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弦迴頭用眼神詢問蘇悅己,是他說的這樣嗎?


    蘇悅己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確實如此。


    蘇弦心中泛起了嘀咕,都說了是贈送的,怎麽還要報酬呢?


    要報酬還能算是贈送嗎?


    為了保險起見蘇悅己又問了一句:“李道長莫怪,我還需再確認一下,李道長可還記得當時留下的信物為何?”


    李無塵:“當然,那是貧道在河邊撿到的一塊黃棕色的鵝卵石。”


    當年那塊石頭果然是他隨手撿的!


    蘇悅己當時就覺得那鵝卵石太過普通了,也懷疑過是不是有什麽她沒看出來的玄機,還曾拿給剪秋羅鑽研過,結果真的隻是隨便撿的。


    那塊鵝卵石蘇悅己一直放在儲物袋中,既然李無塵連顏色都說對了,他的身份也無需再懷疑了。


    蘇悅己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塊鵝卵石,“正是此物,如今可以物歸原主了。”


    李無塵微微挑眉,“沒想到蘇道友還留著它,既然有緣,此物就送給蘇道友了。”


    於是蘇悅己又把石頭收了起來,“那便多謝李道長了,隻是不知李道長所說的報酬究竟為何物?”


    李無塵抬眼,平淡無波的目光直直地對上了蘇悅己的視線:“貧道來求一個真相。”


    蘇弦和蘇悅己同時愣住了。


    真相?


    什麽的真相?


    蘇悅己:“恕在下愚鈍,不知李道長指的是什麽的真相?”


    李無塵目光沉了幾分:“貧道所尋乃此方世界的真實。”


    周息父親說他出門往哪邊走都要算一卦,是真的。


    他自小就在卜算一途上展出了非凡的天賦,然後被師父看中,收為弟子親自教導,有師父和師門保駕護航,更是讓他修仙之路走得順風順水。


    但那時的他還沒有發展到出門都要算卦的地步。


    他的師父也曾數次叮囑過他,過猶不及,窺探天機是要付出代價的,不要將精力都浪費在小事上,也不要試圖卜算不該知曉之事。


    他也一直是這麽做的,但到底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在一次與同門打賭時,竟然狂妄到賭起了測算整個宗門的命運。


    這樣的卦就算放到他師父身上,也是隻有在要緊時刻才會起卦的。


    可是年輕氣盛的他還真的答應了,那次比試結果是慘烈的。


    與他比試之人水平不夠算不出來,卻不願服輸,硬是要算,最後硬生生地走火入魔,在一個無光的夜晚自縊而亡。


    而他情況要好上一些,他隻是降了一個境界,吐了一地的血,受了重傷。


    他師父聞訊趕來時,又氣又怒,“我平時怎麽教導你的?!”


    除了師父的怒火外,李無塵還受到了宗門的責罰,因為宗門是禁止弟子私下鬥法的,更別提此次直接害了一位弟子的性命。


    但有師父為他求情,再加上他一貫的優秀,他沒有被逐出宗門,而是在能夠行動後就被師父送去了其他的小世界,讓他壓製修為,不要再進行卜算,去凡人間走一走。


    可惜他沒有聽話。


    他一直沒有告訴師父和宗門的是,他們當初比試的根本不是算宗門的命運,而是算的整個世界的命運。


    所以那名弟子才會落得那等下場,而他在一片混沌中竟然真的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之處。


    那之後,他便對那不尋常之處上了心,宗門讓他離開反倒合了他的心意。


    在他有所恢複後,他便開始了無窮無盡地卜算。


    既然直接探尋非死即傷,那麽便旁敲側擊,迂迴入手,或能再窺得那一絲清明。


    隻是算卦算多了真的傷身體,嚴重時他甚至直接遭到了天譴,被天雷追著跑,後來他在養傷時意外算得機緣將至。


    卦象指向的正是周家莊。


    這便有了後來留紙和信物之事。


    至於外表,則是李無塵在凡人中行走時的偽裝,適當的偽裝可以極大的增強別人對他的信任。


    當時的李無塵並沒有算到究竟會是何人取走紙和信物,但卻算出了那人一定可以解答他的疑惑。


    那之後,李無塵時常就會再起一卦,卦卦皆問周家莊之事,次次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直到一段時間前,卦象終於再次發生變化。


    李無塵便知道,時機已到。


    李無塵又迴了一趟周家莊,在他的卜算之下,蘇悅己的身份再無隱藏。


    但奇怪的是,他算不到她的來處,也算不到她的未來,隻能算得短暫的過去,若是再想算,也隻能得到一片空白。


    一個好似沒有來處也沒有去處的人,卻正印證了她與那異樣絕對有所關聯。


    於是李無塵便來了。


    在這個他算到的最有可能獲得所求之物的時間,尋跡而來。


    對李無塵的問題,蘇悅己下意識想到的是,這個世界是本書。


    世界的真相很簡單,這是一本書,他們都是書中的配角。


    不,李無塵連配角都算不上,他並沒有在書中出現過。


    蘇悅己又否定了這個答案,連配角都算不上的人,會看破這世界的異常嗎?


    蘇悅己掛上了疑惑的神情,“我沒有明白李道長的意思,世界便是世界,我們所見即為世界的真實。李道長所問的真實不就在眼前嗎?”


    李無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或許我可以換一種問法,兩位道友為何來到罪淵淵底?我觀兩位似在尋找什麽,兩位要找的又是何物?”


    蘇弦心道,“巧了,我們找的也是世界的真實。”


    鑒淵中不就存在著整個世界最真實的本源嗎?


    但沒有人會對著初次見麵的人說出如此駭人聽聞的話。


    先不管對方會不會信,她們根本就不會信任對方。


    所以蘇悅己沉默了。


    她確實受了李無塵的恩惠,她也願意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付出報酬,可現在李無塵要的她給不起,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撒謊也是沒用的。


    李無塵或許猜不出來世界的本質,但一定能看穿她說的是假話。


    蘇悅己隻能直言:“抱歉,李道長,事關重大,我不能說。”


    李無塵若有所思,蘇悅己這個反應,她果然知道什麽。


    而站在她身邊的道侶既不疑惑也不意外,就證明她也是知道的,他這次來對了。


    蘇悅己提議道:“不知李道長是否還有其他想要的?隻要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李無塵淡淡道:“其他的就不必了,貧道的追求僅此而已。”


    蘇悅己:“這……我並非推諉,而是確實有自己的苦衷,還望道長見諒。”


    李無塵:“無妨,我等得起,我可以等到蘇道友願意開口為止。”


    然後李無塵就閉了嘴,又走了幾步,走到了她們身側不遠處。


    蘇弦的視線隨著李無塵的動作移動,直到他停下來。


    蘇弦等了一會兒不見李無塵有其他動作,頗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這是什麽意思?


    得不到答案就不走了嗎?


    那她們怎麽找鑒淵?!


    蘇悅己的目光也落在了李無塵身上,“李道長這是何意?”


    李無塵:“兩位不必在意我,隻當我不存在即可。”


    蘇弦和蘇悅己:“……”


    這麽大個人就杵在這裏,她們怎麽當作不存在?!


    蘇弦:“那個李道長,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可能不太適合您同行。”


    蘇弦自覺夠直接了,但凡他有點兒自覺也該主動提出離開了。誰知李無塵聽罷就算,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後來大概是看蘇弦的目光太煩了,勉為其難地來了一句,“在下亦有事要做,隻是與兩位同路而已,並非刻意跟隨。”


    蘇弦:“。”


    你看我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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