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金賞道:“直市長安書局一個時辰前被暴徒打砸縱火,若非救火及時,非但書局會付之一炬,恐怕相鄰諸多店鋪也難免遭災。”


    霍光虎目一瞪道:“長安書局乃皇家店鋪,何人竟然敢如此膽大妄為,可曾查明?”


    金賞搖了搖頭道:“暴徒共有四人,待到巡檢司差役趕到的時候,暴徒已然逃之夭夭,如今巡檢司正在搜查,不過看樣子搜出暴徒的可能不會太大。”


    霍光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這種事當真算得上是預料之中也是出乎於意料之外。


    當初皇帝鼓搗出新紙,霍光就知道這將會是一場巨變,畢竟這年頭書冊典籍幾乎都掌握在士族手裏,而士族擁有這些就能不斷培養出屬於自己的讀書人,進而一步步壯大自身。


    而紙張的出現,很有可能會從此打破士族對於書籍的壟斷,畢竟一部典籍以前需要數百斤的竹簡書寫,可現在隻需要幾十上百頁的紙就能記載。


    如此一來,民間小富之家隻需要花少量的錢財購買一些新紙,再弄去書籍抄於紙上,再刻苦攻讀,不難走上仕途。


    不過霍光後來也覺得這新紙的出現固然是石破天驚的偉大創舉,但是想要引起士族反感抵製也不那麽容易,畢竟士族行事總要考慮族群利益,當族群利益盡管可能受損但不致命的時候,他們未必有多大的膽量聯合起來和皇權鬥爭。


    然而霍光做夢也沒想到新紙僅僅隻是皇帝的開胃小菜,皇帝最厲害的殺手鐧竟然不是新紙,而是雕版、活字印刷!


    光有紙可不代表一定會有書,就算能通過各種途徑弄到書也需要一點點抄錄下來,而抄錄過程中出現謬誤則在所難免。


    往往一個錯字,一個斷句錯誤,文中之意就會謬之千裏。


    然而這印刷出來的書籍一個錯字都不可能有,而且還用一種新型的符號將之斷了句,讓讀書人一目了然,更能理解先賢之意。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印刷術一出,大量的書籍直接擺在了市井當中販賣,一本書盡管也不便宜,但是別說小富之家,即便是平民隻要咬咬牙也不是那麽的難以承受。


    越來越多的書籍出現在民間各鄉各村,於是各鄉村出現了私塾……


    這儼然徹徹底底打破了士族對於讀書人的壟斷,可以想象用不了幾年,這民間寒家子弟當中的讀書人就會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紛紛出現,士族在地方上的影響力也將會一點點被削弱。


    霍光還記得當初皇帝和他說過,他需要民間擁有大量的尋常士族,民間充斥大量的小士族對於地方上的向學之風乃至民間風氣都是有弊無害。


    而皇帝這麽做的終究目的就是抑製大士族乃至門閥的出現,這手段和孝武帝頒布推恩令,以懷柔手段來解決郡國問題如出一轍。


    而對於士族本身而言,皇帝先是派人改良了造紙術,現在又鼓搗出了印刷術,就算他們不敢肯定是皇帝有意為之,卻也感受到了根基被撼動的巨大的危機。


    所以這一次書局被砸差點被燒,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陛下想必已經知道了。”霍光頓了一下道:“書局是皇家產業,歸少府管,該頭疼的是皇帝和外朝無關,靜觀其變便是。”


    見嶽父無心多談也不打算插手,金賞自然不會多說什麽,應了聲便默默退了出去。


    霍光微微淡笑,兵權都交出去幾個月了,皇帝卻一直秘而不宣,把他當盾牌使的真叫得心應手。


    是猛虎總該要亮出獠牙,是蛟龍就理應翻雲覆雨,身為皇帝總躲在後麵也不是個事對吧。


    皇帝不是把繡衣使者改成了錦衣衛,這次倒想看看這錦衣衛是不是個樣子貨,如果不是,那也該讓天下懵懂之官警醒警醒了。


    禦書房內劉病已臉色鐵青,少年人城府沒那麽深,至少現在劉病已還做不到什麽叫喜怒不形於色。


    印刷術問世,當書籍成為尋常之物,當士族壟斷讀書人的局麵被徹底打破,那麽士族不滿進而發動各自勢力來想方設法去抵製,甚至不惜在朝堂之上大肆攻訐,這些劉病已都已經想到了。


    但是他沒想到士族竟然會這麽激進!


    大漢書局可是皇家產業,打砸書局說白了就是在打皇家的臉麵是在抽他劉病已這個皇帝的臉。


    這事如果不能狠厲處置,他這個皇帝的威望恐怕即便不會一落千丈,至少也會在朝臣麵前顏麵無存!


    樊淞滿臉慚愧肅立,覺得自己辜負了恩主對於自己的信任。


    “錦衣衛成立不久,朕倒不會怪罪於你,但是你麵對此時局麵卻因為尋不到暴徒而束手無策,這讓朕很失望。”


    樊淞黯然道:“淞必定全力以赴將暴徒捉拿歸案,不負陛下信任。”


    劉病已嗬嗬笑道:“你錯了。”


    樊淞不解,伺候一旁的梁翰也是不解,並且在思考如果是他遇到這樣的事該如何破局。


    “暴徒有備而來,又狠又準更穩,想必早就已經規劃好了一切,這時候那幾個暴徒想必早就逃離了長安城,你想抓他們,幾乎是癡人說夢。”


    樊淞無語,其實在書局被砸的第一刻,巡檢司的人剛到不過片刻,接到消息的他就已經率領精幹錦衣衛抵達了書局,隨即便傳令下去四處追緝可疑之人,但是在長安這個權貴雲集的地方,錦衣衛又豈敢毫無證據就衝入權貴府上去搜查,更別說那幾個暴徒確實是有可能已經逃出長安了。


    所以這注定是一樁無頭案,他麵對的就是一個死局。


    “還記得年初的假幣案嗎?”


    樊淞連忙應道:“知道,富民侯車順鑄造假幣,證據確鑿,被明正典刑,死有餘辜。”


    劉病已看著樊淞似笑非笑,看的樊淞冷汗直冒,思來想去也不覺得自己剛才的應對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倒是梁翰突然間眼睛一亮,仿佛有所明悟。


    “你還是錯了……”劉病已一聲沉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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