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最前駕著牛車的村長連忙拉停了牛車,並示意後麵的車也停下。


    “老人家,你攔在這裏是為何?”


    村長左顧右盼,隻看到一個老人家帶著兩個孩子,前麵是一片墳地,墳地後麵有個小山坡,除此之外一目了然。


    “好心人,您各位行行好,給我家孫孫一口吃的吧!我家慘呐……”


    黃老爺子一邊說,一邊哭。


    雲家村的人向來與人為善,出門才十天左右的功夫,並沒有在路上見到過什麽惡人。村長猶豫了一番,到底是吃瓜的心態占了上風,還是倒了一小碗水,並一小塊幹糧過去,“老人家您慢慢說。”


    老爺子中氣不足,話說得也慢,好不容易慢吞吞地哭著講完了,又打聽道:“好心人,您各位也是去逃荒的嗎?能不能帶上小老兒一程?我這幾個小孫孫,怕是再呆在此地,也是活不久了的。”


    村長很是同情對方,可帶這些人一起走,這又怎麽可能呢?


    “老爺子,我們這個隊伍基本都是有牛車的,您一家子若是走路的話,怕是會趕不上隊伍。不如老爺子您在村子裏組織一下,召集您親近的鄰舍一起逃命去,相互也是個依靠。”他委婉地拒絕了。


    黃老爺子怔了一怔,強行在臉上擠出一抹微笑,隻是那笑,比哭還難看:“是我思慮不周了。我這就迴去召集我們村子還活著的人,總要逃出一條命來才行。恩公,你們打算從哪條路走,又去往哪方呀?若是有緣,或許還能遇見恩公,到時候做牛做馬,也要迴報今日的一飯之恩哪!”


    村長見這老爺子這麽好說話,也是笑著迴道:“我們打算先去並州,若是並州也有災荒,我們便前往湖州。想來湖州那邊有湖有江,不至於滴水全無,或能逃得性命。老丈若是有緣,我們便在湖州見吧!”


    “湖州,湖州!好啊!”黃老爺子念叨了幾句,這才連忙道了謝,又領著兩個孩子慢慢地離去了。


    眾人又開啟了行程,隻是老族長坐在牛車的橫梁上,歎了口氣,“下次可不能胡亂停車了。若是有人攔停了我們,四周再衝出來幾十個壯漢,咱們可就要遭殃了。”


    自家兒子哪哪都好,就是心過於善了,沒見識過大惡,不知道在絕境下,人心能壞成什麽樣子。


    村長嘿嘿了兩聲,“爹,您放心吧。我是見著那老漢隻帶了兩個孩子,周圍又沒有可供藏人的地方,這才停了下來。咱們之前走過來的村鎮,都是一大群漢子在那攔著不讓進出,好不容易遇到個當地人,我也是想打聽打聽一些消息。”


    “您看,這不就打聽著了嗎?這個地方,委實有些嚇人。上頭男女都抓,可見接下來不會太平了。咱們呀,這段時日要加緊趕路,早日趕到並州地界才行。”


    老族長點了點頭,“這個消息確實有用。”


    這邊在商討著,另外一邊,樓寒玉卻覺得車廂裏出奇的空曠。


    中午出發的時候,雲裏嚷嚷著金狻和銀尊味兒有些大了,要帶它們去前方散散味,就領著兩隻獸去第一節車廂那邊了,車廂裏徒留下她和雙胞胎。


    倆小家夥倒頭就睡,她又是剛睡飽,沒有一絲睡意。一下子沒有了說話的人,就連能擼著玩的獸都沒了。


    好無聊啊!


    而此刻的雲裏,並不在車隊裏。


    甚至她帶著兩隻獸,溜達著早就到了那片墳地的山坡上,俯瞰四周地形。


    黃老爺子幾人並沒有注意到她,但她卻早就觀察到了這憂鬱的一大家子。


    甚至在見到雲家村車隊的時候,老爺子拉過一個小男孩說了幾句什麽,小男孩繞著山坡跑掉的事情,她也看在眼裏。


    直覺告訴她,她該追上那個小男孩,看看他們想幹啥。


    大致看了男孩前往的方向,她就騎著小毛驢追了出去。


    隻是越走,她越覺得不對勁。


    她剛剛看過,附近的一個村子在西方,可是這個小孩子卻是在往南方走。


    雲裏果斷追上前,沒等她動手,金狻就一個飛躍將小孩撲倒了,銀尊也是從電動車上跳了過去,然後一隻腳踩住了男孩的屁股。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的肉是酸的是臭的!那邊來了好多人,還有牛,還有好多吃的!姐姐你不要吃我,去吃他們!”


    男孩被摁在地上,嚇得大喊大叫。


    雲裏心裏一沉,事情果然往她擔心的那個方向發展了。


    “你打算去幹嘛?是不是打算把那群人的蹤跡賣給誰,和我搶吃的?”


    “不去了不去了!”小男孩連連搖頭,“姐姐你放心,我不找誰了,那些人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雲裏讓金狻和銀尊放開了小孩子,扶他起來坐好,又給他嘴裏塞了一顆話梅糖,酸甜酸甜的,讓人口齒生津。


    “你爺爺讓你去幹啥的?你好好說給我聽,這兩顆糖就都是你的。”雲裏晃了晃手裏的幾顆話梅糖。


    糖這種東西,在這個年代屬於奢侈品。


    小孩子光是吃著嘴裏的糖,就感覺幸福得可以立刻死掉了,看到這個姐姐手裏還有一模一樣的好幾顆糖,頓時瞪大了雙眼。


    “太爺爺讓我去找洪叔叔,說這裏有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吃的,讓洪叔叔帶人去找太爺爺,一起去抓。”小男孩並不懂這些話是什麽意思,隻是太爺爺讓他傳話,他就乖乖地傳話。


    人心不古,道德敗壞。


    雲裏閉了閉眼睛,問道:“你家裏人呢?除了你太爺爺還有誰?”


    “太奶,大爺爺,大奶奶和二爺爺二奶奶都睡在地下,爹娘他們都被抓走了。家裏還有太奶,我和弟弟妹妹。”小男孩說到這裏,吃到糖的愉悅都有些消散。


    “他們都被誰抓走了?”


    小男孩搖了搖頭,“不知道,抓爹娘的人和洪叔叔穿著一樣的衣服。太爺爺叫他們是官爺。”


    官兵?


    官兵抓人作甚?


    雲裏有些疑惑。


    “你們村子裏的人都被抓走了嗎?”


    小男孩點點頭又搖搖頭,“叔叔嬸嬸們都被抓走了,好多爺爺奶奶都躺在地上,瓜寶他們都在哭。”


    小孩子說得不清不楚,但雲裏也隱晦地聽懂了。


    壯年男女都被抓了,老年的或是傷了,或是死了。小孩子則是都沒要。


    看來還沒發展到吃孩子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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