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是舲站好,目光卻落在自己留下的傷痕上,那道傷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包括之前他紮中的小腿,現在除了衣服有個洞外,裏麵光潔如新。


    顧常尺撓撓脖子,一雙眼睛被白色覆蓋,盯著安是舲的方向,動作卻平緩下來。


    語焉不詳,剛馴服野生嘴巴似的,搗鼓出兩字:“好了。”


    安是舲收起匕首,沉默地拍掉身上的灰,顧常尺突然指著牆邊抱臂看著他倆的身影:“誰?”


    安是舲挑眉,不僅他沒有注意到玩家裏有這麽一個人,顧常尺都沒有,但周覃玟又知道他們是玩家,就很怪。


    周覃玟脾氣好,不是很敢靠近,遠遠地打著招唿:“我是和你們一起進遊戲的玩家,周覃玟。”


    顧常尺雖有疑惑,但他現在的腦子本來就不太能轉動,指望他能思考出點什麽是不可能的。


    依周覃玟的話,現在的顧常尺應該已經完全異化,還能保持這種半異化狀態,實在令人稱奇。


    顧常尺看出安是舲的好奇,當然也想告訴他,但是坑坑巴巴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急得打手語,安是舲和周覃玟也看不懂。


    最後給顧常尺急了,一拳砸在牆壁上,鮮血滲出,借著這點血,顧常尺歪歪扭扭地寫下“狐仙”二字。


    安是舲大抵是理解了顧常尺的意思,但對於顧常尺字寫得這麽難看還是有點意見的,臉上毫不避諱的嫌棄被顧常尺看見,沾血的拳頭砸過來,頭都給他砸歪了。


    “嘶,本來就醜。”


    顧常尺字醜不醜,安是舲又不是不知道,他之前見過很多次了,半異化影響到顧常尺的肌肉狀態,全身機能堪比剛開始學習寫字說話的孩子,這還是在他努力控製下的結果。


    但安是舲隻是想嘲笑他,沒有任何善意。


    現在他們得趁著天還沒黑下山,晚了山上指不定有什麽野獸出沒。


    安是舲和周覃玟已經踏出山洞,顧常尺還待在裏麵,兩人疑惑地看著他,對方努力了很久才憋出一個字:“瞎。”


    安是舲嘴角抽搐,那這人剛剛怎麽精準找到他位置並砸到他的?


    顧常尺顯然也覺得剛剛那句話不妥,繼續道:“黑,看,得見。”


    哦,日盲啊,那沒事了。


    安是舲進去那會火把就被他的動作熄滅了,他又懶得再點燃,幹脆就扔掉了,點火進山洞隻是走個形式罷了。


    安是舲和周覃玟就先下山了,他們迴到張大娘家的時候正好碰見了其他玩家。


    但這些玩家狀態並不對,打眼一瞧,又少了幾個人,其中有瘸有傷,估計是碰見了兩個異化玩家了。


    和安是舲猜想的一樣,在兩人離開後沒多久,他們躊躇著要不要迴去看看,結果從水裏爬上來兩個黑漆漆的身影,通身纏繞著水草,嘴裏發出嗬嗬聲,朝著一個玩家撲上去一頓啃食。


    其他玩家哪兒見過這場麵,嚇得癱在在地上,膽子大點的玩家還曉得跑。


    但這兩隻怪物的速度也很快,得虧他們人多,跑得散,勉強甩開。


    但是迴來的就隻有這麽十一個玩家了。


    異化玩家還在自由活動,一時之間人心惶惶,安是舲卻覺得奇怪,顧常尺雖然是半異化,但從身體反應上來看和異化之間區別不會很大,異化玩家應該也是日盲才對。


    難不成聽聲辯位?


    這個想法他也排除了,在這群玩家到之前,無論是安是舲還是周覃玟都在這片水域待過一段時間,湖水平靜,連風都不曾有。


    玩家受的傷做不了假。


    周覃玟將玩家們帶進屋子,安是舲翻身坐上牆頭,夜晚將至,不論早間如何,夜間定是最危險的時候。


    天黑下來的時候,顧常尺下山來,一眼就看見坐在牆頭的安是舲,走近了看見這人在哼歌。


    顧常尺生鏽的大腦淺淺轉動一下,想起在進遊戲之前這人本職工作明星,可能對方還是很喜歡那個工作的。


    安是舲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東西,手上掰著泥塊往他腦袋上砸,“我唯一喜歡的,隻有我自己。”


