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事故責任裁定書下來了,橫穿馬路的少女負主要責任,賈玉紅操作處置不當負次要責任;少女不滿十四歲,父母是特困工人,無賠償能力,不管裁決賠多少,那隻是一紙公文。而老婆開車撞到老公的車,所有醫療費和修車費,肉爛在鍋裏,自己家庭自己承擔。消息不脛而走,成了特區媒體一條新聞。


    賈玉紅除了愧疚,還是愧疚;她抱著丁一平豪啕大哭,哭聲陣陣,經久不息,似乎眼淚可以洗刷一切,哭聲能夠淹蓋全部,一個曾經擔任處長的女領導人,一個高級知識女性,一個比丈夫年長的妻子,撲在被自己虧待過的丈夫懷裏,這哭哭啼啼的陣仗實在滑稽可笑。


    丁一平並沒有責怪賈玉紅,他以頂天立地男子漢寬廣的胸懷摟著妻子,他要以令人信服的話語勸說她,寬慰她,他輕輕拍著她的背說:


    “玉紅,你不必太自責,人世間的事情我想得很透徹,我們今天的糟遇是前世的冤孽;我們之所以大難不死,其實是有原因的,這些年我救人無數,替我償還了不少債務,也替你贖了一些罪過,上天有眼,他有公正嚴明的記錄。我們凡人不可心存僥幸,應該多做善事,有罪贖罪,無罪積德。


    玉紅,事已過去,再想無益,你把這些歲月的經曆講給我聽聽,好嗎?”


    賈玉紅和丁一平都是文化人,也沒有宗教信仰,她知道他實在找不出適當理由和說辭來安慰自己,隻好借佛家因果報應的說教來敷衍和應付。她不信前世自己有什麽罪惡,她的生命和人生的不幸都是上輩人愚昧、固執的產物,而我賈玉紅何罪有之?我一出生就被拋棄,從小受盡折磨,痛不欲生。父母遺傳給我健康身體,我何必欺蒙丁一平呢,按時髦的男女之戀,還等得到婚禮之後才有肌膚之親?我四處求醫問藥,受盡痛苦,不就隻圖還我健康女兒身嗎;出車禍我也沒有錯,我救人一命,那是大德大善嗬!


    賈玉紅迴頭一想,丁一平自我解疑也有幾分道理,無巧不成書嘛,命運安排他們夫妻在這樣的場合,用這樣的方式重逢怎麽解釋得清?丁一平說得對,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她原原本本,詳詳細細把他離開後的一切告訴了他。


    丁一平也把別後的經曆告訴了她。最後他問:


    “你準備留在特區還是要返迴全州?”


    “我醫好病就是要來找你,當然留下來和你一起生活。”


    “好,咱們先治病,你脫了衣服我看看”


    賈玉紅自信地寬衣解帶,她在自己的臥室裏,第一次把自己全裸之身暴露在丈夫眼前,那條小尾巴已不翼而飛,背上和腹部的長毛黑痣不見了,新長出的皮膚顏色有些差異,先後植皮連接處有些疤痕,用手觸摸覺得不平坦,兩指一揪有梗手感,說明皮膚並未天然長成一體,這是很明顯的瑕疵;再看尾椎處,有一凸出小包,雖不明顯,但手觸摸時就痛,這也是後遺症。


    丁一平看完後說:“西醫治標不治本,從明天開始讓我給你用祖傳秘方試一試,但願天從人願,徹底治好你的病。”


    丁一平買了一個可調水溫的浴盆,又買一口特大號不鏽鋼鍋;他把所有用來泡洗的中草藥拉到藥材批發市場,找商家全部打成粉沫,分開稱重裝袋,然後運迴待用。


    第二天早晨丁一平六點鍾起床,按配方熬好藥湯倒進浴盆冷卻,他叫醒賈玉紅,倆人吃了鍾點工做好的早餐,休息一刻鍾,他看浴盆中藥湯冷到四十五度,就叫賈玉紅脫光躺進浴盆中浸泡,因有調溫器控製,溫度保持不變,人在藥湯中十分舒服。這時丁一平又按母家秘方中交待事項,耐心細致地為妻子按摩,推拿,他小心翼翼地用兩指順著她的皮膚連接處,用力揪捏,並問她:


    “痛不痛?”


