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迎親使臣明日或可進宮麵聖。”


    “……”


    “下去吧。”


    “是。”


    [快了。]


    ……


    “阿稷怎麽又忘了我的話?”


    “什麽?”


    堂溪伏清這話說的板板正正,儼然一副正常時模樣,軒轅頗有興致地挑了挑眉,用手托著下巴盯著他,示意堂溪伏清接著說下去。


    “這樣就對了嘛,不要總皺著眉頭啊。”


    [皺著眉頭?確實是迫在眉睫。]


    軒轅稷盯著堂溪說完這番話,見他自顧地翻看著特意找來的詩集,看的津津有味。


    鳳瀟亭,飲茶,對詩,他和堂溪伏清……


    “阿清,莫愁前路無知己。”


    “然後呢,‘莫愁前路無知己’的下句是什麽?”


    沒有得到期望的迴答後,軒轅稷哂然一笑,舉起茶盞,一飲而盡,行至圍欄前,雙手背至身後, 看著湖水清澈透明,幾條錦鯉漫遊,長歎了一口氣。


    倏地,轉身麵向堂溪伏清,擲地有聲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天下誰人不識君……阿稷,你真厲害!”


    彼時軒轅稷和堂溪伏清都還小,軒轅稷迫切地追憶著他情愫瘋狂增長的日子,可惜對麵的人還不能……


    眼下現在堂溪伏清的記憶,應當是停留在和軒轅稷相遇一個月左右的日子。


    隻不過,以前是軒轅稷像跟屁蟲一樣,時刻盼著堂溪伏清來寧福宮找他。


    而今,軒轅稷明顯地感受到,堂溪伏清對他的依賴,譬如那日駕馬去堂溪府,他衝出來抱住他;譬如今日堂溪伏清去寧福宮找他等他,盡管那裏已經荒廢不堪,可孩童心智的他還是進去了。


    想來定是,還無法接受堂溪伯父故去的事實,也是以他當下的智力水平,堂溪或許隻是以為自己生了病,極為不適地睡了一覺。


    好不容易醒來,渾身疼痛,想著念著找爹爹撒撒嬌,卻見一個又一個陌生人用驚訝困惑的眼神看著自己,接著從他們口中聽到,自己的爹爹早就駕鶴西去的事情。


    ……


    “阿清,”


    “你若是想哭,便哭,我會陪著你。”


    “阿稷,我……”


    在堂溪伏清的記憶裏,一個月前他看到了躲在庭院角落的男孩,那是已感染披頭散發衣角全是灰的瘦弱男孩。


    那時他身上剛好有一個用糯米紙包好糖人,於是他向那位小弟弟走去,把糖人送給了他。


    後來,他時常去宮殿裏找他,也給他帶宮外的美食,堂溪伏清覺得他是一個很活潑的弟弟,隻是每每當他離開時,軒轅稷總會皺著眉頭,像是迴憶起傷心的往事。


    “阿稷,你不要總皺著眉頭嘛,每當我難過的時候,就讓自己想點開心的事情,這樣就不會難過啦。”


    “……”


    “阿稷,你若是想哭,便哭吧,我會陪著你的。”


    ……


    看到堂溪伏清眉眼間的掙紮意味,軒轅稷頓了頓,微微張開雙臂,向人走近。


    淚水決堤,堂溪伏清悲愴似的哭聲,牽扯著軒轅稷的心,本能地抱緊了懷中的人。


    “阿稷,嗚嗚嗚……我再也沒有爹爹了……”


    軒轅稷自認不是有耐心之人,懷裏的堂溪久久未能平複激動的心情,哭聲淚水到底是讓軒轅稷心生些許厭煩。


    風吹過,桌案上泛黃的詩集冊子掉落在地,軒轅稷睥睨著詩集被風一頁頁的吹開、翻過、再吹開,渾然不覺手已經垂至兩側。


    驀然,腦海裏浮現起,往日同林侵曉在鳳瀟亭溫存的記憶:


    一個勁兒地投喂他水果,看著林侵曉活脫脫像隻屯食的小鬆鼠;臉皮薄不禁逗,一逗就臉紅;小手白皙細軟,坐在雙膝上,氣血全往下身湧去,眼瞧著人耳根通紅,身子微顫,任人折騰。


    ……


    [沒記錯的話,那日侵曉好像也哭了,不過他總是默不作聲地淚流,像是獨自把委屈嚼碎了咽下。]


    [不知額頭的傷如何了?]


