才剛剛多久?


    這是什麽速度?


    秦牧野有病啊!


    放著朗玉書的案件不查,直接就把符店給查封了?


    不是?


    你查到什麽了,你就敢封符店?


    符紙是你能查明白的麽?


    大家都慌了。


    黃仁趕忙說道:“大家趕緊撤,能銷毀的都銷毀!我看秦牧野就是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這麽短的時間他未必能查出東西。隻要他拿不出證據,我們就一起施壓!”


    有人有些遲疑:“向他施壓……”


    黃仁忍不住罵道:“他是來破案的,不是來剿匪的!何況他沒有證據證明我們是匪,他要是敢動我們,就是殺良冒功,就算他親爹是秦開疆,也得老老實實丟掉烏紗帽滾蛋!”


    聽到黃仁這麽說。


    眾人頓時像是吃了定心丸,咬了咬牙,急匆匆地出了門。


    連理都沒理牛平天一下。


    包括燭晦,也狠狠剜了牛平天一眼。


    牛平天:“???”


    不是?


    大家都是菜狗!


    你們哪裏來的臉把鍋甩給我?


    很快。


    房間裏的人都走完了。


    隻剩下一臉懵逼的朗玉書。


    他坐在椅子上思索了好一會兒,忽然發現了一件十分喜人的事情。


    秦牧野落地第一件事情,就直奔鎮宅符而去。


    說明自己這個案子,根本就是掩人耳目的啊!


    朗玉書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牧野哥哥!


    你鞭撻完他們。


    就不能鞭撻我了噢!


    ……


    這一夜。


    秦牧野讓所有人都體驗了一把,什麽才是真正的快男。


    沒有任何廢話。


    他第一件事情就是秘密趕往州城駐防的軍隊,用李弘給的欽差令,調動了大批城衛軍。


    然後兵分多路,把所有符店全都查抄了。


    沒有給任何解釋,符店內所有符紙和與符紙有關的材料全部查封,相關人員也直接扣押,浩浩蕩蕩地送到了邕州府衙。


    同時手段盡出,包括威逼、恐嚇、精神誘導,挖出符店的直接管理者。


    不論有罪沒罪,全都一並押過去。


    一時間,被扣押的人怨聲載道,甚至有人威脅秦牧野要上告朝廷。


    秦牧野卻鳥都不鳥他們。


    他當然不認為,自己隻用一夜的時間,就能挖出所有的人。


    但隻要在這些扣押貼封條的符紙中找到一張有問題的,自己的功勞就能抵消所有的罪過。


    他不怕得罪人。


    反正他也沒打算把所有人打死。


    那些被冤枉的,隻要事後官府親自為他們站台打廣告,收獲的效益和名聲,能把他們的損失成倍彌補迴來。


    既然要打閃電戰。


    就應該大刀闊斧。


    老子來嶺南辦案,就是來降維打擊的,沒工夫跟你們玩爾虞我詐的遊戲。


    寅時!


    邕州府衙燈火通明,人滿為患。


    看著滿屋子的嫌疑犯。


    州城守將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我說女婿啊,咱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哎哎哎!”


    秦牧野急了:“你可別亂說啊,我娘子在這呢,誰是你女婿啊?”


    白玉璣忍不住皺起了眉:“牧野,這位將軍是……”


    秦牧野趕緊解釋道:“這位是王猛將軍,出身琅琊王氏,是王蠡和王璿的父親。”


    “哦~”


    白玉璣暗鬆一口氣,笑著打趣道:“那的確差點成為你的嶽父。”


    王猛抹了抹臉上的油汗:“別差點啊!牧野,隻要你同意,我現在就迴去教訓教訓那不孝女,讓她親自上門給你道歉。隻要你原諒她,讓她給你做妾都沒問題。”


    不是?


    你是不是離京太久,不知道你兒子女兒已經加入沈津的嬴趴了?


    秦牧野揉了揉腦袋:“王將軍,辦公時請稱職務!”


    王猛大失所望,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迴,隻能打消念頭,一臉嚴肅道:“是!秦大人!”


    【主命格·浪子】:浪子迴頭,盡忠盡勇。


    【命格品階】:六品(79/160)


    【批注】:曾誤入歧途,依托妖官,安逸享樂。後春狩練兵,被秦開疆徹底打醒,自我放逐至嶺南。自此放棄對妖官的幻想,勤勉練兵,國破之時戰死沙場。


    哎!


    是個好人。


    等到迴京,看能不能把他兒女救一救。


    秦牧野衝王猛拱了拱手:“還請將軍看緊這些人還有府衙的門,莫要有一絲一毫讓步,也不要有任何迴應,所有責任我來扛!”


    “放心!”


    王猛鄭重點頭,心中卻是無限後悔。


    嶺南信息閉塞,可即便如此,他也聽過一些秦牧野的傳聞。


    當時隻覺得,這小子人不錯,就是有些不顧後果。


    但現在,落地當天,放著戚家滅門案不管,夜裏直接突襲扣押所有的符店。


    隻要不是無腦硬搞。


    敢施以此般雷霆手段,魄力已遠非任何同齡人能比。


    他當了一輩子兵,深知戰機稍縱即逝。


    那年春狩,他就是同樣的原因,被秦開疆打得潰不成軍。


    這小子,有其父之風!


