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奎皺著眉,“你們有沒有覺得這馬很奇怪啊?”


    李廣進不明所以,繞著馬看了好幾遍,“什麽問題?不是挺好的嗎?”


    這馬膘肥體壯,英姿颯爽的,再加上一身濃密的鬃毛,平滑如流水,誰人見到不誇上一句好馬?


    張大奎的手胡亂在空中比了下,“你瞎啊,沒看到馬頭周圍都是蒼蠅啊?”


    沈初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馬的頭上都環繞了不少蒼蠅,嗡嗡嗡的,實在是惹人心煩。


    孫策海挺了挺胸膛,一副見過大世麵的模樣,“這有什麽奇怪的,蒼蠅叮馬頭,牛牤追馬尾,這不是常識嘛,就張大奎大驚小怪的。”


    張大奎不服氣,直接伸手拍死一隻蒼蠅,放到了孫策海的眼前,“你看看,這些都是綠頭蒼蠅啊。”


    孫策海有些迷茫,“綠頭紅頭的有什麽區別?”


    張大奎嫌棄地看著孫策海一眼,“當然有了,綠頭蒼蠅專叮那些腐屍爛魚,這是這周圍明明沒有這些東西啊。”


    他們肉眼可見的都是這林子,頂多就是幾根開著小花的藤蔓,其餘的什麽都沒有。


    沈初停住了腳步,“那隻能證明陶大人說的腐屍就在我們眼前了。”


    他們一路過來都沒有蒼蠅,隻有他們所停之處蒼蠅飛個不停,也不往旁的地方去。


    裴離見狀,向蒼蠅最密集的地方走去,大概就走了五六步,最後在雜草叢生的地方發現了一具屍體。


    張大奎三人稍微將屍體的雜草清理了一下,眾人這才全部看清,屍體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隻殘留下一片片碎布。


    屍體已經腐爛,尤其是臉部,除了坑坑窪窪的肉洞,還能清晰地看到白胖的蛆蟲在臉上蠕動。


    感覺隻要蛆蟲稍微用點力,臉皮便窸窸窣窣的掉落。


    屍體的許多骨頭和內髒都已裸露在外,散發著強烈的屍臭,旁邊密密麻麻的蒼蠅正黏黏糊糊的不願意離開。


    張大奎麵目扭曲,他的胃裏翻江倒海,惡心感充斥著整個身體。


    他忍不住彎下腰,試圖壓製住那股想吐的衝動。


    李廣進一把捂住他的嘴,“別吐,給我咽下去,這屍臭已經夠惡心的,再加上你吐出來的東西,你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張大奎一想也是,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努力壓製。


    李廣進剛想誇他一句,突然,他的喉嚨一緊,一種難以名狀的不適感湧上心頭。


    他頓覺不妙,趕緊衝到了遠處,緊接著,他忍不住彎下腰,開始嘔出早上吃下的食物。


    最後,李廣進、孫策海和張大奎在遠處蹲成了一排,而裴離和沈初隻能聽取嘔聲一片。


    沈初隨手拿起一個木棍,走到屍體雙腳附近,挑起了遺落在旁的鞋,一雙繡著如意紋的布鞋。


    正當她繼續查看時,張大奎突然大聲說道:“你們看,這是什麽?”


    裴離和沈初轉頭看向張大奎手指的方向,從他們的角度隱約可以看出是個巴掌大的東西,看起來像塊是石頭。


    等走過去才發現,原來是個印章。


    裴離用帕子墊著手,拿起來一看,“李氏布莊。”


    這枚印章就在屍體的附近,想來應該與死者有密切的關係。


    他隨後問道:“距離這裏最近的鎮是什麽鎮?”


    張大奎答道:“是山泉鎮。”


    因為山上有一條小溪順流而下,正好匯入了山泉鎮的大河裏,山泉鎮也因此而得名。


    裴離頷首,“你們先將屍體帶迴大理寺,我先去趟這李氏布莊。”


    沈初知道自己得迴大理寺驗屍,她也不是個一談戀愛就忘乎所以的人。


    “好,我們先帶屍體迴去,你要注意安全。


    她想了想,還是說道:“帶上張哥吧,路上有個照料。”


    裴離爽快地應下,“行。”


    張大奎也猛地拍了拍胸脯,“你們放心,我會保護好大人的。”


    李廣進偷偷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到時候是誰保護誰。


    ……


    山泉鎮。


    陽光斑駁地灑在石板路上,各式各樣的攤位擺滿了街頭巷尾,攤位上的貨物琳琅滿目,人們穿梭在吆喝聲、談笑聲和討價還價聲中。


    裴離也不免被這熱鬧所渲染,“沒想到山泉鎮竟然如此熱鬧。”


    一個小鎮的繁華程度居然不輸縣城,甚至是有些府城。


    張大奎說起來頭頭是道,“那是因為山泉鎮有座月老祠,裏麵有棵姻緣樹,據說隻要求得這棵心願樹的一根枝條,定能與心愛之人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他為了找到未來娘子,可是把京城方圓幾十裏的月老祠都拜過了。


    不過很明顯,做神仙的也幫不了他。


    裴離瞥了過去,“你倒是懂得多。”


    張大奎長歎一聲,懂得多有什麽用,連個娘子都找不到。


    “不過聽說姻緣樹的枝條也不是人人都能求得到的,得既是有情人,又是有緣人才可。”


    還好月老祠有這個規定,不然那棵姻緣樹早就被薅禿了。


    裴離狀若無意地開口,“月老祠在何處?”


    張大奎朝東方指過去,“就那個方向一直走,走到盡頭便是。”


    他有些莫名其妙,“大人,你問這個做什麽?”


    他該不該告訴大人這個月老祠不靈?


    裴離清了清嗓子,麵無表情道:“我就問問。”


    也不知道姻緣樹的枝條怎麽求?


    是他自己去求還是帶上初兒一起去求?


    好愁啊。


    張大奎完全沒看出來自家大人鎮定的麵具下,藏著一張愁眉苦臉的臉。


    他隨手扯過一個路人,“這位兄台,我想請問一下咱們山泉鎮有個李氏布莊嗎?”


    路人思索片刻,朝一個方向指去,“有的有的,你看見那座小橋了嗎?就在那小橋右邊的第三戶。”


    張大奎眼睛一亮,抱拳道:“多謝兄台指路。”


    路人擺了擺手,“客氣客氣,不必言謝。”


    等人走後,裴離開口道:“先不提我們的身份。”


    站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看不到的東西,或許變成普通百姓,倒能看到了。


    張大奎鄭重道:“我懂。”


    他們經常在查案子的時候隱瞞身份,這樣能很大程度地避免兇手產生戒備,也能聽到許多官員聽不到的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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