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意已定,便不會更改。”慕淵君子答道。


    “好。”


    話音一落,隻見淨修壇上突然間掛上紅綢錦緞,玄色祥雲紋朱毯覆於在淨修壇之上。而壇中央又置了一張古銅色矮桌,桌上大雁,甒醴,觚觶,整齊呈列。


    四周的擎天柱上金光爍爍,降朱色的長毯漫延至蘇墨腳下。長毯兩邊有幾盞引路的青銅古燈,燃著的淡紅色火焰輕輕跳動著。


    還未來得及走下淨修壇的蘇墨也瞬間被換上一身玄纁雲鸞揚紅長袍,玉帶束腰。原本披散的長發也被高高的束起,玉冠緊扣紅纓輕束。他驚訝地抬袖看了看,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慕淵君子選中成為淨修道侶。


    原本他隻打算通過第三輪之後再偷偷潛入沐央閣竊取鴆靈草,可這慕淵君子跳過了第三輪淘汰,直接就選出淨修道侶。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蘇墨一時不知所措,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雖說這樣直接“一步登天”來的更穩妥一些,道誰知被選中成為淨修之後會不會發生奇怪的事,若是被慕淵發現自己不是女子,後果又會如何,這簡直不堪設想。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蘇墨也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他轉頭看了看四周,總覺得這排場似乎有點眼熟。好像是在很小的時候,參加冷皇的冊封大典時才見過這樣的場麵。


    “不是說好是選淨修道侶嗎,怎麽搞得像成親一樣。”


    “管這麽多幹嘛,道侶,道侶,不就是修道的眷侶嗎,跟平常人家的夫妻沒什麽區別,我覺得沒毛病。”


    聽著壇下的弟子在竊竊私語地議論著,蘇墨感覺更加頭疼了。原本隻想來偷個靈草,現在莫名其妙的就要和人“成親”。


    可還能怎麽辦,要怪就怪自己舞劍舞地太投入,一不小心就被慕淵君子給相中了,現在也沒別的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過怎麽看著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


    “這蘇苡茗的裝束怎麽看都像男子的裝束。”


    “難道是淩虛真人搞錯了?”


    “不會吧。”


    ……


    靈草殿的大廳內,一隻通體漆黑的貓形靈獸在大殿的每一處石板上嗅來嗅去。魈骨,金少煊還有苔青擠在狹窄的暗閣中,透過閣縫偷偷注視著這隻靈獸。


    “喂,剛剛那個人是誰,你認識嗎?”金少煊小聲問道。


    就在剛才,他們三個正打得不可開交時,沈禦忽然推門而入,說飛玉君子馬上就到,若是被飛玉撞見他們正在偷靈草,定會將他們拉去處刑。


    為了幫助魈骨他們不被發現,情急之下就帶他們躲進這暗閣中避一避。


    “我見過這個人,但從沒和他說過一句話。”魈骨悄聲道。之前在鏡仙上的飛馬澗確實見過沈禦。那時魈骨正在偷蘇墨的衣物,不經意間就瞥見了這個人。


    “他自稱是你們的朋友,是不是和與你一起來的那個蘇苡茗有什麽交情。”苔青問道。


    魈骨皺了皺眉,沒有迴答她。他心中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從這個人出現以後,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蜂擁而至,比如讓蘇墨莫名消失的陣法,以及幻境陣襲擊他們的鬼蝶。還有一到鶴行蜀就總是有人在幫他們掃清障礙,就像是故意在循序漸進地引他們進入什麽圈套一般。


    “我們要趕快想辦法出去。”魈骨嚴肅道。


    “你瘋了!這是上真界最兇的狸貉靈獸,現在出去豈不是送死!”苔青小聲斥道。


    “我有辦法。”魈骨看著殿廳中來迴巡視的狸貉正色道,語氣中帶著自信和篤定。


    “昏義聯契,結道問天,以天地為證,以日月為鑒。請慕淵君子執禮結契。”諭天司莊重宣道。


    隻見淨修壇四周的石柱忽起刺眼白光將整個淨修壇包在其中,讓壇外的人完全看不清裏麵的景象,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道人影出現在蘇墨的身邊。


