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燈火闌珊。


    寂靜無聲的宮殿內,隻有微弱的燭光搖曳閃爍著。


    羅公公端著一盞熱氣騰騰的茶水走了進來,來到禦案前,微微躬身,輕聲細語地說道:“皇上,夜已經深了,龍體為重啊,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坐在桌後的齊越揚卻仿若未聞,依舊專注地翻閱著手中的奏折,連抬頭看一眼都顧不上。


    羅公公見狀,心中暗自歎了口氣,但又不敢再多言,隻得默默地退到一旁靜靜地站立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宮殿裏除了偶爾翻動奏折的聲音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齊越揚終於停下了手中的筆,緩緩合上了最後一本奏折。


    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然後伸手去拿放在桌邊的茶盞。


    揭開蓋子後,齊越揚輕輕吹散浮在水麵上的茶葉沫子,剛準備將這口清香的茶水送入口中。


    突然間,他感到喉嚨處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緊接著一股腥甜湧上喉頭。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大口鮮血便從口中噴湧而出,濺落在麵前堆積如山的奏折之上。


    猩紅刺目的顏色瞬間就浸染了潔白的紙張,仿佛一朵朵盛開的血花,觸目驚心。


    一旁的羅公公被眼前的情景嚇得臉色煞白,瞪大了雙眼,驚恐萬分地朝著身旁的宮女大聲唿喊起來:“快去傳太醫!快!”


    那宮女也是被嚇得不輕,聽到命令後立刻慌慌張張地轉身跑了出去。


    而此時的齊越揚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又是一口鮮血從嘴裏湧了出來,隨後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倒下去。


    羅公公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堪堪扶住了齊越揚搖搖欲墜的身軀。


    另外幾名小太監也趕緊圍攏過來,幾人齊心協力地將昏迷不醒的齊越揚抬起,將他安置在床榻上。


    隻見幾位太醫腳步慌亂地一路小跑著趕往養心殿,還未進門,就被早已守候在此處的羅公公一把拉住,不由分說地拽到了龍榻前,要他們趕緊給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齊越揚診脈。


    章太醫率先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搭在了齊越揚的手腕上。


    他隻瞧了一眼齊越揚蒼白如紙的麵容,便不由得心中一驚,渾身一個哆嗦。


    “皇上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章太醫聲音顫抖地問道,滿臉都是驚恐之色。


    一旁的羅公公也是焦急萬分,一邊抹著額頭不斷滲出的汗水,一邊結結巴巴地迴答道:“迴章太醫的話,皇上一直在批閱奏折,誰知道突然間就毫無征兆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然後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奴才當時都嚇傻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啊……”


    雖然羅公公已經心急如焚,但好歹還是將事情的經過完整地說了出來。


    其他幾位太醫見狀,紛紛圍攏過來,依次給齊越揚把起了脈。


    眾人把完脈後,又彼此對視了幾眼,似乎在用眼神交流著什麽。


    就在這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崔令儀和太皇太後聽聞消息後匆忙趕來,兩人剛一踏入房門,目光便徑直落在了齊越揚身上,臉上滿是憂慮與關切之情。


    章太醫見太皇太後來了,趕忙起身行禮,然後一臉凝重地稟報道:“啟稟太皇太後,皇上如今隱有急火攻心之兆,而且其體內似乎還有些許餘毒殘留。”


    太皇太後臉色大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追問道:“餘毒?揚兒向來身體康健,好端端的怎麽會中毒呢?”


    章太醫連忙擦了擦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誠惶誠恐地解釋道:“太皇太後息怒,請您暫且放心。此毒毒性並不算劇烈,尚不致命。微臣等人此刻正在抓緊時間研究這毒素的來源以及解毒之法,請太皇太後寬心等待。”


    “那好,你們一定要好好查清楚,皇上若是出了事,哀家要你們整個太醫院陪葬!”太皇太後歎了口氣,不耐吩咐道。


    還未等章太醫迴話,門外傳來一陣驚叫聲。


    “不好了,不好了!”


