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開胡亂的點了點頭,神情恍惚地起身與他們告辭。


    夜深,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裏不停迴想著譚呈宏的話。


    ‘吃人島是什麽島?’


    ‘擄走阿若的人是不是和那島有關?’


    ‘為什麽自己從未聽說過?’


    ‘怎麽樣才能找到那個島?’


    許多問題縈繞在他的心間,使他無法入睡。


    他幹脆翻身下床,取了幾根香跪在父母雙靈前,“阿爹阿娘,不肖子孫紀明開向爹娘請罪。若阿爹阿娘在天有靈,請保佑孩兒早日找到阿若,帶她迴家。”


    雲煙嫋嫋,飄向紀氏夫婦的牌位,久久不曾散去。


    翌日,一夜未眠的紀明開準備去譚呈宏家裏看看,昨日也是他先提起這個吃人島,說不定他會有些線索。


    譚呈宏還沒起床,正在床上做美夢內,就聽見有人喊自己,昏昏沉沉的摸索出門,看見院子外的紀明開很是疑惑,“這會兒將將卯時,還未到上值的時辰,你做什麽敲我家門?”


    “我睡不著,想過來找你聊聊。”紀明開說的真誠,眼睛眨巴眨巴的,弄得譚呈宏沒了脾氣,隻能請他進屋。


    譚呈宏家裏簡陋,隻有兩間瓦房,屋裏還沒甚家具,除卻兩條長凳和一張四方桌子,也就那個櫥櫃看著算個大件兒。


    “隨便走,我去洗把臉。”譚呈宏還沒睡醒,繼續用點冷水使自己清醒清醒。


    不過片刻,他便迴來了,靠在門邊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為了那島來的吧?”


    紀明開點點頭。


    譚呈宏歎氣道,“迴清不是都跟你說了嗎?我那都是開玩笑的,那都算不得數的!”


    “你從來不說謊。”紀明開看著他,“阿若也叫你一聲兄長,你難道就這麽袖手旁觀?”


    譚呈宏知道自己這迴是騎虎難下,可若是如實告知紀明開那島的位置,以他的脾氣勢必會找機會登島。


    那到時候不僅找不迴紀明若,就連紀明開也得折在裏麵。


    “我就是開玩笑的,以前聽別人胡扯,你也知道,我就這麽個脾氣。”他不敢看紀明開的眼睛,有些急躁地出口趕人,“行了,現在天色還早的很,我還得睡個迴籠覺,你先迴吧。”


    “你不跟我說,沒事。”紀明開語氣堅決,“我這就去找賈師傅問個清楚。”


    譚呈宏無奈的跳腳,抓著自己的頭發原地轉圈,“都跟你說了這是個童謠,你怎麽還當真了呢?”


    “童謠中可不會仔細描述壞人的衣服,”紀明開走到他麵前,“他們隻會說那些壞人麵目可憎,窮兇極惡,可怕的很啊。”


    “而且你了解我,自從阿爹去世後,阿娘與阿若就是我這一輩活著的希望。”


    “可惜阿娘病逝,如今我隻剩阿若一個。你難道要讓我看著她死嗎?”


    “可我也不能看著你死!”譚呈宏抬腳踢翻凳子,跑到水缸前哐哐灌著涼水。


    “我現在還算活著嗎?”紀明開苦笑道,“我隻是怕死後去見阿爹阿娘,他們問我阿若怎麽樣了,我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啊。”


    “我明白,我都明白。”譚呈宏癱坐在水缸旁,似哭似笑地指著院子,“以前我家裏也是母慈子孝,闔家歡樂啊。”


    “可自從那一晚以後,我阿爹為李乘鶴頂罪而死,阿娘申冤被抓,沒過多久在牢裏懸梁自盡。”


    “你知道為什麽我沒死嗎?”譚呈宏語氣悲涼,指著自己的胸膛戳啊戳,“因為那個該死的李乘鶴他害怕了!他害怕他趕盡殺絕之後,衙門再也沒有能替他赴湯蹈火的替死鬼了。”


    “所以他縱容我啊,他在一眾捕快前把我捧得高高的。”


    “對外說我是他好兄弟的獨苗,如今我爹娘都沒了,他會替他們好好照顧我。”


    “多麽道貌岸然啊,你不是不知道啊紀明開。”


    紀明開更加不解,“既然你知道失去親人的苦痛,那你又為何要攔著我?”


    “因為人得活著!”譚呈宏怒吼道,“如果我娘活著,我就不會早早失孤,被自己的仇人糊弄,為其刀俎,做下許多錯事。”


    “如果我娘活著,我也許不會去當什麽勞什子捕快,我會自由自在的,可她死了啊,她死了啊紀明開。”


    “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們找到了阿若,可你卻死在那島上,阿若的日子又該怎麽過啊?”


    紀明開突然沉默了,他抱住譚呈宏,“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等阿若迴來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她。”


    譚呈宏抬腳踹他,打他的耳光,罵他,“你放屁!你憑什麽偷懶?你憑什麽讓我替你養妹妹!”


    “我告訴你!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敢死在外麵,等阿若迴來了,我讓她一天三頓餓肚子,到時候沒人能幫她!你可想清楚了紀明開。”


    “謝謝。”紀明開坦然的接受他的撲打,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起身離開。


    譚呈宏抬腳去追,被腳下沾濕的布料弄得幾次沒站起來,等他爬起來時,紀明開已然沒了蹤跡。


    他不敢耽擱,害怕紀明開真的去賈師傅家裏。


    於是也沒顧得上收拾,蓬頭垢麵地去拍賈師傅家裏的門。


    “來了來了!”賈大娘披著衣服,睡眼惺忪地起來開門,看見是譚呈宏沒好氣道,“這是有什麽急事兒啊?一大早的哐哐敲門?”


    譚呈宏在她麵前有些拘謹,“師娘,我師傅起了嗎?我找他有點事兒。”


    賈大娘側身請他進屋,“還沒呢,不過也快了。你先進屋坐會兒吧。”


    賈大娘領著他去了灶房,瞧著他那逃難似的裝束不由打趣道,“你這是從哪家姑娘的床頭上被人攆下來?怎麽把自己弄得跟個乞兒似的。”


    譚呈宏有些不好意思,就這水缸一照才發現自己不僅頭發未束,就連臉上也不知什麽時候濺上了些泥點子,一出汗就顯得整張臉花裏胡哨的,也不怪賈大娘誤會。


    他抿著嘴,小聲解釋道,“路上來的急,摔了一跤,不打緊,不打緊。”


    賈大娘端著火盆放在他腳下,遞給她一張布巾,“先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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