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日的長途跋涉,葉清宇的靈柩終於在葉家車馬的護送下抵達了家宅之中。


    盛京的權貴們對這位葉家次子之死皆表達了深切的哀悼之情,盛王亦是十分大方地給予了他諸多死後殊榮。但這些都無法抹消葉嘯母子的錐心之痛。


    在葉清宇的葬禮之上,屋外劈裏啪啦的雨珠敲打著窗欞,屋內靈堂中道道白幡隨風而動,為這場葬禮更添幾分悲切。葉家老太太哭得聲嘶力竭天昏地暗,仿佛下一刻就要隨葉清宇而去了。葉嘯亦是泣不成聲,這位不惑之年的鐵血武將,在失去兒子後卻仿佛蒼老了十歲有餘,布滿血絲的雙眼中滿是疲憊之態。


    葉冰裳亦是在角落暗自垂淚,但她內心卻毫無波瀾。她悄悄打量著靈堂內眾人的神色,看到葉夕霧此刻一副雙眼通紅的模樣,不由得為其演技的進步而嘖嘖稱奇。


    但葉冰裳沒想到的是,這隻是今晚葉夕霧大秀演技的開始。


    葬禮結束後隻留葉澤宇一人在靈堂為弟弟守靈,其餘眾人皆是迴屋休息。


    夏荷和秋菊一左一右為葉夕霧打傘,將其送迴屋內後,兩個丫鬟正準備將雨傘收起,葉夕霧忽然轉身,冒著大雨向屋外跑去!


    夏荷秋菊見狀皆是一驚。她們驚愕地對視一眼,緊接著趕緊拿起傘向外追去。


    “小姐,小姐!您這是幹什麽啊!”


    葉夕霧對身後的唿喊聲置若罔聞,隻是在雨幕中拚命向前奔跑。繡鞋踩在水塘中發出“吧嗒吧嗒”的響聲。她跑到老夫人的屋前,見裏頭燭火還未熄滅,葉夕霧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之色,隨後她便在台階前跪了下來,抬起手用力朝自己的臉頰扇去!


    清脆的巴掌聲穿透細密的雨聲在老夫人院中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葉夕霧聲嘶力竭的哭喊:


    “祖母!是我害死了清宇!我不配做他的姐姐,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您把我打死,把我打死吧!”


    葉老夫人原本在丫鬟的服侍下準備睡了,卻不想聽到了這番驚天動地的吵嚷聲,趕忙在丫鬟的攙扶下出門查看。


    先前若非葉夕霧任性地想要在荊州與蕭凜相會,葉清宇也不會慘死他鄉。葉嘯母子的心底,都因此對被他們視作掌上明珠的葉夕霧產生了隔閡。


    原本老太太還想著,這次縱使兩姐妹從荊州迴來,她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想看到那個被她寵壞了的孫女。


    但當她快步走出房門,看到那個從小被她拉扯大的孫女,跪在雨中渾身濕透,一邊哭喊一邊一下下扇自己的巴掌的時候,葉老夫人隻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隨之揪成了一團。


    葉夕霧看到老夫人出來,便做出一副要以頭撞柱的架勢,嘴裏不停喊著:“我不想活了!讓我隨清宇而去吧!”


    秋菊和夏荷在此刻及時趕到,看到這小祖宗尋死覓活的樣子,霎時間驚駭得魂飛魄散,趕忙扔掉雨傘滑跪上前死死抱住葉夕霧的四肢。“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麽啊!小姐!”


    “囡囡,你這是在做什麽?”晶瑩的淚光瞬間充斥了葉家老太太渾濁的眼眶。她心如刀絞,顫顫巍巍地上前道:“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葉夕霧仰頭看著葉家老太太。這個從小缺乏共情能力的惡魂,即便到了此般境地,也流不出一滴眼淚。她此刻無比慶幸這場雨來得及時,一道道雨水流淌在她的臉上,可以讓祖母以為她在哭泣。


    “祖母,是我害死了清……”


    “不要胡說!”老夫人一把捂住葉夕霧的嘴巴,顫聲道,“是清宇他自己……他自己福薄,與你無關。是那群殺千刀的拐子害死了他!不是你!”


    “我的夕霧啊……”老太太將葉夕霧擁入懷中,一顆顆淚珠從她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滾落下來,“你和清宇都是我的心頭肉,如今清宇已經去了,你若是出了什麽事,你叫我這個老太婆怎麽活啊……”


    祖孫二人相擁而泣,而無人看到,在老太太的懷中,葉夕霧那張滿是水珠的臉上,此刻卻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次日清晨,嘉卉在為葉冰裳梳妝之時,將昨晚葉夕霧鬧出的動靜告知於她。


    “二小姐這次應該是真的要痛改前非了吧!”


    葉冰裳聽到嘉卉這天真的發言,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才不是痛改前非。葉夕霧的人生中,永遠不會出現‘悔改’二字。”葉冰裳望著鏡中的自己,目光幽深道,“她隻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處境受到了威脅,逼不得已之下學會了動腦子罷了。沒想到她一出招就是這麽厲害的‘苦肉計’,正好打中了祖母的七寸。”


    “原先的葉夕霧,有著祖母和爹爹撐腰,驕橫惡毒,肆無忌憚。如今的她,卻已經開始被逼著成長起來,學會偽裝自己了。”葉冰裳嘴角上揚,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這樣的葉夕霧,能給我帶來什麽樣的驚喜,還真是讓我,倍感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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