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黃河,災民也就越多。


    若不是隱身上帶著把顯眼的長劍,隻怕他們還沒到溫縣,就被路上的流民給搶光了。


    生死麵前,知法犯法也是常有的。


    本以為溫縣會亂成一團,卻沒想到處處井然有序,官兵麵上都戴著白巾,將口與鼻嚴嚴實實地遮住。


    氛圍實在比路過的其他諸城要好上很多。


    柳姒四人為防意外,在路上也都麵覆白巾。


    馬車停在城門口,城外百姓似乎沒想到如今這種情況還有人會來溫縣,都向馬車投去好奇的目光。


    一下馬車,城門口的士兵就上前查問,“幹什麽的?沒有裴明府手令不得進城。”


    平意遞上玉符等士兵入城通報。


    等待的期間柳姒仔細觀察了周圍。


    大多人雖都因病痛麵色蠟黃,但眼中卻不如其他流民那般帶著絕望麻木,反而有著一絲希望。


    幾個穿著大褂的道士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柳姒朝一個忙碌的青色身影走去,“李道人,好久不見。”


    那青色身影停了給一婦人診脈的手,轉頭見是柳姒後站起身。


    “善信來了。”他道。


    柳姒問:“不知我來得遲不遲?”


    親眼目睹之前,對於柳姒來說,洛州水患隻是她前世在文字中窺見的一場天災。


    ——永康二十四年夏,六月,己亥。洛州大雨,黃河暴漲,壞官寺、民居,水退大疫,民死者甚眾。遣使巡問賑貸,死者官給棺槥。


    苦難被寫成寥寥幾行字。


    柳姒不曾親身經曆過,所以並不能感同身受;但等慘狀擺在眼前後,她開始思考一件事。


    僅僅隻是提前寫信提醒裴簡一人,是對的嗎?畢竟除了溫縣,還有其他地方也在遭難。


    而柳姒冷眼旁觀其他人的苦難這一行為,又是對的嗎?


    她在路上見過婦人抱著死去的孩童悲痛欲絕;也見過子女為溺死的老父刨土埋掩;還見過親人之間為一塊草根大打出手。


    她從進入洛州就開始後悔,後悔不該隻做那麽一點,後悔將洛州當作爭權的工具。


    於是她問李衡子,她是不是來遲了。


    李衡子說:“善信已經做得很好了。”


    如果沒有柳姒的提醒,溫縣死傷隻會比如今更重。救萬人是救,救百人是救,救一人也是救。


    城門口傳來動靜。


    “裴明府!”


    人群中有人喊道。


    “裴明府來啦!”


    柳姒轉身,見裴簡從城內出來,周圍的百姓見此紛紛站起身相迎,麵上無一不是崇拜感激。


    裴簡未著官袍,而是與普通百姓無異的青灰色布衣,眼下透著疲憊,向柳姒而來。


    他撩袍欲拜,被柳姒抬手止住。


    見柳姒搖頭似不欲張揚,於是裴簡拱手輕聲道:“公主。”


    柳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人比幾月前要清瘦許多。


    他自收到柳姒的信後日夜為水患之事操勞。期間自然有不少人反對,說他此舉毫無意義,但他仍還是一意孤行。


    等到漲水那日,他的一意孤行被上天證實是對的,於是溫縣百姓紛紛讚裴簡有先見之明。


    可裴簡心中並不高興,畢竟天災意味著會有傷亡。


    裴簡雖有提前防範,但到底經驗不足,那日洪水直接將城門都衝開了。但也正是他的提前防範,讓城中百姓溺死者大大減少。


    不然照著前世的走向,溫縣會是因洪水死傷最多的縣。


    洪水溺死的屍體產生疫病,所以前世瘟疫是起源於溫縣。


    而這一世疫病在其他城中最先泛濫,災民身上的瘟疫傳到溫縣後,讓溫縣百姓也染上了。


    溫縣終歸隻是下縣,對於疫症無過多醫治條件;所以隻能在城外搭建病坊,把所有病人都安置其中,沒染病的則在城內修建房屋。


    李衡子因為會醫術,所以就一直在病坊中幫忙;三清觀的其他道士也跟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生的希望。


    並為此努力。


    ……


    裴簡引著柳姒在城中巡視,偶爾會有百姓對著裴簡問好,態度親熱。


    看起來大家都很滿意裴簡這個縣令。


    “公主怎麽親自來了?”裴簡問。


    柳姒看了眼周圍,沒什麽人後她才笑道:“裴明府不必客氣,人前叫我六娘就行。”


    裴簡本以不合禮數想拒絕,但想起城門口柳姒不欲張揚的模樣,還是答應了。


    “那公……六娘也不用喚我明府,我表字去繁,六娘可喚我裴去繁。”


    柳姒點頭,“好的,裴去繁。”


    言罷,二人相視一笑。


    這次兩人相見,已不如上一次那般氣氛尷尬。或許是因為兩人心中同守著那一個秘密,所以關係更親近了些。


    柳姒道:“我這次親自來,是還有其他的事需要處理。聽聞疫症不減,於是路上抓了個人給你做幫手。”


    這個幫手自然就是鬼道子。


    說來也怪。


    鬼道子剛被綁上馬車時,嘴裏還喋喋不休嚷個不停,想讓柳姒將他放了。


    但離溫縣越近,他的話就越少;最後幹脆沉默不言,隻盯著馬車外的流民出神。此刻就算被隱提著跟在柳姒身後,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裴簡看著被五花大綁的鬼道子,“這是?”


    柳姒終究還是給鬼道子留了點麵子,沒有透露他的身份,隻是說。


    “一赤腳大夫,我見他醫術不錯,或許能幫得上忙,就請來了。”


    而後揮手讓隱給他鬆綁。


    她對鬼道子道:“你若乖乖聽話,事後九光杏我照樣許你;但你若起了其他心思,就休怪我無情了。”


    又對著隱道。


    “你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如果他敢逃……”柳姒微笑,“就打斷他的腿,不必留情。”


    這話看似對著隱說,實則是說給鬼道子聽的,用來警告。


    果然鬼道子聞言,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直搖頭表示自己不會逃走。


    朝廷派來的人昨日就到了洛州,停在了洛州州治洛陽縣。


    估計得挨著下察巡視受災各縣,等到溫縣還得幾日,但賑災糧已提前到了。


    城中搭的粥棚所用糧食還是以前的。


    裴簡早在之前就提前將官倉中的糧食運入山中藏匿。


    不然等洪水一來,糧倉裏的糧食被淹後也吃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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