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徽摸到門邊,從縫隙朝外望。


    小院多是木質結構,門板縫隙日侵月蝕後逐漸變大。


    過年時藺霜笑說小院不用裝貓眼,從門縫就能看人,如今倒讓她說對。


    明徽心中緊張,從縫隙中瞥一眼。


    “是我。”


    薛泯敲敲門,“阿徽,開門。”


    明徽心髒陡然放緩,打開門,“哥,你迴來有事?”


    “我給你送點吃的。”


    薛泯閃身進去,迅速關門。


    明徽渾身在抖,驚嚇到瞳孔都在顫抖。


    如此害怕了,偏偏手裏還緊緊握著菜刀,滿麵警惕,像麋鹿警惕獵人槍聲。


    “怎麽了?”薛泯發覺不對勁,拍她脊背。


    明徽搖頭,嘴唇哆嗦,扔了菜刀,“我以為是有人跟蹤。”


    薛泯麵色沉重,放下東西,將人擁進懷裏,“沒事,沒事,別多想。”


    陰差陽錯的離開,兩天兩夜逃亡路,神經繃緊、身體疲憊。況且她心理疾病尚未愈合,未免有些驚恐過度。


    明徽縮在男人懷裏,臉頰貼合男人胸膛,心髒像被人攥緊,幾乎要被擠爆。


    她雙耳轟鳴,聽見風嘯鳥叫,全會說人話。


    胃部忽然痙攣,胃液翻湧,她推開男人,跑到樹下幹嘔幾聲,什麽都沒吐出來。


    薛泯追上去,遞水杯紙巾,目光溫柔憐惜卻無能為力。


    正如他知道她有心病,卻無論都治不好。


    她牽強扯出一絲笑容,“薛泯哥,不用擔心,我沒事。”


    明徽慘白臉色漸漸恢複紅潤,隻嘴唇還蒼白,是低血糖前兆。


    薛泯默默無言,扶她進門。


    “先吃飯,再好好休息。”


    男人看著她,滿目猶豫,“阿徽,你不需要偽裝,也不用故作堅強。”


    明徽捏住勺子的手一僵,埋頭吃飯。


    餛飩湯太辣,辣得人忍不住流淚,又太鹹,鹹得入口苦澀。


    卻是她這兩天來吃過最幸福的一頓飯。


    “我不要你堅強,我要你真實。”


    日光漸暗,無力投射光影,被門框遮住,隻洇下一片朦朧光影,薛泯俯身低頭時,光影蒙罩在他側臉,溫柔繾綣。


    明徽焦躁驚駭心髒被他聲音撫慰,明徽睫毛顫抖,淚珠順眼睫沒入衣領。


    “嗯。”


    她頭埋得更深。


    感情從眼角流出,撩撥空氣蕩漾。


    寂靜中,心照不宣。


    鈴聲突兀響起,薛泯掏出手機,眉心微蹙,“喂?”


    “霍總情況不是很好,您快迴來。”文聰聲音焦急,“心率、血壓一直掉,醫生正在搶救。”


    薛泯起身,眉心倏忽緊蹙,擠在一起。


    “我立刻迴去。”


    他掛電話,聲音更急,“霍硯深情況不太好,如果明懷禮聯係我,我會立刻通知你,在此之前,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明徽跟上去,“我知道,你也小心。霍宏山既然能害霍硯深,說不定也會對你下手。”


    “放心,霍宏山暫時還需要我這個傀儡,不會對我下手的。”


    薛泯行跡匆匆,推門的手一頓,忽地轉身,“千萬不要暴露行蹤,霍宏山的爪牙還在昆城,一切小心。”


    明徽眼形圓潤,天真靈動,雙眼皮褶皺寬度足夠,卻不遮掩瞳仁,足夠多情。


    薛泯情不自禁,又生生止住衝動,隻抬手摸她發頂。


    離開北城後,明徽沒再精心嗬護過頭發,發質毛躁,發尾有分叉,男人稍稍摩擦,騰然炸毛,像小獅子。


    薛泯忍俊不禁,明徽卻沒發現端倪,乖乖被揉。


    “我走了。”


    薛泯身影消失在巷尾,女人轉身,從水麵瞥見自己亂糟糟頭發,才發覺薛泯的不懷好意。


    她無奈搖頭。


    倏地,明徽想到什麽似得,忙跑進房間,從櫥櫃底下抱出一個紙箱。


    紙箱裏東西,正是從明懷禮手中弄來的父母遺物。


    明徽將信件拿出細細端詳。


    按照北城的消息,霍宏山已經與明懷禮談成合作,隻要能阻止她迴到北城,霍宏山就會把海城項目給明懷禮,可如今明懷卻冒險來北城找她。


    實在稀奇。


    明徽坐在桌前,目光凝滯。


    但轉念一想……


    表麵上,如今霍宏山以不可抵擋勢頭強壓霍硯深,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霍硯深實際還未出手。


    商場如戰場,風雲變幻間,局勢便能逆轉。


    明懷禮賭的就是這概率。


    其次,薛泯表麵依附於霍宏山。若最後真的是霍宏山勝利,他也能再借助她途徑投靠薛泯,依舊能獲取好處。


    明懷禮一貫奸詐,來找她之前就計劃好了一切。


    不論最終是霍家哪個人贏得最終勝利,他總有選擇,總有利可圖。


    明徽冷笑一聲。


    隻是可惜,明懷禮消息慢一步,不知道霍硯深車禍搶救,也不會知道她早規劃好逃跑路線,隻等與明懷禮交換消息後,她就離開。


    ……


    與此同時,明懷禮已經到了文化巷。


    霍宏山透露的行蹤消息,止步於此。


    他焦頭爛額望著窗外來往行人。


    陳水燕踢他腿,煩躁不耐,“明徽在哪兒,你知道嗎?”


    “不知道。”


    明懷禮擺擺手,繼續盯著窗外。


    一波身影又過去,依舊不見明徽。


    其實,他心中也沒底。


    此時來找明徽,算是冒險。


    霍宏山不久前已經與他簽署了合同,隻要能阻止明徽迴到北城,他就能得到海城項目。


    可商場上因為合同無賴扯皮的官司並不少見,尤其霍宏山這老狐狸坑過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陳水燕沒了等待耐心,“這不知,那不知,你來找誰?不如給薛泯打個電話,他總歸能知道明徽住處!”


    明懷禮瞪她一眼,“你懂什麽!”


    “找了薛泯,行蹤暴露,霍宏山也會知道我們在昆城,那我們不是白費力氣。”


    陳水燕內心不滿,嘟囔,“那我們就在這白等?”


    明懷禮瞪她一眼,餘光機敏捕捉到熟悉身影。


    “誰說找不到的,這不就找到了!”


    窗外飄過一個熟悉身影,明懷禮疾步跟上去,拐入小巷。


    “等等,阿徽,等等——”


    他太疲憊,隻停下氣喘空檔,前麵的人竟然就消失。


    陳水燕追上來,“人呢?”


    “跟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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