    “有點痛。”


    他放輕一些手指力度。她說:正好。他就按此力度進行操作。賈玉紅左手石膏未拆,丁一平給她專門做了個防水塑料套,讓她沐浴或在藥盆中浸泡身體時使用。以免沾水濕了石膏。


    在浸泡中,丁一平推拿,按摩,揪捏,用了四十分鍾,扶她起來,穿好上衣,讓她爬在床上,他用‘野牛角蜂’蜂蜜、蜂巢和何首烏粉熬製的膠泥,搓成小球,按在她尾椎部凸起的小包處來迴滾動搓揉,小球做了十幾個,放在微波爐中加熱,用棉套裝好,一個滾動時涼了,另換一個。她感覺尾椎疼痛減輕了,人也舒坦得多,心裏對丈夫如此關懷備至和體貼入微感激萬分。


    搓揉操作了二十分鍾,到了上班時間,丁一平協助賈玉紅穿戴完畢,他開車去上班了。賈玉紅無事可做,她到附近超市買些蔬菜肉食,安排鍾點工做好中、晚餐等候丁一平。


    晚飯後,丁一平要在書房內處理公文和事業上的一些資料,所以賈玉紅一人在客廳看電視。到了十點鍾,丁一平按早晨的程序,從頭到尾重複一遍。臨睡時他親吻她,說聲晚安,然後迴自個的臥室睡了。


    如此單調平淡的生活,日複一日地渡過去三個月,賈玉紅的左手痊愈了。身上的皮膚雪白細嫩,用手撫摸光滑柔軟,而且富有彈性,遠處望去,臀部像剝殼的熟雞蛋似的,白如凝脂。連賈玉紅都羨慕起自己的妖嬈和嫵媚來了;她尾椎處絕無半點疤痕,用力按壓也沒有任何痛感。這樣的改變,對賈玉紅來說像從地獄升到了天堂;她年輕了很多,走路或做家務時,她不由自主地哼起歌兒來,她感到天上的太陽更加明亮,花兒也格外鮮豔。就連空氣也覺得非常清新。


    這是一個風清月朗的夜晚,別墅四周寧靜無聲,賈玉紅早早沐浴更衣,穿上她在美國特地購買的半透明的睡衣,她在臥室等待丈夫前來欣賞她迷惑人心的美麗,品嚐這杯令人陶醉的美酒。他來了,夫妻共飲交杯酒,他寬闊的胸膛上有一撮絨毛,當他熱烈擁抱她時,她敞開睡衣,用嬌美的酥胸去貼近他的身體,他熱吻她,撫摸她,親近她。最美妙、最甜蜜、最消魂的時刻就要來到。忽然間,烈火像被傾盆大雨澆滅一樣,他的手鬆開了,眼神暗淡下來,他抱歉地說:


    “親愛的,我頭暈,對不起,我得吃點藥歇一會兒。” 他穿好衣服到自己臥室去找止痛片。吃了藥,他合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賈玉紅的美夢煙消雲散,她十分尷尬地來問候丈夫,見他閉目不語,她看見打開蓋的藥瓶和水杯,便走到床前摸他額頭確定體溫正常,她替他脫了鞋子,為他蓋好被子,關燈出去。


    丁一平心中疑惑,明明妻子已醜態換了新顏,但一瞬間,那可怕的一幕又出現在腦海之中,恐怖與憎惡湧上心頭,他確實有點頭暈,更覺得產生了幻覺,難道車禍時,自己的頭部有隱傷?他百思不得其解,決定抽空去看醫生。


    賈玉紅更是難以入睡,她也懷疑丁一平車禍時頭部受暗傷,當時未察覺,過後才發作;但他日常言行無異樣,好生生一個大男人這又作何解釋呢?女人天生敏感多疑,她和丁一平離別日久,他身邊肯定有女人,而且關係不一般;醫院裏雙胞胎姐妹照顧丁一平的情景,絕非一般朋友能做到如此貼心。況且她們危急時刻慷慨獻血,表現出至親的濃濃親情。男人見異思遷,對原配失去興趣的事,世上屢見不鮮,難道倒黴之事盡讓我賈玉紅攤上?但她又迴頭一想:丁一平如果因別戀而嫌妻,他可以離她而去,離去的方法既簡單又直接,而且理由充分。他在離她出走不久,多方打聽她的下落;又在不知她下落的情況下,誠然為她四處尋醫找藥,這些恰好證明他心中有她。