    ……


    “皇上,陳太醫到了。”


    軒轅稷斜眼一瞥,陳太醫正俯身站立在亭外,輕輕拍拍堂溪伏清的背,平靜地開口:“阿清先起來,朕讓陳太醫替你看看傷。”


    “嗝唔……我知道了。”


    大監見狀,麻溜地將陳太醫領至亭中,讓其為堂溪伏清查看傷口。


    就在陳太醫拎著醫箱上前時,聽見軒轅稷冷不丁開口問:“林侵曉的傷如何了?”


    “迴皇上的話,林公子額頭的傷已無大礙,過幾日拆去紗布,靜養便可痊愈。”


    “賞。”


    “多謝皇上賞賜。”


    ……


    宮中消息不脛而走,趕來的路上聽說:早上皇帝來不及穿戴洗漱,便去尋走丟的堂溪大人,獨留林公子在床。


    而林公子也心生醋意,想為皇帝親手做桂花糕,挽迴心意,卻不曾想匆匆趕來的皇帝為了讓堂溪大人知曉他的心意,故意冷淡詆毀林公子,一口桂花糕也沒嚐,硬生生把林公子逼哭了。


    方才轉角偶遇林公子和翠柳,陳太醫確實瞧見了翠柳端著滿滿一盤的桂花糕,而林公子白皙的肌膚更顯紅了的眼尾。


    可適才,堂溪伏清從軒轅稷身上離開,軒轅稷眼裏的神情和擦拭衣衫的動作,分明寫著——嫌棄。


    [聖心難測,聖心難測啊。]


    ……


    “皇後娘娘,迎親使臣明日便能進宮了。”


    “這麽快?通知懷心嗎了?”


    “還沒有。”


    “……”


    皇後沉默著,一雙鳳眼像是在思索著什麽。


    “娘娘,丞相大人到了。”


    杜有姝玉手一招,侍女退至門口,“丞相大人請進。”


    “老臣見過皇後娘娘。”


    “……”


    “都下去吧。”


    宮殿內隻剩父女二人,右丞相自覺的直起身子,神色坦然地看著坐在凳上的皇後娘娘。


    薑還是老的辣,杜有姝在這場心理博弈裏首先敗下陣來,她出聲打破了特意營造的沉默氛圍。


    “丞相大人,沒有話對本宮說嗎?”


    右丞相顯然頓了頓,迴問道,“不知皇後娘娘所指何事?老臣年邁,一時竟想不起有何事了。”


    “嘭!”


    玉手一揮,手中的杯盞摔碎在地,雙手撐在桌子上,鳳眼瞪圓,“父親還要瞞我到何時!?”


    “明日迎親使臣就要進宮麵聖,可是今日女兒剛剛查到策劃這一切的幕後人!父親,你知道是誰嗎!?”


    看著麵前情緒激動的女兒,杜如晦內心些許搖擺,語重心長地說,“姝兒,你是皇後,注意禮儀姿態。”


    “父親!”


    杜有姝像是蔫了的花,眼睛卻狠狠盯著右丞相,含淚的眼裏是質疑,是憤怒,是深深的失望。


    “難怪那日,父親不願去皇上麵前求情,原來一切都在按照您的想法進行,那男子是您找來的,懷心是您要送出去的,還有身邊一群眼線,也都是您安插的!”


    “父親!你把女兒騙得好苦啊!”


    “既然皇後娘娘知道了,老臣也不再隱瞞,你隻等有人來接你。”


    說完,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轉身就要走。


    “父親!你到底想幹什麽!”


    可惜杜有姝還是沒能得到右丞相的迴答,他的背影那麽決絕,像極了記憶裏每一次分別時的模樣。


    ……


    “皇上,右丞相剛從皇後宮中離開,聽眼線說,皇後和右丞相起了爭執。”


    “爭執?”


    “據說是皇後娘娘此前,對右丞相的事不知情,皇後心生疑慮,派人暗中查探,這才知是右丞相的手筆。”


    “你信?”


    大監王啟被這麽一問,看向軒轅稷微愣,略作遲疑地點點頭。


    “你可是忘了她對林侵曉的出手?雖說是小手筆,卻也打在了刃上,知道朕不過是喜歡那張臉,便前後對那張臉下手。”


    “何況右丞老奸巨猾,皇後自小受他栽培,你說她一概不知情,朕自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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