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陳家莊山道的兩側全是粗實的楓樹,深秋季節整個樹林就像火燃起似的。紅黃相間的葉片遮擋住視線,風起時漫天飛舞,不見蕭殺,反倒多了幾分喜慶之色。


    翟哲由蕭之言相陪而行,沿途被美景吸引,大黑馬悠閑踏蹄。


    “真是個好地方!”


    蕭之言在這裏住了半年,也深有同感,讚同道:“那是自然,若是能在這裏閑度一生,神仙的日子也不過如此!”


    “怎麽?尚未建功立業,就想著解甲歸田了嗎?”翟哲說笑。


    “像我這樣的人,隻要有酒喝,寂寞的時候再能找到姑娘陪伴,在哪裏不能過一輩子!為何一定要建功立業?”蕭之言在馬上伸了個懶腰。他的確實和翟哲不同的人。


    兩人優哉遊哉,從清晨出大同,直至半下午才抵達陳家莊。


    這是個注定不能讓翟哲安寧的秋天,沉寂了三個月後,高迎祥再派使者前來陳家莊要求麵見翟哲。這次來的不是草原狼那樣的小人物,而是高迎祥本家侄子高傑。


    中原的形勢糜爛依舊,民變軍按住了葫蘆浮起了瓢,各地官軍唯有堅守城池,其中名聲最響亮的那一支流賊就是“闖王”高迎祥,號稱為各家民變軍的盟主。


    “闖王!”翟哲輕輕念叨,搖頭說:“這個名字不好聽,能闖不能立,如何能成大事!”


    “闖王?”蕭之言哼了一聲,“比我們在塞外能闖嗎?”雖然同出陝西,他對民變軍的觀感並不好。


    “千戶大人!”早等候在莊口的朱三見到二人,忙走上前來,拱手行禮。


    翟哲點頭迴禮,領頭走進莊園。


    自耿光入主陳家莊來,這裏連年修築,先是建立圍牆門樓,後又建築了了望塔和箭樓。今年漢部與大同官府出現裂痕時,翟哲又命在莊中挖掘地道通向後山道路,將這裏建成了漢部在大明的基地。


    進了莊門,拐過右手是一片平坦的練武場,再往裏是一座高達的堂屋,那就是陳家莊的會客廳。綠林中人多講究場麵,作為北境有名的盜匪老巢,常接待各路使者,當然不能修的太小家子氣。


    會客廳內,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獨坐在靠背椅上,不時朝莊門口方向張望,旁邊的案桌上放了一隻灰瓷茶碗。


    莊口方向響起腳步聲,眼見四五個士卒跟在兩個人身後走過來,年輕人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翟哲走進會客廳大門,蕭之言緊隨他身後,上前一步介紹道:“這就是闖王麾下勇將高傑!”


    他又擺手伸向翟哲,朝高傑示意道:“千戶大人!”


    “啊!”高傑微張開嘴巴,他沒想到名揚草原的漢部千戶統領看上去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翟哲細細打量高傑,這個高迎祥的侄子長的可不像他的叔叔,生的劍眉星目,虎背熊腰,英氣勃勃。


    “拜見千戶大人!”高傑緩過神來,匆忙見禮。


    翟哲伸手一搭,免了他這一禮,三人分賓主落座。


    “高兄弟此番北上,一路辛苦!”


    高傑輕咳一聲,說:“闖王時常在我等麵前提起千戶大人的大名,今日才得以相見!”


    “闖王此番令我北上……”高傑說話的聲音由大變小,眼睛卻偷偷瞟向蕭之言。


    果然是個精細的人,難怪被派來此地!翟哲微微一笑,說:“屋中沒有外人,但說無妨!”


    高傑像是才想起來什麽似的,走出門拍手命在門廳等候的親兵抬進來兩個大箱子,等放入會客廳正中,他讓親兵退出,對翟哲示意說:“這是闖王命我帶給大人的禮物,感謝大人多年來的馬匹供應,其中有從鳳陽皇陵中得到的珍寶,世間罕見!”


    翟哲屁股都沒離開椅麵,淡淡的說:“讓闖王費心了!”


    高傑迴到原座,壓低聲音說:“闖王讓我傳句話,若大人能南下攻下宣大,願與大人結盟共分大明的江山!”


    “哦?”翟哲意外,沉吟片刻,說:“這些禮物你還是帶迴去吧,闖王抬愛,但我手中兵馬不足!”


    “兵馬不足?”高傑莞爾,“隻要大人能攻下大同山西,要多少兵,有多少兵!”


    眼見翟哲仍然難決,高傑抬過頭來,說:“大人隻要答應進軍宣大,闖王願意再定下五千匹戰馬,先付定金,戰馬可分三年交接!“


    蕭之言嘴角露出嘲弄的神情,他雖然掌管了漢部在大明的勢力,但商貿一向由宗茂掌管。他一竅不通,根本不明白五千匹戰馬的定金到底是個怎樣的數目。


    翟哲倒吸了一口冷氣,高迎祥這是怎麽了。


    “大人以為如何?”高傑很自信。


    “容我再想想!”翟哲摸了摸下巴。


    太陽漸漸落下山去,晚秋季節天黑後山林中微微有些寒意,翟哲批了一件薄外衣走在陳家莊的後院中。這裏真是楓樹之鄉,連院子也有兩棵,形如巨傘,一陣風吹過,落葉刮動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音。


    流賊是流賊,漢部是漢部,雙方的關係也僅限於生意上的合作,高迎祥為何願下此血本引自己南下,要知道付了定金可是有風險的。


    “南下?”翟哲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隨後連忙搖搖頭,其實南下是漢部擺脫困境最捷徑的道路!


    這一夜,陳家莊有三人心思重重,難以入眠。


    等到次日天明,翟哲命人叫來高傑,說:“得闖王垂愛,我願與闖王結盟。但今年冬天就在眼前,不利征戰,等明年開春,我再率漢部騎兵南入宣大!”


    陪伴他身側的蕭之言臉色大變。


    高傑仰起頭,說:“闖王的意思就在今年。”


    “闖王為何如此著急?”翟哲露出了狐狸尾巴。


    “眼下中原空虛,恐等的久了,朝廷再調遼東的強兵悍將入塞,再生變化!”高傑的口風嚴嚴實實。


    “今年?不行,太過倉促!”翟哲的口氣斬釘截鐵。


    高傑臉露失望之色,說:“大明宣大的財富任由大人取,大人因何不動心?”


    “財富?”翟哲腦中靈光一閃,問:“闖王是想下江南嗎?”


    高傑俊臉大變,說:“大人無需胡亂猜測!”


    翟哲更加篤定,笑說:“江南的財富令人垂涎,闖王有這個心思也不稀奇!”


    高傑離去時,仍心有不甘。


    翟哲的心思越來越焦慮,中原局勢大變在即,漢部困局難破隻能旁觀,漠東的戰事還讓他牽掛,嶽托可不是易於之輩。


    河南連年幹旱,湖廣征戰不休,縱觀大明,唯有江南、四川尚且安定富足,如果這兩個地方再亂了,大明就真的是搖搖欲墜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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