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參與繪製此陣法的眾僧,隻有住持一人是修煉者。其餘參與繪製法陣的僧人,皆是身無半點靈力的凡人。”


    “白馬寺第三任住持法號玄苦。他本想以一己之力繪製陣法。但是地宮修建完成後,少林寺卻令他繪製一個近乎貫穿整個山體的陣法。這是以他的能力無法做到的。”


    “於是他便令白馬寺眾弟子與他一同繪製,而他在一旁時時監督,檢查是否有錯漏之處。”


    葉冰裳急聲問道:“他們究竟是用什麽繪製此陣的?”


    玄慧笑道:“用炭筆,規和矩。”


    見葉冰裳麵上滿是錯愕的神情,玄慧歎道:“仙門法陣和符篆,絕非簡單繪製出大致形態便可運行的。符號之間的排列和間隔比例有非常嚴格的考究。若是有錯漏之處,不僅無法成功運行,符文錯誤排列很有可能會對繪製者造成嚴重的反噬。”


    葉冰裳困惑道:“但是沒有靈力的凡人,在繪製此陣時難免錯誤。這樣豈不是時刻有遭到反噬的危險...”


    玄慧笑得意味深長:“正因如此,在繪製此陣過程中,玄苦方丈從未親自上手,僅僅是在一旁監督。”


    玄慧之言,在葉冰裳心中落下一道驚雷。厲鬼冰裳驚愕的聲音也同時在她腦海中響起:“原來如此!正是因為繪製法陣的皆是凡人,在此過程中不會使用靈力,所以反而不會遭到反噬!當年白馬寺的僧人,竟然是鑽了這個空子!”


    “陣法,符篆,符文,其運行必須需要足夠的靈力來驅動。若沒有靈力來觸發法陣,那它便隻是無用的鬼畫符而已。”玄慧拿起手中的禪杖,在地上輕輕敲了一下。“施主請看,若是我不動用靈力,便隻是輕輕敲了一下禪杖,並不會引起鍾鳴。”


    “白馬寺曆任住持,皆是使用這柄禪杖來運轉法陣。我等通過這柄法器將靈力輸入腳下的大陣之中使其運轉,令其將駁雜的願力轉化為純淨的靈力,隨後再以此來填補催動法陣的消耗。”


    “掌握靈力的人,繪製符篆和陣法,會比凡人輕鬆很多?”


    “這是自然。”玄慧歎息道:“有靈力傍身的修煉者隻需將符篆中使用的符文及其大致排列的方式牢記於心,並在師長的引導下將靈力多次灌輸於符文中。這般曆經多次,在需要使用符篆之時,體內的靈力便會自行引導修煉者快速而準確地繪製出符篆。”


    “正因如此,哪怕是當年的那位無名修者,在脫離靈力引導後亦無法準確繪製那般龐雜的陣法。”玄慧長歎一聲道,“但是,也正因他是在死前強行動用靈力繪製此陣,我等才可以全然確認:他當年留下的這個陣法,上麵的符文和其排列的方式,是完全正確,絕無錯漏的。”


    “可惜我等終非仙門中人,因而就算僥幸繪製了這個陣法,也不知曉:為何此陣的符文如此排列,就能達到將願力轉化為靈力的效果。”


    玄慧的雙眼中,此刻滿是悵然無奈之色:“這是世間為數不多能流傳到俗世的仙門陣法。可惜哪怕是少林這般屹立數百年的大寺,若論對符文陣法的掌握和了解,與三大仙門相比,其差距之大就宛若猿猴之於人類。”


    “葉施主和昭玉公主,此番若真能將世間隱世修士皆召集起來,或許便能破解此陣的奧秘。”


    葉冰裳手中拿著這張輕飄飄的紙張,卻覺得此物似有千鈞之重。邁出木屋之前,她對玄慧隆重地鞠了一躬道:“多謝白馬寺和玄慧方丈,願意將此陣交付冰裳和公主。若是我等未來想要研究此陣奧秘,絕不會將方丈和少林寺排除在外。”


    玄慧雙手合十,對葉冰裳迴以一禮道:“葉施主,此陣到底是叛徒自赤霄宗竊取而來。若要研究此陣,千萬千萬要對三大仙門之人保密。三大仙門對仙法泄露之事向來異常敏感,葉施主和公主必須千萬小心,否則恐怕會為所有知情者引來殺身之禍。”


    葉冰裳鄭重道:“冰裳對此事必會慎之又慎。”她想起玄慧描述的那位無名修者死前的慘狀,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想到仙門手段竟是如此酷烈,葉冰裳猶豫半晌,對玄慧開口詢問道:“玄慧方丈,您和少林寺,或者說人間的修者,對三大仙門是何看法?”


    玄慧啞然失笑道:“有何看法麽......大概就和佃農對那些坐擁萬頃良田的地主老爺的看法差不多。”


    葉冰裳:......


    “在凡間刻苦修煉,摸索修持法門的修者,大概對三大仙門皆抱有豔羨嫉妒之心。便是老衲,亦不能免俗。”玄慧仰頭望向天空,雙眼滿是複雜之色,“在凡人的文明之火初燃之時,三大仙門似乎便已亙古存在。數以萬計的修煉者拚盡全力追趕仙門的步伐,但終是難以望其項背。”


    “沒有一個修煉者,對三大仙門強大的緣由不會感到困惑。大家明明都是人類,為何隻有他們如此強大?強大到好似其發展領先了凡人修士上千年,甚至上萬年?”


    踏出房門之時,葉冰裳在心底問道:“方才那一聲鍾鳴,有沒有讓你受傷?”