    璿兒是傻狗麽?


    這等極品金龜婿都認不出來?


    娘的!


    這個案件完了,老子就申請休沐迴京,打爆這傻女子的狗頭!


    “老秦!”


    馮塽看著滿堂的嫌疑犯,隻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又興奮得渾身發抖:“咱們抓這麽多人,真的沒問題麽?”


    “怕了?”


    “怕就不姓馮!”


    “嘿嘿!”


    秦牧野笑了笑,壓低聲音道:“放心!證據已經找到了,那些箱子裏,至少有十張問題符!正好何橦那老泥鰍溜了,這個案件你好好把握,收拾收拾,準備升咖!”


    “升咖?”


    “就是升官的意思?”


    “我還真沒想這麽多……”


    “你得想!”


    秦牧野糾正道:“你就想想,你給何橦當副手的時候,有多少想做的事情,被人壓著不能做?”


    馮塽神情一凜,事實的確如此。


    自己可以不沉迷於權力。


    但當官,就是需要權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案子必須要辦好。


    不過……


    聽著外麵鳴冤的鼓聲。


    馮塽有些不解:“老秦!既然咱們都有證據了,為何不把那些鳴冤的放進來?”


    秦牧野撇了撇嘴:“咱們放進來,不就顯得咱們胸有成竹了?讓他們敲,敲到他們以為我們心虛,把所有不懷好意的人全都招過來!”


    馮塽覺得這個劇情似曾相識。


    當日扈煥案,好像也是這個套路。


    李星羅也忍不住多看秦牧野了一眼,她也沒想到他能幹脆利落到這種地步,這段時間他跟著父皇學習,真是進步飛快。


    白玉璣見李星羅盯著秦牧野看,心頭頓時一緊,假裝無意走到兩人中間。


    李星羅:“……”


    烏鷺這個身份。


    真的不能要了。


    秦牧野拍了拍馮塽的肩膀:“明天你主審,我副審,得養好精神,你先去後衙歇息吧!”


    “嗯!”


    馮塽也不矯情,拱了拱手便朝後衙走去。


    在飛舟來之前,他就已經為鎮宅符案奔波好幾天了,這些都是他拿業餘時間幹的,每天睡眠時間隻有不到兩個半時辰。


    今天,又全程亢奮,生生熬到寅時,的確得好好休息休息。


    “砰!”


    關上門。


    馮塽深吸了一口氣,雖說已經疲累不堪,但心情卻無比的暢快。


    積鬱這麽長時間的怨氣,終於散出去了。


    爽!


    他也懶得洗漱,直接躺在了床上。


    結果剛躺上,就聽到床底一陣窸窸窣窣,緊接著就鑽出來一個人影。


    他頓時大驚。


    “刺客!”


    “噓……”


    來人飛快捂住他的嘴:“小馮,是我!”


    馮塽愣了一下:“何大人?”


    他剛來邕州的時候還沒找到地方落腳,畢竟馮家離邕州還有一段距離。


    當時就住在何橦家,何橦對他相當不錯,一直叫他小馮。


    隻不過後來雙方理念愈發不合,就再也沒這麽叫過了。


    他有些疑惑:“你怎麽又迴來了?這案子,你準備親自審?”


    “我可不想找死!”


    何橦搖了搖頭:“你也別找死了,這個案子破不了!”


    馮塽冷哼一聲:“你破不了,不代表我們破不了!”


    “破不了!”


    “何大人,你自己選擇當縮頭烏龜,但別……”


    “秦牧野不敢破!”


    “秦大人可是鎮南侯世子,跟帝姬……”


    “你不知道這案件背後站著誰,別說秦牧野,就算是秦開疆,帝姬親自來了,也未必敢碰這個人!”


    “……”


    馮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何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何橦搖了搖頭:“小馮!以秦牧野的身份,查到一半可以知難而退,你可不能!莫說你現在隻是一個小小長史,就算你真能借著這股東風,再官升一級,在嶺南地界也鬥不過那些人。


    咱們嶺南這些年,莫名其妙大案纏身,然後弄丟烏紗帽,最後死於非命的官員可不在少數。


    除非你能當上刺史,方有些許自保之力。


    可案子隻破一半,你當不了刺史的!”


    馮塽:“……”


    何橦見他沉默,趕緊趁熱打鐵:“當老兄的奉勸你一句,剛過易折,把案件全部交給秦牧野,給自己留一條活路!”


    馮塽深吸了一口氣:“兄長!多謝提醒,隻是大丈夫行事,當堅守信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若事事都算定了十成安全才敢動身,那還能幹出什麽大事?我意已決,你莫要相勸。”


    “你這愣頭青!”


    何橦忍不住罵了一句,卻也知道勸不動了,隻能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


    翻窗逃離。


    他也年輕過。


    但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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