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後將一切事宜妥善處理完畢後,大公主趙敏遂與大駙馬魏允言一同先行返迴公主府稍作整頓,隨後再入宮覲見。


    魏允公與薑琬宜則始終在鳳儀殿外耐心等候。


    踏上歸途的馬車,趙敏一眼望見了薑琬宜那隻血跡斑斑、白布緊裹的手臂,心中不禁湧起一股強烈的自責之情,她緩緩垂下頭去,麵露愧色。


    然而,薑琬宜卻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輕聲寬慰道:


    \"無妨,大嫂嫂。倘若換作是我的母親身處那般險境,我亦定當毫不猶豫地拔刀相向,與敵人拚死一戰!你所做之事,並無任何不妥之處,錯的僅僅是這京州之地罷了。\"


    趙敏聽聞此言,心頭頓時劃過一絲溫暖的熱流。


    從小到大,耳邊充斥著各種聲音,無一不是在勸告她要懂得隱忍和克製情緒。


    然而,隻有兩個人始終如一地站在她這邊——顧雲輔和薑琬宜。


    他們毫不猶豫地肯定道:


    “你沒有錯!”


    突然間,她想起了顧雲輔。


    哎呀,自己似乎隻顧著進宮看母後,把他一個人丟在了公主府。


    她心裏不禁湧起一絲愧疚之情,但隨即又想到這次入宮正好可以帶上顧雲輔,讓他為母後診治一番,好好調養身體。


    這樣一來,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畢竟顧雲輔醫術高明,定能助母後恢複健康。


    想到此處,她心中的歉意稍稍減輕了些。


    到了齊國公府外,魏允公小心翼翼地將薑琬宜抱下馬車,猶如捧著一件稀世珍寶,這一舉動,讓薑琬宜的臉頰瞬間泛起一抹羞澀的紅暈。


    大駙馬魏允言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想要扶住大公主趙敏,趙敏卻禮貌地迴絕道:


    “無妨!我自己可以。”


    剛踏進齊國公府,玉姨娘和魏抒便迫不及待地跑過來,一大一小如乳燕歸巢般撲進大駙馬魏允言的懷中,傾訴著滿心的擔憂。


    大公主趙敏看著這溫情的一幕,心中竟然沒有絲毫波動,甚至還想囑福這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微微一笑,轉身朝著公主府的方向離去。


    誰知,魏抒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卻一步步地跑過來,像一隻輕盈的蝴蝶。


    她遞給大公主趙敏一朵剛剛綻放的花朵,然後紅著臉,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叫出一聲


    “母親”


    接著繼續說道:


    “那日是抒兒的錯,抒兒不該叫你壞女人的!”


    大公主趙敏溫柔地笑了笑,如春風般和煦:


    “無妨,知錯能改便好,我們的抒兒是個乖孩子。


    謝謝你的花兒,我會珍惜的。


    隻是以後你就叫我姑姑吧!


    我即將不再是你的母親了。”


    小姑娘一臉疑惑,她好不容易才接受趙敏成為自己的母親,如今卻又要變成姑姑,實在難以理解。


    魏允言心痛得如刀絞一般,趙敏依舊沒有原諒他,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魏抒靜靜地站在那裏,望著趙敏離去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難過。


    她不明白,為何母親會如此生氣,難道她真的討厭自己嗎?


    那種無助與疑惑如同一片陰雲,籠罩在她年幼的心頭。


    她忍不住跑到父親魏允言的懷裏,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母親是不是討厭抒兒?抒兒那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仿佛在尋求父親的安慰與解答。


    魏允言輕輕地拍著魏抒的背,眼中滿是無奈與寵溺。


    他深知女兒的單純與善良,也明白妻子心中的怨念。


    他搖了搖頭,輕聲道:


    “你母親其實很喜歡抒兒,隻是她討厭我而已。”


    這句話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魏抒幼小的心靈上。


    她有些難過地低下頭,心中充滿了困惑與不解。


    她不明白,為何母親會討厭父親,玉姨娘有些失落地看著父子倆,眼中有些後悔,後悔那場意外沒有徹底帶走大公主。


    大公主趙敏讓田嬤嬤和翠瀾為自己收拾東西,她則親自去雅院為顧雲輔賠禮道歉。


    拿了她父皇賞賜的梭子蟹,讓小廚房仔細烹飪了。


    誰知見到顧雲輔的那一刻,她居然有些害羞不敢踏進雅院。


    誰知顧雲輔先發現了她,他十分開心地向著趙徽揮手,那一刻心中所有的隔閡都煙消雲散了。


    顧雲輔應允了與趙敏一同入宮的請求,趙敏滿心歡喜地迴到了大公主府。


    然而,當她踏入府門,卻發現魏允言獨自站在院中,麵露難色,似乎有話想說卻又猶豫不決。


    趙敏覺得她是該好好與魏允言聊一聊了,否則這樣下去大家都不好過。


    就算不是夫妻也還是表兄妹不是嗎,不至於像仇人一樣。


    她緩步走向魏允言,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表哥,我們談一談吧。”


