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崇富的診療所經過層層審批,終於辦完相關手續;齊躍武在租房問題上幫了很大忙,不但設法讓樓下四層的佃戶調整到其他樓層,對診所裝修也出了力。錢家人都感激他。他微笑說:“一家人,不必客氣。” 此話一語雙關,林小玉在旁邊聽了不是滋味,人家認了義兄妹,說是‘一家人’何嚐有錯?


    診所取名:三心婦科診所。大廳正麵有仿偉人題字:


    救死扶傷, 實行革命的人道主義!


    毛澤東 。


    這是錢惠敏從他處描摹過來,放大後精心製作的金匾。右牆上用美術體寫上三句話:


    愛心 : 殷勤接待 和藹可親


    關心 : 關懷備至 體貼入微


    上心 : 認真診斷 精準治療


    左牆上掛有中醫鼻祖::華佗、扁雀、李時珍、張仲景等名醫畫框。


    各科室醫生都是錢崇富在中醫學院的要好同學,不為名利而來,隻為醫學獻身;另招聘了一批年輕護士,個個都有理想抱負。


    開業的時間選了個有意義的日子:九月九日重陽節,意蘊中醫遺產弘揚光大。來參觀和祝賀者絡繹不絕,錢家人全部出動,加上齊躍武的同事、好友,林小玉及錢惠敏的親朋、惠民公司裏要好的一些同事,匯聚了幾十號人前來幫忙接待,那場麵真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電視台派記者進行攝像采訪,晚間節目宣傳播放,引起輿論關注。


    喧鬧過後一切歸於平靜,三心診所的醫療業務進行順利,除本省來的患者外,還有外地慕名而來者,病人及家屬租住齊氏開辦的公寓,方便群眾,深受好評。三心婦科診所專治中、早期乳癌患者,不開刀、不搞放、化療,病人痛苦輕,既保留性命,又顧及病人健美,哪一個乳癌病人和丈夫不歡迎?口、耳相傳比任何廣告效果都靈,一傳十,十傳百,接診的病人越來越多,齊躍武準備把五至八層騰出來,以便三心診所擴大時使用。


    這種貼心的表現十分感人,最讓內心觸動的當然是錢惠敏。敲開女人心扉的不是光天化日下的甜言蜜語,更不是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而是實實在在的付出!


    錢崇富每次開業務會時,他再三強調:


    “病人最需要安慰和鼓勵,安慰是讓病人從關懷中感受溫暖;鼓勵是讓病人有戰勝病魔的信心和決心,醫聖曰:三分治,七分養,又曰:藥補不如食補,食補不如神補。無數病例和事實證明,精神對病人戰勝疾病,恢複健康至關重要。將心比心,站在患者和家屬的處境和立場,醫生說話的態度,語氣,內容都值得推敲,我們不能抬頭看病,低頭開方了事。既然投身醫生事業想做一位白衣天使,解除病人痛苦,醫治疾病就成了醫生不可推卸的使命。希望大家在日常工作中盡心盡職。我強調盡心二字,因為我們是三心診所的天使,不是光為謀生而來工作的‘醫生’。”


    這樣的話他經常說,反複說,天天說,月月說,像刀子一樣刻在每一個醫務人員心中。每一個病人痊愈後本人和家屬一雙雙緊握醫生們的手;那行行感激涕零的眼淚,那麵麵讚揚肯定的錦旗,這些都是應得的精神褒獎;醫生也在現實中生活,除了診所發放的等同於事業單位的工資和享受的各種福利外,錢惠敏還抽出她個人應分享的紅利,以獎金形式發給診所全體員工,而錢崇富則不收。他說:“我已知足,生活過得去就行,看見患者恢複健康後的笑容,就是我的收獲,我有一種成就感,這就是給我最大最高的獎勵!人生還有什麽比這更幸福呢?”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三心診所正按部就班從事醫療工作,接診病人順理成章,醫療工作開展順利之時,一件意外來訪打破了診所的安寧。


    這是某個星期一上午,兩名衣冠楚楚的男子帶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前來掛號,女人打扮花枝招展,一開口就叫道:


    “掛錢崇富所長的專家號。”


    “對不起,今天所長到市裏開會,請問別的醫生號行不?” 掛號室親切地問。


    “誰是最好的醫生就掛誰的號。” 旁邊滿臉橫肉的男子說:“一定要最好的,別馬虎人,小心。”


    掛號員問:“患者姓名,性別,年齡,地址,聯係電話。”


    答:“王妮娜,女,29歲,住省府大院一棟一單元三樓,手機:18*6688**68”


    掛號員給王妮娜一個專家號:二診室王和平[付主任] 。


    “換個正主任。”


    “除錢所長外,王和平付主任就最高了。”


    三人嘮叨了幾聲,怏怏而去。二診室門前走廊上排滿就診者,他們徑直推門進屋,屋內醫生護士正在白布簾內檢查病人,護士轉身吼了一句:”請自覺排隊,叫到號再進來”


    三人不聽招唿,王妮娜坐在凳上,兩男子像保鏢分站兩旁。醫生檢查完迴到座位上,驚奇地望著三人問道:


    “護士沒有叫你們,怎麽亂闖進來,這裏是婦科診室,不允許男士介入。”


    滿臉橫肉說:


    “王妮娜是省衛生廳王廳長的女兒,請優先照顧。”


    “在醫生眼裏,來的都是病人,病人不分貧賤富貴,就診時一律平等,別人排了半天隊,你們剛到就來診治,別人會有意見,請把病曆放在桌上,喊到再請進來。現在請三位出去。”


    橫肉身旁那位三角型臉的男子開了腔:


    “甚麽鳥診所這般不識抬舉,老子們從來看病就不排隊,不信打聽打聽,就算省市幾家大醫院,我們王廳長女兒想找誰看病,誰就乖乖侍候,哪裏還這般囉嗦!”