    月牙跌跌撞撞進了養心殿,“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羅公公連忙上前想要扶起月牙,“月牙姑娘,您這是怎麽了,可是皇後娘娘出了何事?”


    月牙抬起頭,臉上布滿淚水,“我家皇後娘娘咳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奴婢去太醫院請太醫,才知道各位太醫都來了養心殿。奴婢不敢冒犯,可皇後娘娘實在是不好了!”


    崔令儀一驚,連忙站了起來,“你先別哭,你家娘娘現下如何了?”


    月牙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嗚咽開口:“迴賢妃娘娘,我家娘娘身子近來一直不好,最近更是瘦骨嶙峋,咳嗽不止。晚間娘娘聽到皇上昏倒的消息,竟然咳出一口鮮血便昏迷不醒了啊!”


    太皇太後愁的眉毛都快皺在一起了,“快叫兩位太醫去永壽宮看看皇後是怎麽迴事。”


    “嗻。”羅公公應聲,從裏間叫了兩位太醫出來,跟著月牙去了永壽宮。


    永壽宮。


    張太醫和劉太醫一路小跑進了永壽宮,一進來便被引進主殿。


    床幔緩緩地放下來,隻隱隱約約地露出一隻格外纖細的手,那手蒼白如紙,宛如易碎的瓷器一般。


    兩位太醫見狀,急忙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搭在了這隻手上開始診脈。


    觸摸到脈象的瞬間,兩人的臉色驟然大變,驚恐之色溢於言表。


    隻見床上躺著的人,其脈象沉伏無力,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這種脈象正是病入膏肓、預後不佳的不祥之兆。


    桃夭眼眶通紅地站在床邊,聲音略帶顫抖地輕聲開口問道:“二位太醫,我家娘娘究竟怎麽樣了啊?”


    張、劉太醫對視一眼後,雙雙撲通一聲跪伏在地,不敢抬頭看桃夭。


    沉默片刻之後,劉太醫終於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皇後娘娘……已然病入膏肓、預後不佳,恐怕……恐怕時日無多了。”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一般砸在桃夭的心上,讓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胡說八道!”桃夭猛地嗬斥一聲,淚水不受控製地倏地滾落下來,她瞪大了雙眼,憤怒地質問著太醫,“你們這些庸醫,怎能如此輕易地下定論?我的娘娘一直都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時日無多了呢?”


    “姑姑息怒,請聽下官解釋。”張太醫見桃夭動怒,趕忙戰戰兢兢地跟著附和道,“皇後娘娘受心病折磨已久,此疾難以痊愈,如今更是病入骨髓,藥石罔效,實在是……實在是迴天乏術啊!”


    桃夭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激動的情緒,然後抬起手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轉頭對身旁的月牙吩咐道:“月牙,你快去再請幾位其他的太醫過來給娘娘瞧瞧,我不信我們娘娘就這樣沒救了!”


    “是。”月牙應了一聲,便趕緊帶著兩位太醫匆匆退出了房間。


    整個房間裏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桃夭那輕微的抽泣聲迴蕩在空氣中,讓人感到無比的揪心。


    究竟是誰在哭泣呢?


    哭聲仿佛來自幽冥地府一般,悠悠地傳入齊越揚的耳中。


    此刻,他的腦海裏異常清晰,但身體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無法動彈分毫。


    齊越揚努力想要睜開自己沉重如山的雙眼,去一探究竟這哭聲到底源自何人。


    然而,無論他如何使勁兒,那眼皮就好像被鉛塊澆築過似的,愣是紋絲不動。


    四周的世界逐漸變得昏暗無光,仿佛所有的色彩都被抽離而去,隻剩下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盡管如此,他還是能夠清楚地聽到耳邊傳來的陣陣哭泣聲以及夾雜其中的人說話的聲音。