    蘇墨側頭呆呆地看著身邊之人,半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他認識。就在前不久,他們還一同並肩作戰,一起泡過溫泉。


    “不,不會吧,慕淵君子就是沈君諾。”蘇墨心中震驚道。


    沈禦側頭看著蘇墨,眼底滿是溫柔笑意,他身著玄裳揚紅寬袍,頭戴金鑲白玉發冠。雖依舊是清雅之姿,可這一身紅袍卻讓他多了些人間煙火之氣。


    沈禦朝蘇墨伸出手,示意他一同執手走向結道台。蘇墨隻能僵硬地抬手搭在沈禦手上,又有些尷尬地將臉扭到一邊去,生怕被沈禦認出來。


    “姑娘不必緊張,這隻是一般的結道儀式。”沈禦輕輕虛握著蘇墨的手,柔聲安慰道。


    這一句“姑娘”頓時讓蘇墨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化妝成女子。魈骨之前也說過,他現在的模樣連蘇夫人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嗯。”蘇墨終於稍微鎮定了下來。隨著沈禦緩步走上放置了矮桌的結道台,而後對席而坐。跟在他們身後的幾位小仙童手拿拂塵站在桌邊,其中一位小仙童手裏還端著鴆靈草。


    “沃盥禮淨,坦誠相對。”


    “同牢合巹,此生不渝。”


    “接纓結發,相隨相守。”


    跟著諭天司的宣儀,沈禦似乎在非常用心地做著每一步,就好像真的在和對麵之人成親一般。蘇墨亦步亦趨跟在後麵做,勉強也能完成這些繁瑣的禮儀。


    終於到了最後的結發,蘇墨悄悄鬆了口氣,心覺接下來是不是應該贈靈草了。


    可似乎這結道儀式並沒有他想的這麽簡單。矮桌邊的小仙童將手中的拂塵一掃,矮桌便瞬間撤去。沈禦緩緩起身,蘇墨也跟著站了起來。


    諭天司從袖中拿出一張卷軸,打開後又繼續開始宣讀。


    可念了一陣無人能懂的咒文以後,頓了片刻,又突然大聲宣道: “靈道,開!結契問天!”


    霎時間,一道通天白色光束落下,將蘇墨和沈禦團團圍住。


    沈禦款步上前走近蘇墨,抬手輕輕托起他的腮頜,低頭就要吻下去。


    “等,等一下。”蘇墨有些結巴地推拒道。他眼神閃躲不敢直視沈禦,腦中一片淩亂地想著:“這結契需要這樣嗎?還是這個沈君諾擅自加的步驟,可旁邊那個人也沒說不對啊……”


    沈禦疑惑地看著他,唇邊噙著清淺的笑意,像是在等他給出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


    “怎麽辦,有沒有什麽好的脫身之法啊。”蘇墨在心中無聲地呐喊著。突然間,他想起魈骨每次找借口開溜時都會說頭疼,或者是肚子疼之類的。


    “那個……我……”蘇墨剛想說自己有些頭暈,可他抬頭就看到那鴆靈草就在沈禦身後的小仙童手上,頓時又把話咽了迴去。


    “怎麽?”沈禦溫聲問道。


    “我,準備好了。”蘇墨一狠心抬頭看著沈禦說道。為了鴆靈草,為了最疼愛的慕清,就豁出去這一迴了!


