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看到蘇慕清還在滴血的頭顱在沈禦手中晃來晃去,瞬間倒吸一口冷氣,背脊發寒,雖然知道這是個夢,可依舊抑製不住心中的恐懼和悲痛。他轉身往迴跑,一迴頭卻看到的是血流成河的蘇府,還有正在被大火吞噬的皇城。蘇墨閉上眼繼續奔跑,可感覺怎麽也跑不動,那些淒厲駭人的慘叫卻不停地追趕著他,他感覺自己在不停地跌倒。


    蘇墨開始覺得身體裏麵有股力量強烈躁動著,撕扯著他的魂魄,想要吞噬他,占據他的軀體。


    雖然每到無月之夜他都要經曆一遍這魂魄撕裂的痛苦,按理來說應該早就習以為常,可這次不知為何比以前疼得更加撕心裂肺。


    蘇墨捂著胸口漫無目的地跑著,卻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快速下落,他能清楚的看見離他越來越近的岩漿,也感覺得到迎麵撲來的炙熱。


    “這應該不是騙人的吧,掉下去一定會瞬間化成灰。”不知是因為過於恐懼還是因為在夢境之中,他感覺自己怎麽也喊不出任何聲音。


    他無助地伸手向上抓,雖然知道抓不到任何東西,可人的求生欲是沒有理由的。正當他已絕望之際,突然一隻手抓住了他,將他一拉帶出了夢境。


    蘇墨猛的睜眼坐起,隻見那團白色毛茸茸的雪貂用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他。蘇墨感覺手心有什麽東西,他拿起一看,原來是那顆荊挑琥珀。


    “心中有一點疑慮都會被放大利用,變成夢境的鬼主嗎。”蘇墨自言自語道。所謂鬼主就是在夢境中製造恐懼的人。


    “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必須要對你提防著些,沈君諾。”他撩起右手的袖子,看到從手心處蔓延到手腕處的黑色印記,眼中卻是毫無波瀾,印記半炷香的時間就能消去,這種事對於他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不過是提醒他一下清醒的時間所剩無幾罷了。


    他迴想起天殘蛛身上的那顆人頭,心覺一定是看了那種場麵才會做出這樣的夢。


    “哼,盡用些無聊的手段。”蘇墨心道。


    在他身體裏麵的那東西經常這麽幹,一切強烈的情緒和欲望都能使之成長,而恐懼是則它最喜歡的養料。


    蘇墨一直被這種夢煎熬著,看著自己重要的人一遍一遍地發生著慘劇,卻不能恐懼和悲傷。


    或許隻有兩種方法能夠遏製那東西的成長,一是與所有人斷絕關係,做到對他們的死活可以置之不理。二是變得更加強大,擁有能庇護所有人的實力和自信。


    雖然蘇墨選擇了後者,但他也不想再增加多餘的牽絆,軟肋多了,顧慮則會更多,這便是他不願與任何人敞開心扉,且遲遲不肯取親的緣由。隻身一人,默默守護就好,對他來說越孤獨痛苦則會越少。


    蘇墨看著已經從掌心蔓延到手腕上的黑色印記在漸漸褪去,不禁想起半年前與師父白木子的約定。


    “叫你清心寡欲,清心寡欲,怎麽還是老動氣!”白木子氣得衝上來就要拿手杖打人,嘴裏還罵道,“你這倔驢脾氣什麽時候能改一改啊!你再如此這般下去半年都撐不到,你的身體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師父消消氣,消消氣,奕旻以後絕對聽師父的。”蘇墨趕緊抓住白木子的手腕將他按在椅子上一臉賠笑道。


    “你這小兔崽子,真是讓我這老不死的操碎了心。要不是那荊挑石幫你壓著,你現在早就重新投胎了。不對,應該是你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師父不用太擔心,五百年前東君用元魂封印了魔君的魔元。如今魔君轉世到我身上,封印隻是削弱了些卻並未消失,若是能找到東君的轉世再重新加強封印,這事情便能有所轉機。”


    “茫茫人海,尋人如同大海撈針,以現在的趨勢,不到兩年,你的身體就會被那東西徹底占據。還是早點準備準備,跟我去犀靈島吧。”白木子好像氣消了些,語氣變得溫和了許多道。


    “師父,再給我一年時間,我一定能找到東君轉世之人。”


    “其實還有一個更靠譜法子。”白木子道。


    “我知道師父想說什麽,師父是想煉化它嗎,嗬嗬,您還是放棄吧。”蘇墨看了看手上的荊挑石笑著拒絕道。


    “我就想不明白了,就一塊破石頭至於嗎?到底是哪個傾國傾城的佳人送的讓你這麽寶貝!”白木子既無奈又頭疼。


    “就是一位故人送的,這信物是能尋到他的唯一線索,所以我不能將它隨隨便便就煉化了。”蘇墨隻是淡淡地笑了笑道。


    “嘁,故人,誰信呐。”白木子嘀咕道。


    他埋怨了一陣又想試圖勸說蘇墨道:“這荊挑石中的靈元之力非比尋常,用它來徹底消除魔魂再好不過,我想不通你這孩子為何這麽固執,到底是在堅持些什麽,明明有法子解決還非要讓自己遭這種罪。”


    “師父,您也沒有十分把握將它煉化之後徹底消除魔君吧。若是失敗了豈不是得不償失,現在留著還能在關鍵時候出來幫我壓製一下。”


    “好好好,這方麵我沒你懂得多說不過你,那既然不用那石頭就跟我去犀靈島。”


    “犀靈島有去無迴,師父每次送過去的人都再也沒迴來,這跟去赴死有什麽區別。”


