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懷真說這些話,當然是想趁機扣上一頂帽子,對耶律寅娘動手了。


    最好是抓了耶律寅娘,逼她承認辱罵大金,對皇帝心懷怨望。隻要有了口供,這娘們就要脫層皮。


    中京耶律家是契丹皇族直係。大金滅遼,為了安撫契丹人,對遼國皇室沒有趕盡殺絕,還算有所優待。


    耶律寅娘這一支,就屬於極少數被優待的契丹人。


    所以,耶律寅娘這一家雖然不是女真人,卻也是僅次於內族(宗室)和八大世族的高門。


    世宗和當今,都曾重用耶律家的人。


    可是自從她爹耶律履死後,她家官位最高的也就是四五品,已經不足為慮。


    門庭雖未甚倒,權勢聖眷卻大不如前。


    若是找個由頭扳倒中京耶律家,就能打擊石抹(蕭)明安,將關中契丹人的勢力,徹底清理出長安。


    到時,受石抹氏(蕭氏)節製的契丹乣軍,也就不足為慮了。


    那麽,陝西的兵權,就能完全掌握在完顏家和蒲察家手裏。


    李桓聽到蒲察懷真的話,不禁心中一沉,忍不住擔憂起來。


    耶律寅娘能頂得住麽?她要是頂不住…那就麻煩了。


    金是家族王朝,宗室和八大世婚貴族作為一個家族聯盟集團,世代掌控金朝大權。


    這個蒲察懷真雖然官小,卻是這個集團中的近支,是真正的當權派高官子弟。


    這一點,他和完顏歹古還不同。


    完顏歹古隻是遠係內族(宗室),和皇室的血緣關係已很疏遠,其父隻是個猛安官,屬於這個家族聯盟集團中的邊緣人物。


    可是完顏歹古的權勢,已經可以橫行鳳翔城。


    那麽這個蒲察懷真,當然更容易捏死自己。


    又是權勢!


    李桓更加渴望權勢。他渴求的不是權力帶來的財富美人,而是尊嚴和安全。


    耶律寅娘冷哼一聲,“大金隻是女真人的大金?這話,你敢直接在朝堂上,對聖主說麽?”


    “我大金不僅是女真之國,也是契丹人的家國,渤海人的家國,漢人的家國。”


    “聖天子都說,大金雖以女真為貴,卻諸民和同為一家,不分彼此也。”


    “聖天子還說,他不但是女真人的皇帝,也是漢人契丹人的皇帝。”


    “蒲察懷真,你說我其心可誅,那麽你就是包藏禍心!”


    “你說這些話,是不是故意損害天子的仁厚之道,故意挑撥諸民紛爭,激發漢人不滿,引發叛亂,企圖謀反?”


    什麽?謀反?蒲察懷真嚇了一跳,臉都綠了。


    本郎君給你扣上心懷怨望的帽子,你就給我扣上企圖謀反的帽子?


    這還怎麽聊?


    果然不能和女人逞口舌之利。


    “移剌氏!”蒲察懷真厲聲喝道,“你瘋了麽?竟敢如此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耶律寅娘冷笑不已,她好整以暇的撩撩秀發,“本娘子看你是做賊心虛了吧。”


    “你爹是元帥右監軍,陝西統軍使,你們蒲察家,可是握著關中兵權啊。”


    “關中亂了,對誰最有好處?”


    “若是關中大亂,你們是不是有機會渾水摸魚,割據關中?”


    “怎麽,今日是本娘子明察秋毫,發現了你的謀反之心,你惱羞成怒,為了滅口,想連我一起抓走,是也不是?”


    這些話李桓聽了都不得不服。


    這也行?


    大姐,你真能扯啊,應該寫小說。


    你要是警察,會有多少冤案?


    本來擔心耶律寅娘頂不住。可現在發現,這個契丹女人不是一般的彪悍啊。


    耶律寅娘忽然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哦,還有。我舅父是京兆副總管,還是陝西乣軍的將主。”


    “你抓了我屈打成招,就能羅織罪名,拉我舅父下馬。”


    “如此一來,陝西軍權就完全落入你們蒲察家手裏,想謀反割據,那就更容易了。好算計,好算計啊。”


    “還有,欽懷皇後薨逝之後,元妃娘娘掌管後宮。你們覺得,聖主疏遠了你們,所以對元妃娘娘心存怨恨…”


    “你是個瘋女人。”蒲察懷真扔下一句話,轉頭就走。


    再也不多說一個字。


    連那被綁起來的青年和少女,他都沒有帶走。


    蒲察懷真是個聰明人。他很清楚,不能再和耶律寅娘糾纏。


    她不但胡說謀反這種極其犯忌的話,還扯出了元妃李師兒!


    而那個李師兒,向來討厭蒲察氏。


    以皇帝對李元妃的寵愛,若是李元妃對蒲察家不利,蒲察家就危險了。


    當今皇帝雄猜,連親叔叔都殺了不止一個。


    蒲察家當然沒有割據謀反的心思。可是眼下,又的確掌握了關中的大半兵權。


    若說完全沒有割據關中的可能,也要皇帝堅信才行。


    別忘了,同知京兆府事術虎高琪,就是李元妃一黨。


    耶律寅娘固然胡說八道,可是她煞有其事的渲染這些,很容易混淆視聽。


    人言可畏啊。黃泥巴沾到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


    很多話題在很多時候,真假黑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根本就不能談!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她,直接走人。


    眼見蒲察懷真幹脆利落的離開,全無繼續糾纏的意思,耶律寅娘不禁有點失望。


    可惜。


    若是此人繼續糾纏,她有信心打著李元妃的旗號,給蒲察家扣上怨恨元妃,圖謀擁兵自重的帽子。


    李元妃其實就是如今的大金皇後。以李氏外戚如今的煊赫權勢,要打壓蒲察家族,就是吹吃枕頭風的事。


    誰知蒲察懷真如此光棍,竟是直接走人。


    但她救了一群人,目的也達到了。


    耶律寅娘看著蒲察懷真的背影,目光凝重。她肯定蒲察懷真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蒲察懷真走出十幾步,就小聲叮囑屬下道:


    “好生盯著他們。不但要盯著那個契丹女人,還要盯著她的奴才,尤其是那個耳珠大的少年。”


    “都聽明白了?”


    “遵命!”幾個巡捕一起領命。


    他們都是老捕子,審訊過很多人,眼力養的刁毒,自然看出那少年有些不同。


    可不是耳珠大的事。


    也不因他長相俊朗。


    而是他的通身氣度,舉手投足,居然像個高門貴胄。


    是那少年的氣度,惹惱了蒲察小郎君。


    幾個經驗老道的巡捕迴頭,深深將李桓的相貌神情記在心裏,準備接下來監視李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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