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的烏林一側,雖然表麵上看似風平浪靜,大家依然是每天按部就班地各行其是,但在部隊內部還是發生了一些變化。


    曹操這段日子,儼然換了個人一般。


    自從蔡夫人假裝懷孕的事被曹操發現之後,曹操便再也沒去找過她。


    蔡夫人也知道曹操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了,沒過多久便返迴了襄陽。


    臨走之前,她管蔡瑁借了些盤纏。


    蔡瑁覺得蔡夫人跟曹操一刀兩斷倒也是件好事,如果真的跟了曹操,日後曹操一旦登基稱帝,蔡夫人的日子並不好過。


    憑蔡夫人爭強好勝的性格,不是被曹操身邊的其他女人整死,就是把曹操身邊的其他女人整死。


    蔡夫人畢竟是半老徐娘了,又無法生育,拿什麽去跟那些年輕貌美又有孩子的女人去競爭?


    就算她在爭寵當中僥幸能夠獲勝,也會終日因為爭寵而勞心傷神、悶悶不樂。


    而且伴君如伴虎,如果曹操哪天突然懷念起被蔡夫人整死的女人,很有可能還得拿她出氣。


    所以蔡瑁很支持蔡夫人迴老家,並給了她很多錢財。


    曹操對蔡瑁的態度也是在一直變化之中。


    一開始曹操覺得蔡瑁差點兒把曹純害死,便想利用蔡瑁去打江東,而自己不出力。


    如果蔡瑁打下來了,當然是皆大歡喜,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江東,曹純的仇等日後再找機會報。


    如果蔡瑁打不下來,正好可以借江東之手,為曹純報仇。


    後來曹操跟蔡夫人好上之後,他又愛屋及烏,覺得蔡瑁也並沒那麽討厭了。


    而且他每天辛辛苦苦地幫自己訓練水師、打造戰船,還算兢兢業業、盡職盡責。


    於是曹操又把張遼、張合的部隊調了過來,想讓他們幫蔡瑁一起攻打江東。


    再後來,曹操發現蔡夫人竟敢用假懷孕來欺騙自己,實在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誅,於是便再也不搭理蔡夫人了。


    正所謂惡其餘胥,曹操討厭蔡夫人,蔡夫人又是蔡瑁的姐姐,曹操便又看蔡瑁不順眼了。


    而且曹操也意識到了,他與蔡夫人這段短暫的孽緣,絕對是有人刻意製造出來的。


    而這個人也不可能是別人,隻能是蔡瑁。


    於是曹操覺得蔡瑁心機太重,竟然把自己也玩弄於股掌之間,便又開始對他懷恨在心。


    趙儼的大部隊,曹操本想陸續調到前線,來幫蔡瑁一起打江東。


    結果由於曹操又嫉恨蔡瑁,便改變了主意。


    曹操覺得還是按照最初的想法行事比較好,那就是隻讓蔡瑁去打江東,自己作壁上觀。


    打的下來更好,打不下來周瑜和蔡瑁也是兩敗俱傷。


    既然戰事的勝敗,曹操都能接受,他也就不再過問軍中的一切大小事務。


    曹操終日閑著無聊,又派人把曹植叫了過來。


    曹植自然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於是曹操又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跟兒子過起了終日吟詩作對、吟風弄月的生活。


    這一日,曹操把曹植、楊修,以及其他舞文弄墨、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都叫了過來。


    “今日老夫詩興大發,想吟詩一首,讓大家賞析一番!”曹操興致勃勃地說道。


    下麵的人都紛紛點頭,一副翹首以盼的樣子。


    “執筆官做好記錄!”曹操又吩咐道。


    一切都準備就緒之後,曹操緊了緊嗓子,略作思考,朗聲道:“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曹操一陣搖頭晃腦,十分陶醉地把自己創作的詩歌吟誦了出來。


    其實這首詩的很多句子,是曹操很早之前就創作出來的。


    但為了在眾人麵前展示自己的才華,曹操並沒跟大家道出實情。


    話音一落,但見下麵的人頻頻點頭、嘖嘖稱讚,溢美之詞不絕於耳。


    “植兒,你來說兩句!”曹操神采飛揚地道。


    曹植走上前來,說道:“父親的這首詩,道出了您此時此刻的心情。希望天下間的有識之士都趕緊過來投奔您,也希望那些還沒有歸順朝廷的諸侯趕緊看清形勢,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抗。孩兒覺得,這首詩十分符合目前的形勢,很多人讀過了您的這篇大作,都會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很快便會前來投奔和歸順的!”


    曹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嗯,植兒賞析出了個大概!下麵老夫來仔細詮釋一下這首詩的真正奧義!人生苦短,一邊開懷暢飲,一邊引吭高歌,這樣的日子能有多少?人生就好比早上的露水,轉瞬即逝!驀然迴首,老夫已經走過了大半輩子,逝去的光陰實在太多太多!有時候老夫宴請大家一起喝酒,看著好像挺熱鬧,但老夫的心中卻甚是煩悶!至於為何煩悶,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憂國憂民啊,到現在還沒一統天下呢,還有很多諸侯在地方作亂,甚至想要造反呢!拿什麽來排憂解難呢?唯有杜康,喝多了之後,就什麽煩惱都忘了,哈哈哈!飽學之士讓老夫朝思暮想,恨不能全部為我所用啊!”


    曹操說著說著停了下來,他突然發現下一句的“呦呦鹿鳴,食野之蘋”,與前後文都沒什麽關係,實在沒法解釋。


    “這個,後麵的都好理解了哈,老夫就不再一一細說了!”曹操敷衍了事地說道。


    楊修又站出來道:“丞相,微臣認為您最後一句的‘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實在是點睛之筆,與太史公真可謂英雄所見略同啊!”


    其實在場的文人都知道最後一句是司馬遷的詩句,而且一字不差。


    雖說天下文章一大抄,但也總不能原封不動地抄,怎麽也得略作修改。


    可見曹操此詩的最後一句,無疑是一大敗筆。


    但曹操畢竟是丞相,誰敢說他不好啊,所以大家都閉口不談。


    楊修的話表麵上是在誇讚曹操,實際則是想在眾人麵前展示自己的博學多才。


    曹操老眉一皺,一邊凝視著楊修,一邊在心中罵道:“這小子可真討厭!別人都沒看出我抄襲了《史記》裏麵的詩句,就他看出來了。看出來倒也罷了,居然還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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