    “嘿——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這犀靈島被稱作第二仙界,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讓我帶他去我都不睬,你反而還不願意。這上真國到底有什麽好的,是有美酒佳釀,還是有國色天香的佳麗美人,讓你這樣念念不忘。”白木子帶著些不正經的語氣說道。


    “蘇夫人待我如親生骨肉,養育之恩無以為報,慕清敬我如親兄長,他的頑疾,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辦法治好。”蘇墨有些無奈的解釋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這小兔崽子真是要氣死我,反正我不管,若一年之內你找不到那個大仙的轉世,我就強行打斷的手腳把你拖進犀靈島。真的是,自己都一副要死的樣子了還管別人……”白木子懶得再和他這個倔驢脾氣的徒弟多說,隻撂下一句話就準備去出門。


    “師父你不是青山居士嗎,不在深山老林裏待著,怎麽總喜歡來皇城逛酒樓啊?”蘇墨對著踏出門白木子大聲道。


    “你個毛頭小子懂個屁,這叫大隱隱於市!”白木子頭也不迴地大聲迴道。


    馬車停了下來,不過這次是真的停了,終於抵達了風泉行宮。行宮修在一座矮山上,有薄霧籠罩宛如仙境,依山傍水,是一處比較清靜的地方。連綿青山下有一片鏡湖,遠處還有瀑布,周圍長著不少紅葉石楠,如點點星火。


    傳說這地方曾經有位仙人在此山上煉丹,迴了天上依舊念念不忘此處,可總是用觀塵鏡看不到這裏,於是在這山下放了一顆靈珠讓它幻化成湖,名為鏡湖,與仙人的觀塵鏡相連,從此這位仙人每日都可以透過觀塵鏡看到這裏的風景,因此這座山被稱為“鏡仙山”。


    冷皇望著不遠處的鏡仙山,看到他的行宮矗立於半山腰,被雲霧環繞著猶如仙殿一般甚是欣喜,立刻吩咐身邊吳公公安頓人馬,並打算第二日就開始圍獵。到了中午,待眾人都忙完後,冷皇召見了蘇墨。


    “墨兒啊,這次真是多虧了你,朕才撿迴一條老命。”冷皇見蘇墨來了立刻起身迎接。


    “這次沒能保住黔妃是臣的失職,請皇上責罰。”蘇墨一進門就攬罪道。


    “黔妃一意孤行不聽勸阻,遭此不測也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墨兒不必自責,快起來!”冷皇上去將蘇墨一把扶起,然後又笑盈盈地對蘇墨道,“朕讓吳公公給你安排的住處可還滿意?”


    “滿意。”蘇墨看起來有些疲憊道。


    “哈哈哈,好,滿意就好!墨兒,明天的狩獵你可要讓著朕啊。”冷皇玩笑道。


    “皇舅自謙了,我等怎會是皇舅的對手。”蘇墨道。


    “好了好了,你就別埋汰朕了,明天朕可有個好東西給你們看,墨兒你要不先猜猜看。”冷皇摸摸下巴。


    “臣,猜不出。”


    蘇墨答完也沒再主動說話,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唉,墨兒,我們好久沒推心置腹了,你小時候還是朕看著你學說話,學寫字,轉眼就成大將軍了。”冷皇見有些冷場於是說道,“以前你總是纏著我教你武功,還讓我背著你去禦花園抓蝴蝶。可惜自從那次服魔之戰……”


    “皇上,三皇子殿下如何了。”蘇墨打斷道,好像不太想讓冷皇繼續說下去。


    “別跟我提那個臭小子,醒過來之後就跟瘋魔了一樣,逮到一個宮女就叫人‘小露’,在這樣下去皇家顏麵何在?”一提到三皇子冷皇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看著蘇墨搖了搖頭道,“朕這幾個皇子都不爭氣,真多希望有個像墨兒這樣的皇子。不過墨兒你也別整天擺弄那些陣法了,這種事情交給千樞閣就可以了,墨兒就快些去做正事。”


    “正事?”蘇墨不解道。


    “就是快點找個心儀的姑娘成親啊,朕都等不及想抱侄孫了。”


    “三皇子的事皇上……”蘇墨皺了皺眉道。


    “墨兒一直不成親,不會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冷皇眯了眯眼湊近蘇墨道。


    蘇墨被他的聲音弄得渾身雞皮疙瘩。可不知為何,他突然心頭一緊,感覺在某一瞬,冷皇眼中亮出一絲寒芒,仿佛已看穿一切,就像是在告訴他,“沒什麽好隱瞞的,你的事情我都知曉,包括那個魔魂。”


    蘇墨強做鎮定地問道,“皇舅是什麽意思,奕旻不太明白。”


    “就是,斷袖之癖啊,你不喜女子,那便是好男風嘍,哈哈哈。”冷皇大笑道。


    蘇墨鬆了一口氣,果然是他的錯覺嗎,不過等他反應過來冷皇說的話,又是一陣無語,他蘇墨再怎樣也不可能斷袖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皇舅若沒什麽事,奕旻就去探望三皇子殿下了。”蘇墨再次強行轉移話題道。


    “好吧,好吧,朕知道你開不起玩笑,去吧,去吧。”冷皇擺擺手掃興道。


    冷皇看著蘇墨離去的背影小聲疑惑道,“奕旻什麽時候跟荊舟混的這麽熟了。”


    “他可能覺得三皇子殿下比皇上要好應付些。”


    “國師大人不是嫌打獵粗鄙嗎,怎麽還是親自來了。”冷皇笑眯眯對從屏風後走出來的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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