    沈禦勾了勾唇角,將手又輕輕撫在蘇墨的麵頰上,緩緩湊近。蘇墨雙眼緊閉,雙唇也緊緊抿著,感覺像是要讓他受什麽刑一般。


    蘇墨放在紅色廣袖中的手緊張地抓著袖口,腦中早就是一片空白。他表情極為難過等待著這令人“期待”的一吻。


    可等了許久都沒動靜,他正想開口問卻忽地聽見麵前之人輕笑了一聲。蘇墨感覺像是被人嘲笑了一般,很是氣惱睜開了眼。


    可當蘇墨看到麵前的景象時,卻是瞬間呆住,他半張了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隻見他們周身是大片的荊挑林,枝上開滿了飽滿的荊挑。風吹過,卷起了漫天飛花,輕盈似夢,落櫻如雨,壯觀非常。


    “怎麽,不喜?”沈禦眉眼溫柔地看著他道。


    蘇墨感覺腦中突然有什麽東西炸開,像是被喚起了什麽一般,就差一點便能開啟那塵封的記憶。


    “你送的,我怎會不喜?”蘇墨下意識地答道。當他聽到自己的迴答時,自己也是一愣。


    聽到這句迴答,沈禦會心一笑,這一笑驚豔了千秋萬載,傾倒了世間塵寰。比那紛紛而落的花雨更要動人心魄。


    等蘇墨從震撼中反應過來時,卻發現麵前之人已將柔軟的唇輕輕覆了上來。


    等蘇墨從震撼中反應過來時,卻發現麵前之人已將柔軟的唇輕輕覆了上來。


    沈禦閉著雙眼,仿佛是沉醉其中,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他繼續加深了這個吻,唇齒相交,恨不得與麵前之人融在一起。


    蘇墨也緩緩閉上眼,麵前之人淡雅的幽蘭香纏綿在他鼻息間。他不自覺地將雙唇微微張了張。沈禦好像是抓住了機會一般,將舌尖漸漸探了進去,輕慢撥挑著那柔軟的舌。


    頓時,蘇墨感覺一陣酥軟襲遍全身,心中突然流過一絲異樣之感。竟也情不自禁生澀地迴應著。


    過了許久,沈禦才緩緩睜眼,依依不舍地離開那雙柔軟的薄唇,仿佛意猶未盡。蘇墨輕輕喘了喘氣,桃花眼中帶著的水汽讓其染上迷離之色,瑩潤光澤的薄唇似張微張,唇邊還留有些許涎絲,雙頰微微泛著紅暈。


    “可,可以了嗎?”蘇墨別過臉去小聲問道。


    沈禦輕笑了一聲,低聲在他耳邊道:“別急,這才剛剛開始。”


    “什麽,不是說隻是簡單的儀式嗎?”蘇墨迴過頭慍怒道。


    “沒錯,剛剛是聯契,現在是結道儀式。”沈禦說著又伸手撫上蘇墨的後頸,低頭輕輕抵靠著他的額頭。


    突然間,像是打開了那藏在最深處記憶的閘門,一段一段的記憶畫麵像潮水一般湧入蘇墨的腦海,玄色與白色的身影在他腦中忽明忽滅。


    “哈,哈哈,哈哈哈哈!”


    “為何發笑?”


    “沒想雲中君也是如此風雅之人啊,還以為天君從來看不上這些風花雪月呢。”


    “怎麽,不喜?”雲中君看著麵前玄色的背影淡淡道。


    東君不答,隻慢悠悠地轉身閑步走到雲中君麵前,與他對麵而立。伸手輕輕拿起雲中君白色廣袖中有些冰冷的手在放在唇邊。眉眼深情地看著雲中君低聲道:“你送的,我怎麽會不喜?”


    雲中君唇角微微勾起,將手撫上東君的麵頰,重重吻了上去。


    蘇墨感覺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幻境中,腳下是仿若明鏡的水麵。零星的記憶碎片隨處漂浮著,而在這碎片的盡頭有一道銀色大門。


    他低頭看了看水麵,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是原來未變妝時模樣。而在倒影中又見沈禦也站在他的身側。


    “沈,沈君諾。”蘇墨嚇得退了一步,此時是真的慌亂了,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解釋。


    沈禦麵上卻並無驚訝之色,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些一般。隻輕輕牽住了蘇墨的左手,看了看不遠處的銀色大門,又側頭對他溫聲道:“奕旻,隨我來吧。”


    蘇墨似乎也能想到那銀色的大門內會是些什麽光景。他沒有多問,隨著沈禦緩緩朝那道漸漸打開的銀色大門走去。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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