    那些聲音時而模糊不清,時而又格外真切,可他卻隻能像個木偶般靜靜地躺著,完全無法做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迴應。


    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開始肆意侵蝕他的大腦,那種感覺就如同洶湧澎湃的海浪猛然湧上沙灘,將他整個人緊緊包裹起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每一次唿吸都顯得那麽艱難而吃力,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巨石一般沉重無比。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突然間,一縷耀眼的陽光穿透重重陰霾,直直地照射進來。


    隨著陽光的灑落,齊越揚終於感覺到身上的束縛稍稍減輕了一些。


    他用盡全身力氣,一點一點地撐開自己緊閉多時的雙眼。


    當視線漸漸清晰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頂金黃色的華麗床帳,上麵繡著精美的圖案,閃爍著淡淡的金光。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聲驚喜交加的唿喊便在耳畔響起:“皇上醒了!”


    齊越揚隻覺得渾身無力,在羅公公的攙扶下,艱難地坐起身子,目光緩緩投向眼前那跪成一片的眾多妃嬪們。


    隻見跪在最前方的崔令儀雙眼通紅,眼眶裏蓄滿了淚水,聲音也因為哭泣而變得嘶啞不堪:“皇上,您近日突然病倒,太皇太後擔憂您的龍體,特意安排了我們這些姐妹前來侍奉湯藥、照料起居,所以大家才會一同跪在這裏。”


    齊越揚強打起精神,目光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但卻始終未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一緊,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半晌後才用那沙啞得幾乎不成聲的嗓音問道:“皇後呢?怎麽不見皇後?”


    話音剛落,整個宮殿內瞬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所有妃嬪皆低垂著頭顱,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更沒有人敢迴應他的問話。


    齊越揚心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種異樣的沉默讓他愈發感到不安。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追問道:“皇後可是仍在永壽宮安心養病?你們為何都不答話?”


    這時,跪在一旁的林繡終於忍不住先哭出了聲。


    齊越揚見狀,眉頭不由得緊緊皺起,額頭上青筋暴突,突突地跳動個不停,瞪大眼睛看著林繡,厲聲喝道:“繡繡,到底發生了何事?你為何這般啼哭不止?”


    林繡被他這麽一喝,身體猛地一顫,再也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情緒。


    她鬆開捂在嘴上的雙手,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斷斷續續地說道:“迴皇上,皇後娘娘她……她已於昨日,薨了!”


    “什麽?!”


    聽到這個消息後,齊越揚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腦中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他身體一晃,整個人便如失去支撐一般朝著床下直直地栽倒下去。


    羅公公穩穩地扶住了即將摔倒在地的齊越揚,這才避免了一場慘劇的發生。


    齊越揚隻感覺自己的唿吸變得異常困難,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了他的咽喉。


    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灼燒感從胃部湧起,迅速蔓延至整個喉嚨,炙熱的溫度仿佛要將他的嗓子眼兒都給燒焦了一般,疼痛難忍之下,他忍不住幹嘔起來。


    而在下方,原本整齊跪著的一眾妃嬪們此刻也是個個麵色慘白、渾身顫抖。


    她們低垂著頭顱,不敢直視上方的齊越揚,但那眼中流露出的深深驚懼卻是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住的。


    崔令儀端著一杯剛剛準備好的溫水,小心翼翼地送到齊越揚嘴邊。


    齊越揚機械般地張開嘴巴,任由崔令儀將水慢慢灌入他的口中。


    隨著溫熱的水流滑過喉嚨,進入腹中,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燒感總算稍稍減輕了一些。


    漸漸地,他混亂的思緒也開始逐漸恢複清醒。


    待稍微緩過神來之後,齊越揚那雙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睛慢慢地轉向了身旁的崔令儀。


    他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問道:“令儀,你來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麵對齊越揚充滿期待與絕望的目光,崔令儀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淚水奪眶而出,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滑落而下。她緊咬嘴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顫抖:“是真的,皇上。皇後娘娘已於昨日清晨,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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