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被闔上,力道不大不小,好像是顧小狗體貼林侵曉的同時,又夾雜著隱隱的警告,他舍不得打擾林侵曉分毫,也不甘別人霸去了他和林侵曉的獨處。


    顧佑雙拳緊緊攥住卻倍感虛無,明明想見到的人就在眼前,可是此刻卻很難集中注意力,他有好多好多話要同麵前的人講,可到臨了隻是一句,“你……還好嗎?”


    “如你所見,不太好,快死了。”


    “這樣,你滿意嗎?”


    與言語一同刺向顧佑心間的,是林侵曉目光裏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顧佑頓時覺得胸悶氣短,心髒跳動得劇烈,而四肢卻有些發冷,林侵曉好像是一瞬間變得消瘦的,麵無血色,笑容明晃晃又刺痛他的心髒。


    “我怎麽可能滿意?侵曉,我、我想你好好的。”


    “你叫我什麽?”


    聽到這個稱唿,林侵曉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皮囊下的靈魂好像重新複蘇,一瞬間被注入了生機。


    他緊緊盯著顧佑,似乎想要確認他是否真的說出了那個稱唿。


    “小心!”


    就在這時,顧佑注意到林侵曉突然坐起身子,將整張臉都麵向自己。他心裏一顫,生怕林侵曉從床上跌落下來,連忙大步向前,伸出手抓住林侵曉的胳膊。


    顧佑的力氣很大,捏得他胳膊更痛了,就像皮肉被撕扯揉搓成一團。


    “嘶……哈哈、自從我們領證後,這還是你第一次這麽叫我。”林侵曉的聲音帶著一絲嗤笑,很快眸子裏的光亮轉瞬即逝,滿是黯淡。


    “我……”


    顧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他沒想到這個簡單的稱唿竟會讓林侵曉這樣在意。


    他開始尋覓原由,或許是因為初見時的那聲“侵曉”。那時,好像一念到這個名字,嘴角就會不自覺的微揚起;又是從何時開始,“林侵曉”、“林侵曉”連名又帶姓,他們不應該是最親密的人嘛?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算了,言歸正傳,你找我什麽事?”林侵曉輕輕地歎了口氣,將目光從顧佑身上移開,恢複了平靜。


    顧佑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林侵曉身上那件寬鬆的白色針織衫,皺皺巴巴地依附在他的身子上,顯得他越發瘦削。


    記憶裏,林侵曉的胳膊並沒有細到這種地步,如今卻好似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


    “我們一起去z國吧!外公有個朋友專門研究這類疾病,也有治好的案例。你跟我一起去,他能治好別人就一定能治好你!你跟我一起去!”


    顧佑越說越激動,話語密而急,生怕漏出一點空隙,林侵曉就會拒絕。他眼中閃爍著希冀祈求的光,緊緊握住林侵曉的手,似乎這樣就能讓林侵曉聽他的話。


    林侵曉垂著腦袋靜靜地聽著顧佑的話,沒有出聲打斷他,也好像是根本沒在聽。


    注定的,顧佑隻能得到拒絕。


    林侵曉的拒絕。


    “來不及了,而且、我不可能離開他去那麽遠的地方的。”


    “那就帶他一起去!這有什麽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治病,你聽話和我去z國,我們把病治好了!”看著林侵曉輕飄飄無所謂的樣子,顧佑眼裏突然迸發出一種似乎是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嗓門不自覺地越來越大,好像要通過這種方法把觀點灌輸到林侵曉的腦子裏。


    可是林侵曉隻是淡淡的,像病房桌子上那杯不曾產生波瀾的白水。


    他的表情平靜,好像生病的另有其人。


    “顧佑,”林侵曉低著頭,聲音悶悶的,“你和柳秘書在一起多久了?”


    “什麽?”顧佑有些茫然,待他意識到林侵曉話裏的含義時,身體好像墜入深淵,他沒想到林侵曉竟然會知道這件事。


    “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時候我喝醉了,是他!是他誣陷我!我沒有任何記憶,要不是那個照片,我都不知道有這事!對,一定是他故意的,你知道的,我喝醉了就睡過去了,怎麽可能和他——”顧佑急切地說道。


    他希望能夠向林侵曉解釋清楚這一切,但林侵曉卻打斷了他的話:“視頻我看了,你也想看嗎?”


    顧佑愣住了,什麽視頻?為什麽還會有視頻?他怎麽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嘴唇微微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其實我也想過,是不是你不能接受男性,所以無論我怎麽做,你都不肯碰我……直到我看到那個視頻,原來你也可以……”


    “不是的不是的,我一定以為那是你!我不可能對其他人那樣的!侵曉,讓我照顧你吧,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好好照顧你,我求你了。”


    “別說了,你這樣讓我覺得很惡心。”


    顧佑的心中沉了又沉,將在身體的刺一點一點逼進心房,他似乎有些執拗地看向林侵曉的眼睛,反複確定這句話的真實性。


    是,如假包換的。


    林侵曉的眼裏再也沒有他顧佑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一陣頭暈目眩,眼前林侵曉的麵孔開始模糊不清,手腳癱軟無力,仿佛失去了控製,飄飄然。


    “咚——”


    一聲沉悶卻響亮的聲音。


    林侵曉蹙眉看去,以為是什麽東西掉落在地發出的聲音,卻不曾想是顧佑突然倒地,“顧佑!”


    “顧、佑?”


    人身安全麵前,林侵曉不敢耽誤,身手敏捷地掀開被子下床來到顧佑身邊。


    顫顫巍巍地伸手去點了點顧佑,那人竟是毫無動靜,“喂顧佑,你別嚇我……你別裝……”


    腦海裏一閃而過的念頭,讓林侵曉心裏慌得直打鼓,“小白他這是怎麽了?我天呐,還有唿吸還好還好……”


    “顧佑!”一灘鮮豔刺目的紅色映入眼簾,林侵曉不由自主的驚唿起來。


    [宿主他這是節食導致的低血糖,挺挺就過去了,別心疼他。]


    “不是!小白你看他流了好多血——”


    “我去!咱快去給他找醫生吧,別訛上我們了!”


    心髒跳得越來越快,小白的聲音都好似被掩蓋,林侵曉奮力想扶起顧佑,卻因為小白給這句身體施加的病弱buff而感到無力,剛準備開口讓小白幫忙,門“唰!——”的被打開了。


    “小狗?小狗你快幫我,他、他流了好多血!”


    說著說著他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他低頭一看,發現顧佑手臂上的血已經蔓延到自己白色袖口上。


    地板上更是形成了一小片血泊,林侵曉的瞳孔不斷放大,“小狗,你快來——”


    “你迴去躺好,我帶他去找醫生。”


    冰涼的身體一瞬間離開了林侵曉的懷抱,顧小狗扛起暈倒的顧佑就離開了病房,病房裏隻剩下林侵曉一人。


    “小白,是我看錯了嗎,我怎麽覺得他好像更關心顧佑啊?他剛才是生我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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