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右丞相剛從皇後宮中離開,聽眼線說,皇後和右丞相起了爭執。”


    “爭執?”


    “據說是皇後娘娘此前,對右丞相的事不知情,皇後心生疑慮,派人暗中查探,這才知是右丞相的手筆。”


    “你信?”


    大監王啟被這麽一問,看向軒轅稷微愣,略作遲疑地點點頭。


    “你可是忘了她對林侵曉的出手?雖說是小手筆,卻也打在了刃上,知道朕不過是喜歡那張臉,便前後對那張臉下手。”


    “何況右丞老奸巨猾,皇後自小受他栽培,你說她一概不知情,朕自是不信的。”


    [“不過是喜歡那張臉”?皇上當真對林公子隻是……]


    “王啟,你在想什麽?”


    “皇上,奴才……”


    看著王啟低下的頭,一副惶恐模樣,軒轅稷冷不丁笑出了聲,精致俊美的麵龐露出了蠱惑人心的笑容,一邊搖搖頭,一邊笑著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啟啊王啟,跟了朕這麽久,你還是不懂朕。”


    王啟雖知皇上,不是傳言中的暴戾恣睢的瘋子,但是瞧見此般反常的言行,不由得心還是一緊。


    正欲說些什麽,王啟隻見軒轅稷想開口但又頓了頓,眼神看向自己的身側,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提了提音量自顧地說著。


    “你不會以為,朕喜歡那個林侵曉?”


    “除了那張臉,朕還真挑不出什麽亮點,能讓朕將那人留下。”


    “可無論是何人,朕都必將其留下,說來那老賊還真有幾分能耐,還真給他找到了堂溪代替品。”


    王啟聽著聽著,總覺得聲音像是被布蒙住了,抬眼看,發現軒轅稷低垂著頭看著地麵。


    倏地軒轅稷抬頭,王啟瞻望到其眉間難色。深知皇上心係邊境一事,便恭敬地俯身,以表對軒轅稷的折服,不言語。


    他本應該迎合著軒轅稷說些什麽,但是直覺告訴他,軒轅稷並不是在和他說話,倒更像是自我洗腦,總之多言多錯,王啟還是選擇沉默著。


    “下去吧,朕自己待會兒。”


    瞧見軒轅稷收迴視線,略帶疲倦地微微闔眼,恭順出聲。


    “皇上保重龍體,奴才告退。”


    輕輕合上門,王啟看向坐在殿內正中間的軒轅稷,眼下一片陰影,看不出什麽神色,隻瞧見骨節修長的手指,在眉心捏來捏去。


    好似一團烏雲籠罩在頂,不出片刻便淅淅瀝瀝……


    ……


    “什麽人在那裏!快出來!”


    王啟緊緊盯著白色身影消失的轉角,厲聲質問,加緊腳步向前。


    “林公子?”


    “大監,我……”


    “原是林公子,方才咱家不知是公子您,多有冒犯,還請公子原諒。”


    “呃……沒事,大監若是無事,在下先迴去了。”


    “公子慢走。”


    月色下,燭光朦朧。


    未挽起的墨色發尾,隨著單薄的白色身影離去,步履匆匆,同樣模糊的神色,聲音亦是。


    王啟收起擠出來的笑臉,恢複冷峻臉色,看了林侵曉消失的轉角片刻,轉身迴到殿門外。


    站在殿門外,透露著淡黃色光亮的窗戶,阻隔了視線,無法窺探殿內。


    “王啟,”


    “今夜不需你守著,迴去吧。”


    “是。”


    利落地轉身,背對著殿門徑直離開,瞬間腦海裏反常的一切事情,好似都連貫起來。


    [殿外、窗戶、人影、交談、哽咽、離開,愁容……]


    猛然頓住,王啟轉身看向林侵曉消失的轉角,腦海裏蹦出一個想法。


    [皇上這是……]


    收迴視線,王啟繼續走,這並不是他該知道的事情。


    ……


    午時,軒轅稷同堂溪伏清離開時,告訴林侵曉他有事,便不同他一起用晚膳了。


    餐後,林侵曉總提不起來興致,尋得醫書來看,卻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腦子裏像是一團漿糊,眼睛盯著醫書,卻沒看進去半點。


