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村的舉村消失,鬧得人心惶惶。


    雲裏帶著倆孩子去村子裏送謝禮的時候,就聽見大家在那討論著昨兒方嬸子她們新買的牛車。


    雲家村天然靠山,吃穿用度比其他村子要多一條路,是以村民也要富庶一些。


    “若是不買牛車,到時候孩子和老人還得在地上走。這種天被曬出個好歹來可如何是好?”


    這是買了牛車的嬸子在解釋緣由。


    “是啊,家裏還是有些銀子的。人沒事,銀子往後還能賺。若是人出了事,攥著銀子又有什麽用呢?”


    “可,可這也太貴了!”說話的嬸子蹙著眉,心中很是不舍。


    十兩銀子呢!


    擱上個月裏丫頭買的時候,那才六兩!白白損失四兩銀子,那能買多少米麵啊!


    “得。還沒算明白呢?你沒牛幫忙,隻靠著你家漢子拉車,你不心疼啊?況且咱們走到並州,少說要個把月,萬一並州不肯收容咱們,咱們還得往湖州趕。路上需要的米麵水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沒有牛,你就隻能把你男人當牛使。我也是跟你要好,才和你說這些。換了旁人,累死的又不是我男人,我管這個閑事兒?”


    “再說現在這牛車,他們賣二十兩呢!也就是看在了裏丫頭和之前的胡公子的麵兒上,給我們十兩的底價。你再不買,往後還不知道要貴到什麽地步呢!”


    “什麽?二十兩?!”旁邊沒說話的嬸子也驚唿了一聲,“這,這也太貴了吧?”


    “有什麽貴的?你想想現在的肉價!那老板可說了,這牛若是殺了賣肉,少說能賣個二十大幾兩!也就是他心善,不願殺生,就想著給牛找個好人家,也算是全了一場主仆情誼。”


    “那可真是好人呐!這麽說起來,十兩還真的是挺便宜的。那我們現在去買,還能十兩不?”


    “嗨喲,求一求嘛!昨兒個才賣給我們的,裏丫頭要的車,那邊還沒給送過來呢,就說是一起的,讓老板通融通融嘛!”


    “正好裏丫頭來了!裏丫頭,你跟那老板熟,看看能不能說說情,也是十兩銀子賣給她們家唄?”


    說話的嬸子眼尖,看見了雲裏。


    趕巧那個想要買牛的嬸子,居然是昨兒個幫忙的嬸子之一。


    “還沒多謝嬸子昨兒個幫忙護著我家三寶小寶呢!三寶小寶,先謝謝嬸嬸!”


    “謝謝嬸嬸!”兩小隻異口同聲地道謝,還作了一揖。


    “哎喲喲,這孩子被裏丫頭養得真好!真是懂事兒呀!”


    商業互吹嘛,雲裏懂。


    她送上了謝禮——一碗綠豆,“天熱,這綠豆煮成湯聽說有消熱解毒的功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嬸子收著吧。”


    那嬸子本來要推辭,聽了消熱解毒這幾個字,手就頓住了。


    綠豆原本確實是不太值錢,不過現在糧價飆升得飛快,這些東西自然也貴得離譜。反正她是不會出錢買這些玩意兒的。


    左右自己昨兒也是真切的幫了忙的,收這謝禮也無愧於心。


    想著,她便展開了笑顏,“哎呀!裏丫頭破費了!論理是不該收的,隻是到底是裏丫頭的一片心意,嬸子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等中午她就煮些湯,給自家男人喝!


    “至於牛的事,嬸子們敲定了時間,就過來叫我一起去,我必定幫著一起說說。隻是那老板畢竟是開門做生意賺錢的,若是不肯聽我說情,嬸子們也別怨我才是。”


    幫個忙是小事,別幫忙不成反吃瓜落就行。


    “那肯定!”


    “不會怪你的,裏丫頭放心吧!”


    “裏丫頭真是個熱心腸的好丫頭!”嬸子們七嘴八舌地誇著雲裏,“哎呀,我突然想起來我那老姐妹家裏也沒牛,你們先等等,我去問問她家要不要!”


    眾嬸子這才想起來這迴事兒。


    家家戶戶都有親近的人,趁著這牛的價格最低的時候,還是盡量買了為好。


    大家都沾親帶故的,若是一家買了,其他家沒買。等以後路上走在一起,你家孩子在車上坐著,他家孩子在地上走著。一天兩天能忍得住,三天五天,她還能不求著你讓她家孩子也去坐一坐?


    都坐著人了,糧食水和衣服被子放哪裏去?


    你花的錢買的牛,最後因為拋不開麵子,讓沒花錢的人享受了,你恨不恨?


    眾人雖然沒念過書,但隻要人活著,哪能不經曆那些人情世故?


    有聰明的人早就考慮到了這些,是以極力遊說熟悉的嬸子們,最好是家家戶戶都有了牛,家家戶戶都不覬覦其他人家裏的牛。


    買牛行動,就這樣轟轟烈烈地在雲家村展開了。


    雲裏拜訪了11戶人家去送謝禮,就見證了十次遊說行動。


    她有預感,牛市的牛生意應該就能在今日結束了。


    早上9點左右的樣子,嬸子們果然就集體上門了,浩浩蕩蕩地。雲裏數了一下,除了帶頭的兩個嬸子之外,另外還有十七人。


    除掉自己和老村長家原本就有牛,再去掉昨兒個買牛的八人,村裏一共四十三戶,這就會有二十七頭牛了。


    恐怖如斯!


    這雲家村還真是藏龍臥虎的大戶啊!


    雲裏吸取了昨兒個的教訓,今日直接自己一個人駕著牛車出門,把哥哥和弟妹全部留在了家裏。


    一邊趕車,她還和嬸子們說笑,“怎麽都是嬸子們出門采買呀?”


    “害!”一個嬸子擺了擺手,“買東西,男人們頂什麽用喲?一個個連價都不還,也不知道要些添頭!讓他去買,他能十兩銀子隻買半頭牛迴來!”


    “我家的也是!”


    “我家倒不是,我男人也是會還價的。隻是地裏要忙著這幾天弄完,哪有那個時間去鎮上?說不得隻能我一個人去了。”


    雲裏隻是起了個話頭,剩下的嬸子們自己聊了起來。


    要麽是秀自家男人疼愛自己的,要麽是秀自己疼愛男人的。


    雲裏完完全全插不上嘴。


    罷了,她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去融入一群嬸子幹甚。


    雲裏一揚手裏的牛鞭,打在空氣中發出“啪”的一聲。


    偷空趁著大家不注意就去路邊啃了一口草的黃牛一個激靈,大踏步小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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