    每個人在矛盾中思前想後,理不清頭緒的時候,千萬別再苦思冥想;最有效的辦法是找個知心朋友傾訴衷腸。當事者昏,旁觀者明;當事人感情用事,朋友則清醒理智。賈玉紅腦海裏一團亂麻糾纏不清,睡又睡不著,起床又頭昏。忽然她想起了王桂芳,她是律師,見多識廣,夫妻間扯不清的奇怪事她一定碰到過,聽聽她的見解有幫助。快天亮了,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時丁一平臥室內空無人影,她打他手機,他迴說在開會。


    “你頭還痛嗎?”


    “沒事,你放心,該幹啥,幹啥去。”


    賈玉紅得知丈夫安然無事,便想解開心中疑惑。


    王桂芳正好空閑,賈玉紅約她到一家幽靜的咖啡店聊天,一番閑扯後,言歸正傳,賈玉紅直截了當把事情原委道出,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王桂芳微笑說:


    “這種事,正常得很,何必大驚小怪?”


    “正常?”賈玉紅雖當過處長,但戀愛很單純,除了丁一平,她和別的男子,沒有也不願接觸,怕人家一時浪漫風流起來,她不敢去冒險,所以至今她還是個老處女;男女之事她知之甚少。她問:“夫妻之間在一起,應該沒有什麽顧慮,他為何中途退縮呢?說頭暈,也太巧了吧!”


    “賈玉紅,我們同學加朋友,你把所有的私密都告訴了我,說明你信任我,” 王桂芳坦率地說:“據我的推測,丁一平沒有病,也不是嫌棄你。他遇上了心理障礙,我學過心理學,知道重疊記憶陰影的症候;你想想,當初戀愛時,從來未碰過女人的丁一平,幻想中你的身體是如何美好嬌媚,婚前你不讓他碰你,他饑渴已久,新婚之夜他不但是失望,而且驚恐,他燃燒的火焰頓時熄滅;你們這次重逢,他給你治病,用手捏搓你的皮膚,難道是光滑如玉的嗎?他天天所見、所摸,印象如此深刻,再加上新婚之夜的景象,前後曆時兩年之久,他的記憶裏你的肉體是那樣不正常。等到如今,你雖美貌妖嬈,他腦海中不可能一下子消失以前的記憶。於是看見你美若天仙,你是合法老婆,他燃起熊熊火焰,很正常!但前後重疊的記憶陰影出現了,暴風雨將大火澆滅,也很正常!”


    王桂芳一席話說得有理有據,令賈玉紅心悅誠服,她承認自己缺乏經驗,不知事理反而錯怪丈夫,心中更加一層愧疚,她誠心請教王桂芳:“王桂芳,你真了不起,幾年不見,當刮目相看!你我都是女人,你幫我想想辦法,我下一步該怎麽辦?”


    “同學歸同學,律師是計時收費,先交待後買賣。” 王桂芳一本正經地說。


    “付費就付費,說得客人滿意還加錢。” 賈玉紅是那種缺錢的人嗎?


    “開玩笑,千萬別當真。” 王桂芳微笑著誠懇地勸說:“賈玉紅,說句知心話,我們女人的心胸都比較狹隘,整天為兒女私情糾結不清,結果有損身心健康,又不利搞好夫妻關係。我現在想開了,凡事順其自然;是你的別人搶不去,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自己各守本份。


    關於你的事,我建議你凡事寬容些,有時也換位思考一下:人家丁一平,為你辭了工作,離鄉背井,遠離父母漂泊到特區,心裏掛念你,為你尋醫找藥,爬山越嶺去采藥,相逢後又對你精心治療,體貼關懷,天底下那裏去找這樣的丈夫嗬!知足吧。


    你說他有別的女人,我相信。你不在他身邊,像他這樣招女人喜歡的男人誰不想和他親近呢?他有情人再自然不過了。你如果要保住婚姻,決不可去傷害那個女人。因為她知道你存在,而並未慫恿或威逼丁一平與你鬧離婚,她知道,丁一平心中還有你,她如果提出這樣的要求會讓丁一平處於兩難之中,更加糾結更加痛苦,所以理智告訴她,要保住這份情,就應該守本份,她越是替丁一平分憂解難,她得到的迴報越多,這叫高水平的感情爭奪戰。


    所以,那些告丈夫重婚的傻女人,那些去打鬧丈夫情人的蠢婆娘,等於雙手把丈夫奉送出去。理由很簡單,傷了感情無法挽迴丈夫的心,這就叫適得其反!