    他喜歡他自己,包括他所創造出來的美麗的作品。


    顧常尺敷衍地點點頭,他已經喜歡用帶孩子的手法帶安是舲了,打著哈欠坐到另一邊牆頭上。


    他不能進去,進去了玩家會害怕,更何況今天的夜晚本就不平靜。


    今天晚上的風中,總夾雜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有什麽東西在他們的周圍爬過。兩人都警惕著,突然一隻手指戳上了安是舲的屁股,匕首快速劃過,隻聽見一聲驚唿。


    周覃玟嚇了一跳:“別,開個玩笑嘛。”


    安是舲麵露不悅,匕首在周覃玟麵前比劃了幾下才收迴去。


    周覃玟這人也是有意思,之前怕得不得了,這會兒倒是膽子大了,直接爬到安是舲旁邊坐下。


    “你們是在守夜嗎?”


    顧常尺:“是。”


    安是舲:“自作多情。”


    兩人震驚地看著安是舲,他們是真以為安是舲在這裏坐著是為了守夜的。


    青年露出譏諷:“我隻想看看怪物是怎麽吃人的。”


    青年一個連自己的安危都不在乎的人,怎麽會在乎別人的,純粹的好奇。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安是舲百無聊賴地盯著黑暗處,那裏有一雙腳半在光下,腳尖朝內,看起來像是一個人正背對著他們。


    青年從牆頭上站起,手在空中抖了兩下,一巴掌揮在旁邊的男人後腦勺上,周覃玟不防,直接滾到地上,好大一聲響。


    周覃玟哎呦兩聲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目光卻停在不遠處。


    那個身影動了,動作不變,卻朝著他們的方向近了。


    剛剛離得遠看不清楚,近了便發現那雙腳上穿著的是一雙紅繡鞋,火紅的嫁衣慢慢地靠近他們。


    他們又聽見了那首童謠:“新婚待嫁婦,修麵煥新顏,黃昏宜嫁娶,新人兩相悅,狐仙嬌仕女,豈聞美人淚……”


    周覃玟轉身進了門,將大門上鎖。


    蓋著紅蓋頭的嫁娘極快地速度靠近,站在門口仰望著牆頭上的人,慘白的光落在對方身上,顯得慘淡淒涼。


    周覃玟沒有計較安是舲的行為,重新爬上來,和他們一起看著對方的行動。


    嫁娘朝他們的方向抬了手,分明上鎖的門緩緩打開,對方款步走了進來,停在了院裏的水井旁。


    在他們的視線中,嫁娘朝他們的方向扭頭,一條手帕落入水井,隨後嫁娘便進了裏屋再也沒出來了。


    三人看不懂對方的行為,但對方也沒有傷害他們的意圖,水井中的東西也得等明天再打撈了。


    耳邊的聲音大了,安是舲抓住周覃玟,一而再將人丟下去,這次周覃玟長心眼了,下去的時候不忘拽上安是舲。


    兩人一起跌到地上,但現在來不及糾結對錯,周覃玟熟練地去鎖門。


    才落鎖,木門就因受到了巨大的衝擊而顫抖,安是舲不聲不響轉移陣地,幾下給自己蕩到樹上,可以清楚地看見撞門的東西。


    對方長得極醜,四肢著地,渾身帶著水草,一路水痕,披頭散發看不清麵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汙濁浸透,動作兇狠。