    王和平心想今兒怕要遇上麻煩了,他自顧為檢查完的病人開處方,交待得很詳細很具體,語言親切和藹,病人謝了聲離去。王和平看了電腦屏上的排名,叫了下一位患者的名字,護士開門,讓患者進來。原以為那三人會知趣走開,了結這場尷尬局麵;不想他們賴著不走,王和平叫護士另找一個凳子來,他繼續往下診查病人,對無理取鬧者視若無睹,潛心本職工作。這原本是平息事端的良策,不想那兩個男子見被冷落,他們惱羞成怒,滿臉橫肉抓起桌上病曆朝空中灑去,三角臉氣急敗壞把王和平正在開處方的筆搶到他手中一折兩段,並用手抓王和平衣領,惡狠狠地說:


    “你一個鳥醫生,到底給不給王妮娜看病,不看老子抓你到衛生廳去說個幺、二、三。”


    護士見狀忙開門大聲唿喊:


    “快來人呀,有人打醫師啦!”


    人們騷亂了,兩個大廳值班的保安聞訊趕來把人拉開,二人不但不聽勸架,反而對保安拳打腳踢,人們紛紛躲讓,原來坐在診室門口的一位女病人開始報警:


    “110嗎?城南區富水路三心婦科診所衛生廳長女兒毆打醫生,請快派警察來。”她身旁的男人搶過手機補充說:


    “冒充衛生廳長女兒,其實不是。” 她不解地問丈夫:


    “你怎知道她冒充?萬一是真的咋辦。”


    “你頭發長,見識短,你說廳長女兒,警察怕惹事,肯定磨磨蹭蹭拖延時間,找借口錯開時間。說冒充的,他們出警快,無顧慮,懂了嗎?真的假的關我屁事,誰會追究?”


    “啊!”她明白了,原來報警還真有學問。


    果然不出所料,十幾分鍾警察趕來了。問明緣由,為讓醫生繼續看病,警察把三人領到保安室問詢。這時錢崇富聞訊也趕到診所,正好警察領三人到所長辦公室,因介紹說:


    “這位確實是王廳長千斤,因排隊引起糾紛,小誤會,小誤會,既然錢所長迴來,請您為她診治如何?”


    錢崇富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三人不對,警察怎麽反倒替他們說情,真是勢利,人心不古啊!但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求得今後平安,他平心靜氣地說:


    “病人嘛,肝火太盛防腸斷,心平氣和對緩和病情有好處,你們認為呢?”


    那二人還想搶白幾句,被王妮娜愣了一眼,二人啞口無言。王妮娜轉怒為喜,笑著賠禮道:


    “兩個手下不懂事,如有冒犯,請錢所長見諒,家父常誇您心胸寬闊,慈悲為懷。請為我診治頑疾,禮當重謝。”


    “這樣吧,”錢崇富見出警的除一人外其餘都是協警,便說:“各位請迴吧,王妮娜女士需先檢查體征,男士請迴避。”


    他打電話通知護士室來人到診室配合,便帶王妮娜到診室檢查;警察都走了,兩位男士被擋駕在外。他查看了她的舌和舌苔,見舌質暗黑,苔麵有黃刺,眼珠渾濁,臉色因塗抹脂粉太厚,無法看清真實顏色;再查乳房,見已腫脹變硬。他知這是絕症征兆,心中不安,他說:


    “你病情較重,我們診所設備不齊全,條件也差,建議你到省、市三甲大醫院去就診,以免耽誤治療。”


    “大醫院?”王妮娜以諷刺的口氣說:“都看過了,沒用,所有檢查、診斷結果我都帶來。” 說完從包裏取出一大堆資料遞給醫生看。


    錢崇富仔細閱讀後,認定省裏三家醫院的診斷是有憑有據的結論:乳癌三期,癌細胞已轉移肺、肝、脾。這樣的診斷等於宣告患者無救了。


    “大醫院都無法醫治的癌症,王女士來找我們小診所,是什麽意思呢?”


    “意思?”她淒涼地苦笑:“聽說您是神醫,來您這裏撈最後一根稻草,死馬當作活馬醫。” 聽她口氣為了死裏求生,她準備到此賭一把。對錢崇富而言,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巨大危險;但又不能得罪對方。他沉思片刻,想出了計策,他打手機叫來王和平,劉立貴兩位副主任為王妮娜會診。


    他們來了,照例查看病情,查閱病曆和資料,完了,錢崇富使了個眼神,二人會意。他說:“請稍等片刻,我等到隔壁診室討論一會,迴頭再答複你。”


    到了另外一間屋,他們把資料全部用手機拍照下來,並轉輸入電腦保存好。錢崇富說:“千萬不能接受她的要求,給她出道題目,讓她慢慢解,等解完題估計也差不多了。”


    迴到原診室,錢崇富對她輕言細語:


    “王女士,我們三人仔細研究後,發現有一個疑點,幾家醫院ct片的診斷不太一致,為了對病情有準確的了解,我建議你不妨到北京,上海或廣州去檢查一下,那裏的大醫院設備好,醫術也高明,等檢查結果確定後,如果需要,歡迎您來找我們,無論如何也要盡份力。畢竟今後有事還要求你爸,是嗎?”


    王妮娜遲疑一會兒,覺得人家小診所的醫生也為難,診斷不太統一,是該進一步確診。“好吧,我也想到大城市的醫院去檢查一番,各地病人紛紛朝北京、上海跑,肯定有道理。”


    她被打發走了,三人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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