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日照縣城千戶所內,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漢軍千戶何紀綱被守門的親兵從酣睡中喚醒,慢慢挪動龐大的身軀,叱罵道:“有甚麽鳥事,敢來擾老子美夢!”


    滿臉皺紋的老軍諂笑幾聲,俯身在他耳邊低語道:“大人,發財的事!”


    何紀綱聞言瞬間便清醒過來,用與其身軀極不相稱的速度坐起,喝問道:“當真?”


    老軍稟報道:“大人,可還記得田寶與薑貴那兩個活寶?”


    “嘿嘿,難不成這兩個潑才果真尋到鹽幫的藏銀?”


    “藏銀沒找到,可尋到了比藏銀更值錢的物件。”


    “是個啥?”何紀綱急道:“別他娘給老子賣關子,快說。”


    老軍慌忙迴稟:“前日這兩個潑才借看守石料之機,又偷偷出去尋寶,寶沒尋到,卻在柳條河裏看到一艘大宋的海舟陷在裏麵,動彈不得。”


    “海舟?”何紀綱雙眼放光,連聲音都發抖:“財貨多嗎?”


    老軍下意識的環顧左右,確認門內外隻有他們二人,這才低聲道:“據田寶說,好幾十個水手,搬了將近一個時辰都還沒搬完,裏麵有數不盡的銅錢、綢緞、皮毛——還有馬匹和東珠!”


    “直娘賊,膽子不小啊,竟敢越過我朝海疆,跑去同高麗貿易!”何紀綱點點頭,眼睛眯成一條縫,“嘿嘿,一顆東珠就夠老子升個上千戶了。”


    “會不會有詐?”何紀綱轉念一想,強壓下心頭的貪念,“周圍有沒有大宋官軍埋伏?”


    老軍笑道:“大人,當年李璮獻城納降,宋軍都不敢過來,何況如今?再說,宋軍若是過來了,咱們還能在此說話嗎?”


    “有理,敵軍入境,前線的蒙古人定然會知會我等。”何紀綱起身邊整理衣甲,邊思索了一會,“此事需好好謀劃一下。”


    老軍躬身迴稟道:“田寶與薑貴在門外候著,大人可傳進來細細審問。”


    何紀綱點點頭,老軍急忙退下。


    何紀綱在正廳剛剛坐定,田寶和薑貴兩人便跟在老軍後麵樂顛顛的跑了進來,單膝跪地,臉上帶著難以壓抑的興奮之情。


    何紀綱冷哼一聲,沉聲喝道:“你們兩個狗殺才,擅離職守,跑去尋甚麽寶,哼哼,可知道擅離職守,延誤軍機,該當何罪啊?”


    田寶忙道:“大人,小的願意將功折罪。”


    薑貴附和道:“大,大人,我們找到大宋商船了,咱們發,發財了!”


    “閉嘴。”


    何紀綱向來不喜歡薑貴畏畏縮縮的勁頭,衝著田寶喝道:“你來說。”


    田寶一五一十將發現海舟的過程說了一遍,與方才老軍所言一模一樣,最後說道:“大人,我們藏在樹叢裏聽了許久,海舟乃是大宋的商船,從高麗貿易返航,舟師看錯了河道,誤把咱們這當成了漣水。”


    何紀綱忙問道:“他們作何打算?”


    田寶迴道:“海舟陷在河道裏,他們見四下無人,打算今日修壩蓄水,讓海舟脫困,退迴海上。”


    “南人果然招數多。”何紀綱追問道:“依你所見,他們多久可將堤壩修好?”


    “快則今晚,慢則明日。”


    “船上的護衛多嗎?”


    田寶答道:“二十上下。不過,南人文弱,這些護衛都是細胳膊細腿、白淨麵皮的哥兒,依小人來看,都是些銀樣鑞槍頭,哪裏是俺們的對手。”


    “如此甚好。”何紀綱慢慢起身,高聲吩咐道:“來人,速速去傳令,集合全軍,到北門外候著。”


    親兵領命而去,何紀綱還是感覺有些不放心,招手喚過老軍,低聲道:“你去將城中丁壯召集起來,緊閉四門,到城牆上守衛,隻要我沒有迴來,便不要開城門。”


    老軍慌忙問道:“大人,城門尚未完工啊?”


    “蠢材,這都要來問我?隨便用些磚石木頭封死便是。”


    何紀綱滿眼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一刻都不想耽擱,“田寶,快,頭前帶路,走!”


    日照守軍在何紀綱的率領下,一路疾行,一個半時辰之後便到了柳條河附近,眺望著遠處的海舟頂部高高的桅杆,仿佛漂浮在綠樹之巔的船樓,隊伍裏發出一陣貪婪的怪笑。


    “千戶大人,敵人正在吃飯。”


    先期派出的探馬飛馳而來,稟報敵情。


    何紀綱望了下自己頗為雄壯的軍容,雖則騎兵有點少,隻有十名,可與商船相比,仍然占盡上風,不禁有些顧盼自雄,誌得意滿,問道:“船上的護衛總共有多少?戒備如何?”


    探馬答道:“帶兵器的總共二十三人,全都在吃飯,馬匹看到的有五十多匹,全都在柳條河對岸的草地上吃草。”


    “天助我也!”


    何紀綱最擔心的是便是海舟上的諸多馬匹,倘若這些宋人擅騎,騎馬迎戰的話,自己這區區四百步軍,還未必是對手。沒想到宋人竟然如此大意,頓時心中一陣狂喜,低吼道:“第一隊第二隊與騎兵一起,隨我從正麵衝殺,第三隊從左邊,第四隊從右邊,將敵軍合圍在河邊。”


    一名百夫長隨口問道:“大人,可要留活口?”


    “你說呢?”


    何紀綱森然反問,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百夫長慌忙躬身行禮,“屬下明白。”


    弓上弦,刀出鞘,四百軍士拉成一條長達裏許的黑線,從三麵慢慢的朝柳條河南邊的樹林摸上去。


    兩炷香的功夫過後,包圍圈合攏,元軍躡足潛蹤往前推進,不一會便聞到一股強烈的肉香,幾乎在同一個瞬間,透過樹林的間隙,隱隱約約已能看到許多身影在林間空地上走來走去,中間夾雜著此起彼伏的說話聲和鍋碗瓢盆的碰撞聲。


    按照何紀綱的部署,要在逼近到五十步左右,用弓箭三麵齊射,連射五輪,然後步騎衝鋒,掃蕩殘軍。


    率領中軍的何紀綱估算著距離敵軍還有百步之遙,急忙豎起手掌,示意左右的弓弩手稍安勿躁。


    繼續前行了十幾步,馬背上的何紀綱已經看到堆積在地上的箱籠等物,頓時喉嚨發幹,仿佛這些財物已然堆在自家廂房之中,激動得直搓手。可恰在此時,耳畔突然嗖地一響,一枚羽箭從頭頂飛過,咄地聲射在空地邊緣的一棵樹幹上。


    “快跑!”


    “蒙古人來了!”


    ……


    一片刺耳的驚叫聲中,河邊的宋人亂做一團,無頭蒼蠅般的亂跑亂撞,火堆被撞散了,箱籠滾翻在地,裏麵的銅錢、綢緞等物散落一地。


    與此同時,何紀綱的手下已然鼓噪起來,放箭的放箭,衝鋒的衝鋒。


    何紀綱懊喪的罵了句:“直娘賊!”


    何紀綱見已經來不及追究不聽將令的軍卒,不得已挺直脊背,高喊道:“弟兄們,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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