    賈玉紅,我給你當高參保證夠資格,這些年打離婚的官司我接過不少案子,我知道凡想保住婚姻的妻子該怎麽做。其實要想離婚辦法多得很!但要保住婚姻的辦法隻有一個:用真情拴住男人心,要拴住男人的心,妻子要寬容大度,要真心換真心;要換真心必須要真誠奉獻自己的一切,要讓男人覺得他再也找不到像你這樣愛他的妻子;如果離了你,他會後悔一輩子。”


    “照你的說法,男人無論怎樣越軌,妻子都要忍受?”


    “你這是瞎抬杠,男女關係有四種:他愛你不愛;你愛他不愛;你們互不愛;你們互相愛。最後一種才結婚,其他三種不會結婚,結了婚的發生變化成了前三種,結局是離婚,法院審離婚案基本原則是夫妻感情是否破裂。


    我說的當然是第四種,你愛一個值得你愛的人,你的寬容會讓他迷途知返,或者叫適可而止;那種你寬容,他得寸進尺,或因此泛濫,他還愛你嗎?你還愛他嗎?


    賈玉紅,別人建議不管有多好,關鍵還在你把握,俗話說得好:有主見的女人不吃虧!”


    談了一陣後,賈玉紅好奇心來了,這位侃侃而談的女律師,又懂法律又通世故,婚姻大概很美滿吧,她繞著彎子問:


    “王桂芳,誰找到你當老婆就是大福人。怎麽樣,你那位在何處高就?”


    “我猜到你想問我,‘你的婚姻幸福美滿嗎?’我不老實告訴你,那是失禮,來而不往非禮也!精準的迴答是幸福但不美滿。” 王桂芳看出賈玉紅莫名其妙的眼神,她繼續說:


    “世人說,各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意思是外表看去蠻不錯,其實大都不美滿。美滿二字是美好和稱心如意的意思。據我從事律師職業後,私查暗訪的結果,大都為了麵子,為了孩子,為了房子,為了票子,將就打夥過日子!這就是黑話稱唿的‘五子婚姻’。太客觀太現實,也太可悲了。


    我的婚姻幸福,因為夫妻互相真誠相愛。他是我在讀大學時的講師,年輕長得帥氣,身高體健,能說會道,又會逗我開心,我主動找他補習,他對我誨人不倦,漸漸產生感情,在校時轟轟烈烈談了一場‘師生戀’。一畢業我們馬上就結婚了,師生們對我倆羨慕和忌妒,在校園內外譽為美談。可惜不美滿從此開始,他那個先天發育不良,像兒童的一樣,更糟的是他少年時期因家庭變故,心理受刺激後,又未及時治療,成了無欲男,成年後多方求醫治不好。


    我遭遇了無性婚姻,我是受騙者和受害者,我悲痛萬分;他也痛不欲生,跪著求我原諒,求我不要聲張,他保證讓我絕對自由,並承諾我的孩子他視如親生撫育,決不把秘密泄露出去。我十分糾結,我尊敬他的學識和人品,也深深愛戀他,但他不能盡丈夫的‘義務’,我怎麽渡過女人漫長的守寡歲月呢?


    我後來看了歐美幾部描寫無性婚姻的小說,心裏有了啟發,我逐漸傾向精神生活想往,珍惜我和丈夫的感情,為了讓我當母親,他慫恿我,教唆我,鼓勵我出軌,我戰戰兢兢試了一兩迴,心裏慢慢沉靜下來,思想也開放了,一夜情不算是罪過,彼此互不承諾,兩情相悅,暫渡春宵。我丈夫十分豁達。他說他相信我掌握分寸,也會懸岩勒馬。如果那一天我找到一個可以終身為伴的男人,打聲招唿,他主動讓位,你看他有多麽理智和灑脫嗬,雖然不美滿,但我依然愛他,也許是宿命吧,完了,聽得滿意嗎?”


    王桂芳的敘述讓賈玉紅長長唿了一口氣,這口氣表示啥感慨隻有她心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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