    魏允言聽到這句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激動地看著眼前的趙敏,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隻要不和離,他願意為趙敏做任何事情。


    “嗯!”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略帶顫抖。


    趙敏示意魏允言坐下,並為他添上了一杯剛剛進貢的雲州白茶。


    這茶是前一陣子顧雲輔帶來的,品質極佳,茶香四溢。


    魏允言端起茶杯,細細地品嚐著這香醇的茶水。


    他看著趙敏,眼中滿是欣賞:


    “敏兒泡茶的技術何時這等出眾了!”


    趙敏微微一笑,說道:


    “開始的時候思齊說不是很好喝,所以我就勤加練習。


    後來思齊說好喝的時候我就想著多泡點。慢慢就好像適應了。”


    魏允言聽著趙敏的話,心中不禁一顫。


    他想起這些年自己從沒有嚐過趙敏親手做的糕點,也沒喝過她親手泡的茶。


    他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愧疚和失落。


    “謝謝敏兒,這茶水很好喝。如果可以,以後我天天都來喝。”


    魏允言努力笑著,但眼淚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成婚五年,趙敏鮮少見到魏允言如此開心,卻也不得不狠心打破這難得的和諧氛圍:


    “表哥,待徽兒成婚之後,我們還是和離吧。


    如此虛度光陰實非良策,我們都應該向前看。


    你就算是為了乖巧可愛的女兒抒兒考慮,也不要再糾纏了,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魏允言聞聽此言,麵色如紙般蒼白。


    他竭力保持著笑容,然而淚水卻如決堤之洪般肆意流淌:


    “敏兒,我們莫要和離可好?


    若是你不想見到玉奴母女,我便讓她們安心留在齊國公府,再不踏足公主府半步。


    自今日起,我定會好生待你,與你白頭偕老。


    我們也會有像抒兒一般伶俐可愛的孩子的!”


    趙敏凝視著魏允言的慘狀,心中如打翻五味瓶般不是滋味。她從未目睹過魏允言如此狼狽不堪,這令她心生莫名的痛楚。她拾起手帕,輕柔地為魏允言揩去眼角的淚痕:


    “表哥,你可還記得,剛成婚時我喚你相公,而後又是何時改稱你為表哥的?”


    魏允言茫然地搖了搖頭,他的腦海中對於那段記憶已無絲毫印象。他僅記得趙敏彼時喜歡追在自己身後,恰似一隻活潑可愛的小麻雀,喋喋不休地講述著自己身邊的趣聞。


    趙敏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淚水卻早已枯竭。


    她輕輕歎息道:


    “一切都是從你那年護送阿詞去燕州歸來後開始改變的。


    那時,我便得知你在外頭有了玉奴。


    正值大哥突然離世,大嫂與域兒也離奇喪命,二嫂即將臨盆之際,二哥也不在,隻有我獨自一人瑟瑟發抖地跪在靈堂內守靈。甚至連路過的四弟妹都看不下去,給我披上了一件披風。然而,就在那一刻,你卻正與玉奴在烏衣巷談笑風生。”


    魏允言聽聞此言,心如刀絞,他深知自己犯下的錯不可饒恕,對趙敏充滿了愧疚之情。正當他想要開口解釋時,趙敏並未給他這個機會。


    “自從有了你的抒兒之後,玉奴曾數次在公主府外徘徊,試圖探聽我的消息,但我從未在意過這些。直至上次郊外賽馬,她竟事先勾結北烈的殺手,企圖將我置於死地,甚至連累了薑琬宜和顧雲輔。而你,魏允言,我的大駙馬,居然替她銷毀了所有罪證,將她保護得無微不至。”


    趙敏的聲音愈發低沉,滿含平靜與無可奈何。


    魏允言想要辯解,卻被趙敏打斷:


    “我原不在乎你喜歡阿詞的,畢竟阿詞那麽優秀我也很喜歡她!