    厲鬼冰裳冷哼一聲道:“自然沒有,不過是一瞬間被封住了靈力而已。我生前不過一介凡人,在毫無防備之下麵對赤霄宗留下的陣法,到底是會吃些暗虧。之後我一定會在這一方麵多加防備,不會讓敵人有本事暗算我。”


    葉冰裳的腳步頓了一下,她長歎一聲,在心底低聲道:“赤霄宗的陣法啊......”


    此刻的葉冰裳,不由得再度想起了玄慧方才的話語。


    仙門為何如此強大?強大到它們對陣法和符文的了解,遠遠領先於凡間任何一個修煉宗門?


    這個問題令凡俗修煉者困頓疑惑了上千年。而經曆過般若浮生的葉冰裳,心中已然浮現出了此問的答案。


    “你我都曾在幻境中扮演上清聖女天歡。此刻的你,想必已經猜到了仙門強大的緣由。”厲鬼冰裳的聲音在葉冰裳腦海內響起。


    “沒錯。仙門如此強大,或許是因為它們根本就不是凡人所創造的宗派。”葉冰裳停下腳步,舉目抬頭望向天空,神色冷凝,在心底一字一句地道,“他們承襲自上清神域,或者說,上清神族。”


    凡俗修煉者的腳步,永遠被困鎖於大地之上,又怎會知曉神明的秘辛?


    葉冰裳當年未能完整地經曆般若浮生的全過程,在天歡死後她的意識便被踢出了幻境。但她依然能從上岸後眾人的言談中拚湊出那件事的結局:


    上清十二神中唯一活下來的冥夜,在桑酒死後獨自困頓於河底。騰蛇一族全族覆滅,上清神族失去了所有強大的領導者,最後才會慢慢演變為上清神域中盤踞著的三大仙門。三大仙門如此強大,全因他們瓜分了十二神留下的神明遺產。


    經曆過般若浮生的葉冰裳,對聖女天歡手中那能移山倒海的力量印象深刻。神族如此強大,其文明的發達程度想必遠超凡人。其留下的遺產,也足以讓三大仙門受益萬年。


    行走至夥房附近之時,葉冰裳迴頭望向那端碗等待飯食的一條長龍,心中若有所思。


    玄慧的一番開解,確實讓她解開了心結,心中的鬱憤也消散了許多。


    身為凡人,卻成為了魔胎和神女的踏腳石的葉冰裳,是不幸的。


    但她也是幸運的。在紅塵苦旅中艱難掙紮的人何其之多,但並不是每個人能得到重生的機會。她能夠逆天而行,卻並非因為此世神明的憐憫。而是因為她上一世悲慘的命運落在了一群與她素未謀麵的異世之人眼中,是他們的關愛和垂憐,給予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但是眼前這些飽受困苦的百姓,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她也曾經怨恨過那些拿爛菜葉子砸她的平民百姓。但是細細想來,他們隻是一群在亂世中無法滿足溫飽,愚昧無知的可憐人而已。


    葉家叛國,百姓隻知盛國隨時可能慘遭滅亡。他們麵對隨時可能被景國大軍鐵蹄碾壓的危局惶惶不可終日,隻能將滿腔的怒火發泄在她這個唯一留在盛京的葉家人身上。


    錯的不是她,也不是他們。他們皆是葉家叛國的受害者,錯的是葉清宇這個賣國求榮的亂臣賊子。


    若是有一日她得以掌握大權......


    她能否令此世的百姓,像厲鬼冰裳在小世界中看到的那些人那樣:不再貧苦,不再忍饑挨餓,不再愚昧無知?


    兩位葉冰裳,在她們短暫的人生中都鮮少感受到善意。當玄慧的話語肯定了二人對白色能量來源的推測後,兩位葉冰裳,都對異世之人給予的善意,滿懷感激。


    因此,她們也希望自己能夠憑借這一來之不易的機會,澤被世人,盡力消弭此世的苦厄。


    在她的身後,手持禪杖的玄慧佇立在山頂,目送著葉冰裳緩步走下台階。微風拂動著老僧身上的袈裟,他的眼神中蘊含著萬般複雜的思緒。


    他身後的小沙彌猶豫半晌,開口問道:“師父,我看到葉施主離去時,手上的那張紙了...”


    玄慧平靜地看了小沙彌一眼,後者自知失言,立馬止住了話頭。


    “此處人多眼雜,迴去說。”


    二人行至地宮深處,玄慧雙手背在身後,凝視著那位無名修者的墳塋,默然垂首許久,方才開口言道:


    “少林寺和白馬寺曆任住持,皆想破解那陣法的奧秘。我等運行此陣多年,卻始終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


    “此女身上凝結著眾多來曆不明的純淨願力。老衲活了九十餘年,都未曾見過這樣的人。她和昭玉公主一同行事,說不定真能打破凡人修者目前麵對的困境與僵局。”


    “因此老衲願意將這法陣交給葉大小姐,讓她和她背後的昭玉公主承白馬寺一個人情。”玄慧慈和地微笑著,以枯瘦的手掌輕柔撫摸著神情懵懂的小沙彌那圓溜溜的腦袋。


    “即使是少林寺,曆經數次亂世和改朝換代的衝擊後,仍然不免呈現出衰頹之相。如今對此陣的研究,也早已擱置下來。”


    “麵對仙門秘法,閉門造車是研究不出一個結果的。”玄慧目光悠悠,長歎一聲道,“隻願葉大小姐和昭玉公主真能將那些隱世宗派召集起來。以眾人的智慧,或許真能破解此陣隱藏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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