    怪物對牆頭上的顧常尺視若無睹,一心撞門,周覃玟進屋去叫玩家了。


    怪物撞門的聲音明明很吵,這群人卻能睡得這麽安詳,還挺心大的。


    周覃玟進去了沒一會兒就出來了,順著牆邊的杆子,撐著杆子躍到了瓦上,滾動卸力。


    安是舲和顧常尺都覺得奇怪,周覃玟卻朝著他們比了個手勢。


    ——屋子裏麵沒有人。


    玩家連帶著張大娘都不見了,整個屋子就隻剩下他們仨,怪物是衝他們來的。


    木門根本抵不住怪物的力度沒幾下就衝破木門,顧常尺此時就相當於怪物同類的存在,直接下來挨個屋子看一遍怪物都不搭理他。


    最危險的隻有屋頂上的周覃玟,安是舲倒是離地麵很遠,隱匿在枝葉裏,地下很難看清他。


    周覃玟盡可能將自己藏在遠離院子的那一邊瓦上,身子緊緊地貼著瓦片,看著好像害怕,實際所有的行動都相當冷靜。


    這種人要麽經曆過很多次,要麽就是天生的逃生遊戲玩家,不論是哪種,這位周覃玟都不可能簡單。


    安是舲還在看怪物的地毯式搜索行為,突然注意到門外一抹熟悉的身影,那可真的太久不見了。


    一頭灰色的巨狼機械地朝著這邊走來,身軀被玫瑰緊緊纏繞著,黑夜裏的玫瑰沒精打采地半開著,察覺到視線,朝著安是舲的方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隨後他便看見玫瑰指揮著巨狼走進院子裏,將兩隻怪物吞吃進腹,清脆的咀嚼骨頭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裏響起,令人毛骨悚然。


    吃完怪物,玫瑰好似精神了些,目光銳利瞥了安是舲一眼,便又慢慢離開了。


    這件事的發生,從頭到尾不超過十分鍾,三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怪物就這樣被另一隻怪物吞噬了。


    安是舲從樹上下來重新迴到牆頭,周覃玟防止安是舲再下黑手,坐到了離他遠點的地方。


    夜晚歸於平靜,直到旭日東升。


    一道嘹亮的雞鳴響徹雲際。


    三人身後的房門響動,張大娘從裏麵走出來,看見院牆上的三人嚇了一跳:“你們在做啥子啊,大晚上不睡覺整這死動靜!”


    年輕人,熬了個通宵,勉強精神。


    顧常尺為了不嚇人,特地找了個布把自己的眼睛遮上,看起來確實和正常人無異。


    玩家們起來的時候,三個人已經在撈井裏的東西了。


    費司鳴遠遠地站著,冷眼看著他們的行動,之前找到周覃玟的玩家大膽些,上來詢問:“你們在找什麽啊,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了嗎?”


    三人沒有迴答,玩家突然不見的事還不清楚,他們就是說了昨晚上的事,他們也未必會相信。


    手帕被打撈上來,手帕上繡著鴛鴦戲水圖和一個“悅”字,手帕微微泛黃,上頭的線條都有些褪色。


    安是舲將手帕丟給顧常尺,對方擰幹手帕收了起來。


    張大娘開始布置第三天的任務,去將花轎抬迴來。


    花轎最低也需要兩個人來抬,之前玩家去催進度的時候,花轎才做了個底座,不過兩天的時間,花轎就完工了,速度非同一般。


    大家一塊兒過去,到的時候花轎旁罕見站了一個人,滿臉嚴肅,看見他們過來,眼底閃過一絲嫌棄。


    玩家和他打過招唿,準備抽出兩人抬,對方卻直言不諱:“你們得八個人抬。”


    其中稍壯的兩位男性不服,上來抓住木轅,腿部發力,花轎紋絲不動。


    顧常尺看不見,但不影響他故作鎮定摸過去幫忙,三個男人,愣是沒抬起來半分。


    安是舲對幹苦力不感興趣,站在旁邊抱臂嘲笑他們。


    他們氣啊,但打不過,隻能默默加人,直到加到了八個人,花轎終於勉強被抬了起來。


    走過來沒花多少時間,抬個花轎,這條路倒長了不少,到了大中午才走到張大娘家。


    八個人腰酸背痛,放下花轎之後通通迴去按摩腰了。


    吃過午飯,下午張大娘又過來,讓他們再去把嫁衣取迴來,七人的目光落在安是舲身上,顧常尺倒是想看,但他看不見。


    安是舲沒有壓力,目光給到周覃玟,之前周覃玟沒有參與抬花轎,現在逃不掉取嫁衣,歎口氣搭上了安是舲的肩膀。


    無奈道:“我不知道路啊。”


    安是舲最終還是踏上了去裁縫鋪的路,兩人在路上一句話也不說,周覃玟看著心情倒是不錯,還有心情唱歌。


    “新婚待嫁婦,修麵煥新顏,黃昏宜嫁娶,新人兩相悅……”


    安是舲目光落在周覃玟身上,對方注意到朝他笑笑,自顧自地娛樂。


    青年站住腳,手掌掐上了對方的脖子,驟然靠近,“你為什麽唱著這個?”


    周覃玟被嚇了一跳,無辜地解釋:“之前聽過兩遍了,記住了,還挺好聽的。”


    安是舲審視的目光直直盯著他,手指收緊,周覃玟蹙眉,臉上表情不變,他堅定自己隻是記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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