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辰沒等陳棟梁開口,又嘲諷說:“怎麽?有困難?”


    陳棟梁擦著虛汗,連忙就坡下驢:“畢竟是多年前的書信,老臣確實沒有保存。”


    就說嘛,他好歹是先帝的老師,蕭北辰不會連這點麵子都不給他留。


    蕭北辰:“沒關係,你現場默寫也一樣,反正這是你們家的傳統手藝。”


    此話一出,現場有人忍不住發笑。


    當今陛下可真會陰陽怪氣的。


    一旁的陳懷瑾嚇得冷汗直冒。


    他就偷了個卷子而已,都是祖父的意思,幹嘛要盯著他不放,他又沒滅人家滿門。


    出來的時間不早了,蕭北辰沒有耐心和這些人耗下去。


    “劉繼東!”


    劉繼東猛地抬頭,紅著雙眼,躬身跪拜:“草民在!”


    蕭北辰:“朕聽聞你的祖父有一本手劄,上麵記錄著他遊覽過的大好河山和心情隨筆,他肯定記錄了朕父皇當年甄選老師時的過程,”


    “你要是能把證據拿出來,朕就答應你重審劉氏滅門案,還你一個公道。”


    “草民謝主隆恩,謝主隆恩,謝主隆恩……”劉繼東把頭磕的咚咚響,鐵骨錚錚的男子此刻淚流滿麵。


    他真是傻,為什麽就沒有想過要去看一眼祖父的手劄,害族人冤死二十載。


    幸好,老天爺沒有拋棄他。


    祖父的那些手劄都被他好好珍藏著,他劉氏三百六十八口性命,他終於可以替他們報仇了。


    劉繼東在侍衛的護送下,快馬加鞭地趕往住處,去拿證據。


    陳棟梁徹底癱坐在地,渾身抽搐著,嘴角有些不受控製的歪斜。


    於筱筱一看這老頭要中風,立馬探出身子大喊:“龔大人,去年的科舉舞弊案,你和陳大人,誰是主考官?”


    龔禦史瞳孔一縮,這輩子的聰明都用在了此刻上,


    “人中一掐,有我沒他!”小鬼走開,人魄迴來!


    龔禦史矯健的身姿直接騎在陳棟梁的身上,使出壓棺材板的力氣,大拇指狠狠摁向陳棟梁的人中。


    陳棟梁要是現在中風,那舞弊案的鍋還不是他來背?


    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幾乎要翻白眼的陳棟梁,以獲得人中青紫的代價,被龔禦史從鬼門關摁了迴來。


    不過那造型,就挺……呦西!


    陳棟梁捂著自己被摁得青紫的上巴,疼得老淚縱橫,甚至他還被人壓著。


    造孽呀,今有五十老兒當街騎殺古稀老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經過這麽一個小插曲,很快,劉繼東就拿著一本厚厚的手劄急匆匆迴到了酒樓。


    他滿臉即將手刃仇人的激動,剛進大廳,就撲通一聲脆響的跪下,大聲高喊:


    “陛下,草民拿到了祖父的手劄,發現裏麵竟夾著祖父當年和陳棟梁往來的信件,一封未少,樁樁件件都記錄著陳棟梁是如何籌謀當上帝師,陷害祖父,釣魚執法的過程。”


    “草民懇請陛下,為草民做主,為江東劉氏三百六十八口無辜冤魂做主。”


    信件都是當著侍衛的麵拆開的,不管是上麵的痕跡還是來源,都不會有造假的可能。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當初入獄時陳棟梁沒有將他置於死地,怕不是投鼠忌器,以為他手裏拿捏著和他魚死網破的證據。


    陳棟梁差點又想暈死過去。


    他終究還是輸了。


    劉熙攘那個王八羔子,死了還害人,竟然敢騙他書信都銷毀了。


    不就是搶了他的帝師之位嗎?是他自己說不在乎這些虛名,那他搶了又有什麽錯?


    他就是虛偽,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明明私底下勤奮刻苦,挑燈夜讀才得出的好成績,卻要在老師和同窗麵前表現出一副輕輕鬆鬆的天才樣。


    老師從來隻會誇他,就連他的父母也總會拿兩人做對比。


    他陳棟梁也是天之驕子,他的才學也曾榮登高峰,就因為劉熙攘比他虛偽,比他會做人,他就隻能屈之人下。


    他不服,他就是要置劉熙攘於死地,他要他永遠翻不了身,他還要他的子子孫孫,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生的迴憶如走馬觀燈般在陳棟梁腦海中劃過,他低低笑著,笑著笑著就忍不住悲哭起來。


    “劉熙攘,我不欠你,我不欠你。”


    “你憑什麽可憐我,你有什麽資格可憐我?”陳棟梁對著空氣大罵,“是你自己黏上來非要和我交朋友,是你仰望我才對。”


    “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仇人,不管做人作鬼都隻會纏著我不放的仇人。”


    陳棟梁蒼老的聲音,聲嘶力竭,幾乎把這輩子所有的情緒都傾注其中。


    他是萬人敬仰的帝師,他有無數的弟子,他有數不盡的財富,可劉熙攘死後的二十載裏,他獨獨再也沒有了朋友。


    他站在了高處,體會到了高處不勝寒,再也沒有可以交心的人,那個愛和他發牢騷開玩笑的摯友,因為他的嫉妒,徹底葬送性命。


    陳棟梁告訴自己不後悔,因為他贏到了最後。


    直到劉繼東的出現,他打敗了自己的孫子,又是那樣的開頭,又是那樣的結局,這一切仿佛都在驗證他陳棟梁是個笑話,他永遠逃脫不了命運的輪迴。


    蕭北辰開口:“陳大人身為翰林院掌院,卻假公濟私,舞弊作案,其帝師之名,來曆不正,不配為人師表,即日起,革除其所有功名和頭銜,江東劉氏滅族案移交大理寺重審。”


    “其嫡孫陳懷瑾,弄虛作假,欺上瞞下,革除功名,移交刑部,按律處置。”


    對於一個讀書人而言,革除所有功名和頭銜,已經是很嚴重的懲罰,更何況陳棟梁還是曾經的萬人敬仰的帝師,再加上鐵證麵前,隻需走完劉氏滅族案的流程,殺頭的處罰他是逃不掉的。


    但劉氏三百六十八口人的性命,又怎是讓他一死了之就能抵消的?


    “陛下,草民懇請免除陳大人的死刑,改為抄家流放。”劉繼東跪求道。


    蕭北辰忽然覺得底下這小子竟然有點對他的胃口。


    “準了!”


    流放的路上,苦寒之地,那是法製難以顧及的地方,劉繼東有的是辦法讓對方生不如死。


    報仇就該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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