    等待總是漫長又難熬,可是時間一不留神便飛逝。


    夜已黑,林侵曉讓翠柳迴去休息,自己也要洗漱睡覺了。


    夜深人靜,偌大的寢殿裏孤身一人,心思像犄角旮旯裏的荊棘,隻需一點養分,便能無限滋生暗長,逐漸占據全部身心。


    坐在簷下階上,抬頭仰望皎潔的明月,樹影婆娑,像是受到神力牽引,林侵曉伸出手指,卻怎麽也無法觸及。


    想起白日裏的一切,一把鈍了的刀在心髒上磨。沒有身份的吃醋,就像心髒被鈍刀劃出一個不平整的口子……


    軒轅稷的宮殿很大,寢殿和書房相離甚遠,但是林侵曉想去找他,他已經有半日沒見到軒轅稷了。


    [我隻想遠遠地看他一眼。]


    “你可是忘了她對林侵曉的出手?雖說是小手筆,卻也打在了刃上,知道朕不過是喜歡那張臉,便前後對那張臉下手。”


    [什麽?]


    林侵曉覺得自己有些恍惚,心髒驟地“怦怦怦”,不禁按住胸口,開解自己:想來畢竟是昨夜沒睡好。


    剛行至於此,步履匆匆什麽也聽不真切,於是林侵曉側耳臨窗傾聽,是軒轅稷同大監王啟在交談。


    爽朗的笑聲穿過門窗,傳到林侵曉的耳朵裏,既是好奇,又是困惑。


    [為什麽笑得如此暢快?他們在說什麽?“不懂他”又是何意?]


    就連林侵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蹙起的眉頭和幹澀的嗓子。


    “你不會以為,朕喜歡林侵曉?”


    [什麽?]


    好寂靜的夜,好似連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的真切。


    “除了那張臉,朕還真挑不出什麽亮點,能讓朕將那人留下。”


    “可無論是何人,朕都必將其留下,說來那老賊還真有幾分能耐,還真給他找到了堂溪代替品。”


    單薄的身子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半步,宛如被霹靂擊中,呆愣在原地,驚疑不定的眼睛裏流露出絕望的無助。


    [那張臉、無論是誰人、代替品……]


    怎麽每一個字都識得,為何拚湊在一起,便讓人聽不明白了呢?


    [當真從未……從未看到我嗎?]


    [從頭到尾都是透過我的軀殼,看的另外一個人嗎?]


    “下去吧,朕自己待會兒。”


    “皇上保重龍體,奴才告退。”


    [跑,不能讓他發現我。]


    捂住絞痛的心髒,林侵曉頂著發軟打顫的雙腿,扶著牆往來時的路趕。


    “什麽人在那裏!快出來!”


    “怦——怦——怦”


    心髒地跳動幅度太大,牽扯著心中的口子,一遍遍的撕裂流血。


    “林公子?”


    “大監,我……”


    扯出一個真心算不上得體的笑,怕是任誰看了都要覺得怪異。


    “原是林公子,方才咱家不知是公子您,多有冒犯,還請公子原諒。”


    “呃……沒事,大監若是無事,在下先迴去了。”


    [不能留在這,要快點離開。]


    話音未落,林侵曉趕忙捂著胸口離開,發軟的雙腿,在這時倒是爭氣的倒騰地快。


    ……


    倏地停下步子,林侵曉立於寢殿外,看著殿內熟悉的一切,竟然覺得陌生又心慌,這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避難所。


    轉身站在台階上,久久仰頭望月,清淚滴落。


    [明明無風,是什麽穿過了胸膛?]


    [好苦啊……]


    [果脯蜜餞!對!]


    晚膳沒有食欲,林侵曉覺得現在好餓,一大罐果脯,三五顆同時往嘴裏丟,還沒來得咀嚼透徹,便生生吞下,緊接著又是三五顆。


    “唔……咳咳咳!”


    一個果核卡在嗓子眼,上氣不接下氣地堵住,本能地咳嗽讓生理淚水打濕了卷翹的睫毛。


    [沒了,一點都沒用,怎麽還是好苦啊。]


    趴在桌案上,淚水劃過眼角,劃過臉頰,將胳膊處的淺色衣衫打濕。


    [月亮真的好美,好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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