    我願意等你迴頭的表哥,就像鄭國公和鄭國公夫人一樣。


    可是我好像根本捂不暖你的心。後來我就覺得你不愛就不愛吧!


    這樣過下去也好,總之不會讓姑母和父皇傷心。


    可是表哥,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誰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六道輪迴,反正我知道這一輩子一定要過好,不是嗎?


    我不單單是大晉的大公主,我更是趙敏啊!”


    趙敏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劍,深深地刺入了魏允言的心中。他明白自己犯下了無法挽迴的錯誤,但他也明白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愛著趙敏,更不願失去她。他緊緊握住趙敏的手,眼中充滿了淚水:


    “敏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會用餘生來彌補我的過錯,隻求你不要離開我。”


    趙敏凝視著魏允言,心頭湧起複雜的情感浪潮。


    她深知自己已無法如往昔般對魏允言毫無保留,但同時也清楚今日有些話語必須坦誠相告。


    趙敏深深吸氣,竭盡全力讓內心恢複平靜:


    “當你肆無忌憚地放任你那嬌慣的外室前來謀害我時,我們之間便已絕無可能!然而,畢竟自幼相伴成長,你永遠都是我的表哥!”


    魏允公淒然一笑,嘲笑自己的愚笨無知,自嘲自己分明擁有如此珍貴之物卻不知珍惜。


    而今,趙敏甚至不肯給予他挽迴彌補的契機,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報應,注定要孤寂終老,又怎配得到如此美好的趙敏呢?魏允公輕輕撫摸著被撕裂的胸口,聲音顫抖地道:


    “我應允你!迴來後便與你和離!”


    趙敏喜笑顏開地注視著魏允言,釋然地微微一笑:


    “表哥,從此以後,我們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趙敏深知,這次自己終於能離開這個充滿束縛與壓抑的齊國公府了。然而,在離開之前,她總要去見一個人,那個人既是她的婆母,又是她的姑母——尊貴無比的長公主趙淩。


    趙敏踏入長公主府時,趙淩似乎早已預料到她的到來。她優雅地坐在高位上,仿佛一位掌控著世間萬物的女神。她似乎未卜先知般,早已為趙敏倒好了茶水,那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她微笑著看著趙敏,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敏兒,來了?”趙淩輕聲說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


    趙敏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波瀾。她輕聲道:“嗯,婆母。怕是最後一次以您兒媳的身份來看您了!”


    長公主趙淩聽到這句話,深深地歎了口氣。她似乎想起了往昔與趙敏母後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又想起了趙敏與魏允言之間的種種糾葛。她感慨道:“你母後當年是我的伴讀,我與她最為要好。從你出生的那刻起,我就認定了你是我們允言的媳婦。可惜啊!是我們允言不珍惜。”


    趙敏聽著長公主的話,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她抬頭看著高位上的趙淩,發現這位姑姑比起從前蒼老了不少。然而,在趙敏的心中,這位姑姑卻比皇後更像自己的母親。她想起了小時候在長公主府的時光,那段與魏允言和魏允公兄弟兩人共同度過的快樂日子。那時的她無憂無慮,享受著親情的溫暖。


    趙敏深知自己出生之時,父皇與母後的關係已經出現了隔閡。而柳貴妃的進宮和幽州失守時定國公舉家滅門更是加劇了這種隔閡。那時的母後傷心欲絕,對權勢地位毫不在意,對著她的三個孩子都是冷冷的。甚至不會親昵地叫自己敏兒,而是稱唿封號安陽。這種冷漠讓趙敏感到孤獨和無助。


    然而,就在她最需要關愛的時候,姑姑長公主趙淩出現了。她看不下去趙敏在母後宮中的冷清,便將她抱到長公主府與魏允言和魏允公兄弟兩人養了一陣子。那段時光成為了趙敏童年最美好的迴憶。後來,母後實在想念自己,便將她接了迴去。但那段與姑姑共度的時光卻永遠留在了趙敏的心中。


    想到這些,趙敏心中猶如春潮湧動,充滿了感激之情。她雙膝跪地,對著長公主行了一個大禮,鄭重地說道:“婆母,雖敏兒與表哥今生無緣,但婆母的好,敏兒沒齒難忘!願婆母今生平安如意,喜樂常伴!”


    長公主趙淩微微一笑,眼眸中含著淚光和聲說道:


    “願我們敏兒今生無憂無慮,平安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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